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能做到多年的眼线不被查觉也是实力相当的奴才,怎么就出了纰漏呢?原来,虽然十四阿哥被禁锢在遵化守皇陵,但他毕竟是皇子阿哥,是贝子爷,身份地位没有丝毫改变,因此他日常所需要的生活物资有绝大部分是无法在当地得到足够保障的,只能是悉数从京城调运过去,因此包括信笺在内的文房用品当然也是一并调拨到了遵化,从前那种已经废弃不用的旧信笺自是留在了府里。眼线区分不出来新旧信笺的差别,只见模样、品质、品相都与样本一模一样,自是误将旧信笺当作宝贝秘密进献到了宫里。
然而安插在贝子府的眼线哪里晓得这些来龙去脉,他只知道要按照上线的吩咐尽快盗取大书房的信笺,却是不知道哪一种是从前的,哪一种是现在的,哪一种是加了较多明矾的,毕竟他没有实际用过这些信笺,怎么可能了解其中的细微变化呢?眼线不清楚的事情对于冰凝而言却是早已烂熟于胸,当她看到十来年之前的那封家信上突兀的一滴泪痕的时候就已经起了疑心,赶快拿起来和“婉然”刚刚写给湘筠的这封信两相对比就立即发现了端倪。
原来如此!皇上到此才恍然大悟问题出在了哪里,若不是冰凝亲口解释,他就是想上一辈子仍是要迷惑不解。由于皇上在月影送来的书信箱中随手抽取的几封家信都是五六年前的,因此他也是照着这个样子要求高无庸悄悄吩咐人去寻十四贝子府的信笺。然而冰凝是何等心细如发之人!婉然的那些家信她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对于信笺的变换情况早已经是了如指掌,任何一丁点儿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回万岁爷,按照您的说法,姐姐是从西北直接去的遵化,没有回过京城贝子府,而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在用西北抚远将军府的描金笺。就算是抚远将军府的描金笺已经用光了,可是,这种洒金素笺,贝子府已经有七、八年的功夫不用了,换的这种新的信笺,加了比较多的明矾,很是涨墨……”
见皇上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冰凝又是心疼他的煞费苦心又是悲伤婉然的莫名仙逝,心中痛苦不堪,于是缓了好几口气才强压下无尽的酸楚幽然开口。
皇上万没有料到全是信笺出了问题!为了伪装这封家信,皇上可是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再三,要知道,这信笺可是他安插在十四贝子府的耳目按照层层下达的秘密指令从大书房中偷偷获取之后秘密呈进宫来。难不成那个安插在贝子府的奴才搞错了,不是从大书房而是从大管家或是其它什么地方随便盗取了些信笺企图蒙混过关?那他岂不是要被这个办差不力奴才给害惨了?可是,也不对,那信笺他可是仔细看过的,无论是品质、品相还是规格,都极为符合十四贝子府的身份和地位,若是十四府的大管家或是什么人胆敢使用这种信笺完全是逾越主子的行为,是可以治罪的。然而冰凝一口咬定是这信笺出了纰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洒金素笺?”
皇上哪里知道冰凝是如何考虑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全都集中在自己为什么会功亏一溃,看来冰凝竟是要比他更加的心思缜密。不服气、不服输,皇上骄傲心理在作祟,得不到她的回答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就这么远远地望向她,默默地向她施加着压力。最后还是冰凝率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轻声说道:“回万岁爷,是洒金素笺。”
于是冰凝就这样定定地忘着他,半晌都没有开口,因为她还没有想出一个能够蒙混过关的法子,既保全了他的面子,又听起来合情合理。
不管是否得到了皇上开诚布公的解释,冰凝都不想拆穿他。毕竟他是一个极其骄傲自负之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栽了跟头是一件多么脸面无光的事情?更不要说他为她,为婉然姐姐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下了那么大的苦心,这番尽心尽力的举动,足以令她感动至极,她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去拆穿他呢?
冰凝万没有料到皇上会向她问出这个问题,自从认定婉然故去的这个事实之后,冰凝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痛失亲人的悲伤以及对皇上的怨恼之中,早就忘记了如何解释自己一眼看穿了破绽。现在皇上突然间想起来,令冰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皇上是造假高手,而且这一次生怕聪慧的冰凝看出破绽,又是亲力亲为不敢假以他人之手,怎么还是会百密一疏呢?在与冰凝以往的无数次过招中,最终落败的永远都是他,原以为这一次的瞒天过海之术会板回一局,没想到,竟然仍是逃不过冰凝手下败将的恶运。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怎么会被冰凝寻出了破绽?
“你是……,是怎么知道的?”
冰凝现在所谓的恭送也只能是口头恭送皇上,因为她一直躺在病榻上。皇上见冰凝神色、气色还算凑合,又是政务缠身,只得是吩咐由高无庸再度留下,而他则自己一个人回了养心殿。然而皇上本来都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却仍是停滞了一下,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犹犹豫豫地向冰凝开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