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几点星星闪烁,那光亮,犹如是亲人透着真切的眼神。
梁九月站在自己的家西南方向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上,扶着树干,无声哭泣着。
一路赶来,路上都有些人埋伏在草丛与树林间,她经过到时候都将他们打晕,自己则是迅速突围,冲到了一处风水学说上的死地,这种地方会让人一看上去就很不舒服,那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觉让人凭借着感官就能辨别。
梁九月断定这块死地是不会有人埋伏的,于是她便占据了这个位置,迅速爬上一棵松树,接着枝叶与夜色的遮掩,倒也没有暴露。
站在树枝上,看着自己的家门口那热闹的人群,听着阴阳先生不时传来的几句悲凉吟唱,还有那极具节奏的小鼓点,梁九月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泪流满面。
她粗粗估计了一下,周围埋伏的不下百人,她出去参加丧礼,肯定会有危险,虽然她的实力对于这些埋伏的人来说很强悍,但是如今已是高科技时代,一个普通人手中的一只枪也能杀死一个地级高手。
梁九月的身体实力只是玄级中期,还抵抗不了子弹那强大的穿透力。
不过这并不是她不去参加丧礼的理由。
为人子女,父母的丧礼,岂有不参加之礼!
让此生不留遗憾,这是梁九月在离开京华电光闪烁之时,在半山腰对着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电芒有了的新领悟。
“孝子磕头……再给父母斟一杯酒~~哦呵哦呵~~我说斟酒来你就斟,期期艾艾的莫较真,梁氏夫妻你们过十殿,要给点酒水才有点胆儿,见到了阎王别担心,有我这先生在帮衬呐啊~~~”
从木房子大厅传来的吟唱声钻入梁九月的耳朵。那夹杂着些许悲凉的声音震得梁九月心肝疼痛,一股股的酸意冲击着鼻梁与眼眶。
我要下去。
梁九月心中咆哮着,犹如滚滚江水奔流而下,只是她的手却依然紧紧攥着树枝,那有手臂粗细的树枝竟被她将皮给捏碎了。
她嘴唇颤抖着,任由泪水淌下,冷静、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要冷静!
对自己说了无数次的冷静之后,梁九月颤抖的身子终于平静了下来,她静静的盯着远方。开始盘算着最佳的策略。
同心术法……不行,那样一来自己根本就没办法亲自给父母亲斟酒送行,这阴阳先生还是有些门道的。阴魂过十殿遇见了鬼差与阎王都会有所胆怯,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总会犯点错误,倘若这些错误在阎王面前暴露了,阎王爷是绝对会按照阴律给予惩罚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能通鬼神的阴阳先生或是茅山道士作法与阎君沟通了。
瑕疵有可能会让一个阴魂投胎为畜。经过解说辩白,就有很大的机会被遮掩过去,下世继续为人。
做畜生,是有一点记忆的,并非像是人投胎之后完全没了上一世的记忆,畜生能够保留一些记忆。只是这种记忆很模糊,这是老天估计定下的,为的就是让那些为非做歹的人受到一些惩罚。
当一个人附身在猪身上。吃着猪食的时候,那种心情,恐怕不会美妙。
经过一番思忖,梁九月皱眉,决定了还是以身犯险。乔装打扮成一个半吊子阴阳先生兼蒲公英的远亲,这次来是见到了梁六在京华混的不错准备来投奔的那种穷亲戚。
好在她的包里有现成的化妆材料。至于那些破旧的衣衫,直接去一些村户人家取来便是。
而且,如今她的胸脯也不大,即便是妆扮成男人,也没什么人能够看得出来。
有了决定,梁九月便开始行动了,她先将自己化妆成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那种吃不起饭便来投靠亲戚的那种可怜人,她的易容水平堪称大师级,几下就将自己的面容弄得焦黄灰暗,而身上的背包也是被她用泥土给弄得脏兮兮的,这样一来,粗粗一看,她的确很像是那种乡间流浪汉。
至于会不会被识穿,梁九月只有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了,易容是门很复杂的学问,并不是样子变了就行了的,还有那种神态,什么人怎么讲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梁九月把自己接下来要扮演的人定位成一个崇尚逍遥自在,却是吃不起饭的矛盾综合体,话不多,重要是嬉皮笑脸的混迹在世间。
这种人最重要的便是那股子洒脱气,只要那股气到了,便没什么好挑剔的。
十来分钟后,一边敲打着鼓点,一边吟唱的阴阳先生有些累了,正在喝着梁六递过来的茶水。
这时大部分人都在打牌,互相调侃着,每一户人家办丧事,村里人都这样的,主要是捧个场,让场子热闹一些,不至于冷冷清清,至于在死人宴上打牌嬉笑什么的,这倒是不能怪了他们。
每个人都是光溜溜的哭着来到世界上,走时,应该让他们听到更多的笑声。
所谓众生皆是平等,最能体现这句话的时候,便是人的一生一死。
就在众人都其乐融融之时,众人听到了前门不远处传来一道清亮悲怜的吟唱声。
“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滴人儿,凭借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笃…笃…笃…
木棍杵地的声音伴随着吟唱越来越近,吵闹的人们不禁停了下来,就连在一边维持着秩序的徐朗一伙人也是伫足观望。
随着时间的过去,几秒钟后,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他身材瘦弱,身上的衣衫破旧,到处都是补丁,这衣衫上还沾有牛粪与稻草,看上去很是邋遢,而这乞丐的脚却是光着的,那黑漆漆的包裹了一层泥水的双脚明显就是穿了袜子而没有穿鞋,让人看上去都觉得双脚不适,加上他杵着的木棍,看上去惨兮兮的……
几秒后,刚从吵闹中平静下来的人们继续忙着手中的事,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哭丧的哭丧。
唯独徐朗瞳孔微缩,他并没有看出来这小乞丐有什么不妥,但是直觉上,他觉得这小乞丐……好像梁九月。
那种淡定自若的神情,面对再大的困难也屹然不惧的神态,与这被众人嗤了一下的小乞丐,很是相似。
于是徐朗走上前去,大声道:“有客人来了,梁六上茶。”
一边喊着,徐朗一边靠近梁九月,小声道:“你不该来的。”
闻言,小乞丐愕然,看了徐朗一眼,露出黄黄的牙齿笑道:“非也非也,世间之大,我何处都能去得,只是那天地如炉,我找寻了到了如今,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哪里,前些日子路过这个省份,突然想起我家族谱上还有这么一个远亲,恰逢家里父母去了,只留下我一人独活。
顿感生活不易,便想到了来投奔这位亲戚,讨口饭吃,不料刚到村子便听到人说我这亲戚也死了,呵……这天大地大,到底何处为家?”
小乞丐的声音有些大,让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众人纷纷吃惊,没想到蒲公英两夫妻还有这么一个亲戚,而一边端着茶水的梁六则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将茶水递给小乞丐道:“我又有个兄弟了,哈哈哈,九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乞丐点头客气一笑。
徐朗蹙眉,这小乞丐真不是梁九月?
仔细的打量了半天,他始终只是觉得这小乞丐有点梁九月的气息,不过外表根本看不出端倪。
“你当真是梁九月家的远亲?”徐朗觉得自己的智商突然变低了,否则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此话不假。”小乞丐伸出食指摇了摇,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以后这里便也是我的家了,见到你我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哦?”徐朗眉头依然皱着,他总感觉到这个小乞丐有些怪异,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唯有多和他说说话,看看她是否会露出马脚。
“我错了,以前我错的很是离谱,错在把家放在了一个地方,我每日跋山涉水的找寻,却是依然不见其踪影,其实如我本心,我希望我到过的所有地方都是我的家,这样我便不用再寻找,不用死在回家的路上。”
徐朗一怔,这小乞丐的心思还蛮奇特的,把家放在一个地方,然后死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间,徐朗也想到了什么,他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小乞丐提到的家他可以看成是人,把人放在一个地方,定下一个标准,自己便会死在寻找这真爱的路上,倘若随心而行,便不至于如此。
嘴角微微翘起,徐朗望着天空的弯月,心中暗叹,九月……我已明白我的本心,你是否还在找寻你那飘渺的家园?
小乞丐见徐朗没有言语,淡淡一笑,冲梁六道:“兄弟,可否再来一杯?”
“好。”梁六点头接过小乞丐的茶杯,屁颠屁颠的打水去了。
“自家的事,还是自己动手来的实在。我游历天下,也算懂得一些风水术数与阴阳理论,这次的丧礼便由得我来罢。”
小乞丐拄着杖,突然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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