急归急,气归气,不管怎样,总是要尽快躲过这个尴尬局面才行,总不能父子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儿地干看着吧。于是实在是没了法子的皇上只好回过头来望向冰凝,目光中又是无奈又是埋怨:看看你教的小阿哥,到底是让朕说什么可好?!
结果不回身去看还好,皇上这个突然间的转头,竟是被映入眼帘的冰凝吓了一大跳。只见她一双眼睛早已经因为蓄满了泪水而红肿成两个小桃子,目光也之中也是充满了神伤,哪里还有刚刚与他针锋相对时的那副冷漠与疏离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冰凝真真地是将皇上吓坏了,不知道是因为小阿哥还是因为他的缘故哭得这般伤心,那两只像大桃子似的眼睛刺得他这颗心疼得要命。
皇上与冰凝是一样的人,都是吃软不吃硬。你若是跟他来硬的,皇上能跟你来不要命的,你若是跟他来软的,皇上当即也是会心软得不行。因此皇上从来都不怕与他闹个天翻地覆的冰凝,她敢跟他大路通天各走一边,他就敢跟她路归路、桥归桥,但是他最害怕这个哭得天昏地暗的冰凝,根本不用她哭成这个样子,只要是落一滴眼泪,他都会心疼得似针扎一般,仿佛冰凝落下的不是一滴眼泪,而是一枚银针,刺得他全身疼痛不已。
此时此刻,面对悄不作声之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的冰凝,皇上看在眼中,也是跟着不由自主地心酸,尽管他不知道冰凝为何伤心难过,只是觉得她在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的特别不好受。
“那个,好端端地,你哭什么呢?”
这句话,不过短短的十来个字,竟是自从皇上进到这个屋子以来,对她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语气从表面上听起来是埋怨,然而实际上却是无尽的关怀在其中。冰凝那么兰心蕙质的一个人,怎么听不出来这句话的与众不同呢?
此时的冰凝真是恨自己,为什么可以坦然地面对他的横眉冷对,却是要在他的点滴柔情之下溃不成军?原本冰凝已经是哭成一个泪人,而皇上这般温柔以待更是令她招架不住,更是想要嚎啕大哭一场。只不过才刚刚跟他怄过气,她实在是不想这么快就是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下迅速地缴械投降,然而伤心快要到崩溃边缘的冰凝太需要一个怀抱来安慰她这颗悲伤欲绝的心。于是在皇上这句话问出之后,冰凝缓步上前,一把将福惠阿哥抱进怀中。有了这个依靠,身子终于稳住了许多,继而压抑已久的轻啜之声一下子就冲破了喉咙的束缚,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房中。
福惠阿哥被冰凝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下子给弄懵了,刚刚还沉浸在与他的皇阿玛恢复其乐融融的状态而喜不自禁,此刻被冰凝这个痛哭失声吓得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没有犯一点儿的错,怎么就把额娘给惹哭了呢?
“额娘,您怎么了?您为什么要哭呢?福惠没有惹您伤心,也没有惹您生气呀。”
福惠阿哥不问还好,这一问,又是勾起了冰凝的伤心事,令冰凝的心情没有半点缓解,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冰凝哭得更厉害,不但让皇上的心难受得不行,也让福惠担心得不行。
“额娘,额娘,您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好不好?您要是再哭,儿子也要哭了。”
福惠哪里是也要哭了,分明是直接就哭了出来,冰凝是他最亲最亲的人,比皇上还要亲不知道多少倍,如果皇上生气,六十阿哥只是害怕,而冰凝若是伤心,福惠恨不能自己替他的额娘伤心难受。
望着一时间哭成一团的这对母子,皇上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总这样哭也不是个法子,他不想冰凝总是哭个不停,他也想好生去安慰她一番,只是碍于福惠在场,还有一众的奴才们,他总归不好意思去主动劝慰冰凝,因此当务之急是要他们先退下再说。
“徐嬷嬷,你就由着小主子哭成这样也不赶快来劝劝?”
“回万岁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徐嬷嬷当然不是想要袖手旁观,只是一边是当皇阿玛的,一边是当额娘的,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当奴才的主动往前凑的道理?现在好不容易皇上发话了,虽然有些委屈,但总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于是徐嬷嬷一边自责一边快步上前将福惠阿哥抱在怀中,好生相劝。
“小主子,娘娘这是高兴呢,您背书背这么好,给娘娘长了这么大的脸,娘娘这是喜极而泣呢。”
皇上本意是想让徐嬷嬷领着福惠阿哥赶快退下去,哪里想到这个奴才竟是驴唇不对马嘴,说得根本不在点儿上,真是让他头痛不已,眼看着冰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这心里头自然是心疼得不行,于是急急地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好了,你赶快和小主子一并退下去吧。”
能够离皇上远远的,不被他的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徐嬷嬷自然是高兴不已,于是千恩万谢一番打算速速离去。然而与徐嬷嬷害怕成为替罪羊的心态不同,福惠阿哥却是舍不得难得一见的皇上,又担心快要哭昏过去的冰凝,自然是不肯就这么轻易地离去。
“要走你自己走,小爷才不会跟你走呢!”
皇上本意就是想要支走福惠,哪里想到小阿哥一时耍起了小孩子脾气,连他这个皇阿玛的话都不肯听了。若是依着平时的性子,皇上当然是不容自己的权威被打翻在地,不过,也正是因为对六十阿哥太过宠溺,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他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惯例。
“不想走就把你的额娘哄好不哭了,朕就同意你不用退下。”
“真的?皇阿玛此话当真?”
“当真。”
“那……”
福惠阿哥小脑袋瓜一转,当即就计上心来,于是立即将小脸转向了冰凝这边,皱着小小的眉头开道:“额娘,额娘您不要哭了,您再哭,儿子就不能呆在您跟前了,儿子不在您跟前,您就要更加伤心难过了,是不是?所以,您现在就不要哭了,好不好?好不好?”
皇上一听福惠是这么一个劝法儿,真是被气得哭笑不得,冰凝为了自己的儿子,当然是会赶快闭嘴不哭,可是她心中的这个结却是仍然没能解开,这不是治标不治本吗?
皇上猜得果然不错,为了让福惠阿哥和他的皇阿玛多呆一会儿,冰凝心中就是有再大的悲伤难过也要努力隐忍下
去,从而了却小阿哥的心愿。可是泪水哪里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呢?不管她如何地努力,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源源不断地流个不停,于是她赶快掏出帕子,不停地试去脸上的泪水,却不承想,才擦试了两下,帕子就全湿透了,再擦一下就要拧出水来。眼见用帕子擦的法子不奏效,生怕下福惠被皇上责备,急得冰凝只得是赶快哽咽着开了口。
“那个,额娘不哭了,不哭了,你不用着急,不用担心,真的,额娘真的不哭了。”
福惠终究还是小孩子,见冰凝一再向他保证不哭就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地向皇上去邀功请赏。
“回皇阿玛,额娘不哭了,是不是儿子就不用退下去了?”
福惠阿哥看不出来的事情,皇上却是心如明镜。他当然知道冰凝这是权宜之计,冰凝心疼小阿哥,可是他心疼冰凝呢。
“福惠,朕有事情要跟你额娘说,你先退下去,一会儿朕与你额娘说完事情,朕再吩咐奴才去请你回来,你看这样可成?”
皇上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待六十阿哥真的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忍耐力,如若此时眼前面对的不是福惠阿哥,他早就一吹胡子一瞪眼,直接摆出皇阿玛说一不二的威风来,哪里还有心思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用上缓兵之计?
福惠虽然不舍得离开,但是皇上的这个法子听起来也还是不错,至少他还有再回来重享父子亲情的机会。另外冰凝平日里也是一直在教导他要听皇阿玛的话,不能有半点违逆,否则就是不忠之臣、不孝之子。想来这些大道理都被福惠听进耳朵里去了,因此当皇上即使是用商量的语气,小阿哥也知道见好就收,于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回皇阿玛,儿子觉得这样可行,可是,您一定要说话算数,一会儿跟额娘说完事情,一定要吩咐奴才请儿子过来。”
“当然,当然,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哪里会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
“那好,既然皇阿玛断言一定会说话算话,为了保证说到做到,那您就先跟儿子拉个钩吧。”
“拉个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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