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黄员外客栈闹过事后。沒人知道杨平安与黄员外在房中说了什么。只看到黄员外离开后。丢下五百两银子作为赔偿。又扯着脸色发黑的杨平安说了大堆好话。甚至将那些被黄家下人找來帮忙的衙差训斥一通。
当天杨平安将自己关在房中待了一天一宿。任凭油粉三人组和经营三人组在门外说破嘴皮子。也沒有迈出门槛半步。
次日一早。双眼通红的他。就背着包袱上路了。说是要去洛阳一趟。杨国忠与安禄山都抢着要跟他同去。可都被他拒绝了。只是让他二人带着其余人好生经营客栈。等他从洛阳回來。
苏贵妃。
这个称呼。自打黄员外说出口后。杨平安脑海中就再未消失过。满脑子都是苏敏的身影。
虽说黄员外沒见过苏贵妃样貌。可算算时间。杨平安有八成把握。肯定杨睿新封的苏贵妃。就是苏敏。
他要去洛阳弄个明白。就算苏敏当真成为杨睿的妃子。他也要看个真切。而后……而后他便只剩下两个女人。一个冬儿。还有一个薛玉凤。
简单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裳。揣上三五两散碎银子。雇了辆马车。头也不回离开偃师直奔洛阳。
虽说已经立秋。可秋老虎还厉害得很。日上三竿时。在炙热骄阳照耀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浪。给人带來闷热之感。
可坐在马车内的杨平安却心中冰凉。他始终无法接受。苏敏摇身一变。成为杨睿贵妃一事。
虽说黄员外并未确定苏贵妃就是苏敏。但这就像他一直认为冬儿未死一样。此次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苏敏就是苏贵妃。
为什么。
行进在通往偃师的官道上。马车颠簸不停。杨平安面无表情坐在车内。满脑子都是苏敏身影。还有那个“苏贵妃”。
走了两个时辰。马车忽然一阵剧烈震动。杨平安只觉得身子一歪。就听见外面车夫长吁一声勒住马儿。转头道:“客官。太对不住了。车辕断了。还请您稍等一会。”
点儿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杨平安心中一沉。瞎开窗帘向外看去。只见马车停在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偶尔会有來往于官道上的行人商贩。只能应了一声。等待车夫修复马车。
正好也到中午。他从包袱中取出大饼牛肉还有水囊。吃喝起來。这些都是临走之前。牛月半特意买來塞到他包袱里的。
想到牛月半。杨平安微微摇头。他知道对方的心思。但他却沒那心思。只能心中祝福牛月半与安禄山能够喜结连理。幸福快乐。
将來他可以将平安客栈作为贺礼送给二人。
“你们干什么呢。为何挡路。还不快快让开。”
车辕不是那么好修的。车夫水米未进。修了小半个时辰还未搞定。这时通往洛阳方向又过來一行车队。
车队由五辆马车和二十余骑护卫组成。马车豪华宽大。护卫各个精神。从他们模样看來。并非來往于洛阳的商贩。而是官宦人家又或者是大户人家家眷。
按说官道宽敞。车队绕行即可通过。但这些护卫显然骄纵惯了。哪肯绕道。当即分出三人來。口中呼呼喝喝。上前驱赶。
“客官快走。”车夫也是那机灵之辈。知道來者自己惹不起。好心通知车内的杨平安一声。拽着尚未修好的马车。就朝路边树林躲去。
可是后面的护卫似乎并不愿就这么放过他。驰马而至。手中马鞭便狠狠落下。
杨平安只听见“啪啪”两声脆响和车夫一声惨叫。慌忙从马车内出來。只见车夫衣衫破裂。身上两道血印霎时醒目。
“你们是土匪么。怎可如此猖狂。”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找死。”
他的大声训斥。换來护卫们的喝骂。立刻就有一个护卫驰马赶來。高举手中马鞭。朝着他狠狠抽來。
“客官小心。”捂着手臂的车夫尖叫一声。然后便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似乎连身上伤痛都忘记了。
只见杨平安面对疾驰而來的护卫毫不畏惧。侧身躲过对方劈头一鞭。双脚猛一发力从马车上腾空跃起。当空一拳狠狠打在护卫太阳穴上。将其从马上生生打下。脚缠着马镫。被马儿拖出好远。
其余护卫心中一惊。分出两个护卫营救自己同伴。另有七八人策马赶來。将落在地上的杨平安围在中间。摆出腰间刀剑。冷声道:“说。是何人派你來行刺我家公子。”
杨平安左右看看。将包袱仍会马车上。脸色越來越黑。自从听闻“苏贵妃”一说后。他心里就憋着一股火。今日遇到此等狗仗人势的恶奴。正好用來发泄。
“行刺。你也太看得起你家公子了吧。”杨平安将衣衫下摆塞入腰间。拉开架势左右打量。“他愿意让我杀他。我还嫌他赃款了我的手呢。”
“找死。”
大骂一声。七八个护卫便要朝杨平安攻來。杨平安嘴角泛起冷笑。心中生出杀心。已经锁定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护卫。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來一声高呼:“都住手。”
随着这声高呼。一个富贵公子带着两个书童快步走了过來。
这个富贵公子年约二十上下。身形颀长。穿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男子美到连女子都可能心生嫉妒的份上。着实不易。若非杨平安清晰听到之前那声音从此人口中传出。怕是他该认为对方是女扮男装了。
“武大。发生何事。怎可在此拔刀。惊扰乡民。”富贵公子淡淡一眼不怒自威。
众护卫纷纷下马跪拜。其中一身形矮小之人抱拳道:“公子。不是属下滋事。而是他想行刺公子。”
“哦。你说这位兄台想要行刺本公子。”富贵公子冷笑一声。“若果真如此。本公子距他不足五步。他为何还不动手。大胆的狗奴才。本公子屡次警告你们。不可仗势欺人。尔等置若罔闻。莫非真以为本公子不敢惩戒你们么。”
“公子息怒。属下知错了。”
众护卫慌忙拜倒认错。富贵公子不为所动:“跟本公子道歉何用。你们得罪的又不是本公子。”
武大率先反应过來。來到杨平安面前。抱拳道:“这位小哥。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小哥见谅。”
杨平安一撇嘴。学着那富家公子强调道:“干嘛跟我道歉。是我打了你们的人呢。又不是你们的人打了我。”
武大嘴角一阵抽抽。顾不得脸上发热。带着众护卫來到车夫面前:“赶车的。刚才我兄弟打伤了你。你多包涵。这些算是补偿你的。”
话是越说越不客气。尤其是对车夫。不论是口气还是言词。都充满了浓浓不屑。可车夫却不敢追究。尤其是武大丢给他了一定足有十两重的银子。
这时候富贵公子來到杨平安身边。一抱拳:“不知兄台这位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安字。”不知对方來历。杨平安沒敢报出真正姓名。
“哦。巧了。在下也姓杨。单名一个曌字。”
杨照。怎么哥们遇到的人。这么多都姓杨呢。杨平安应付性的拱拱手。便朝车夫勾了勾手。让其尽快将车修好。他还要赶往洛阳。
“怎么。兄台也是要去洛阳城么。那再好不过。若是兄台不嫌在下冒昧。不如让在下送公子一程。以表歉意。”
杨平安本不愿与陌生人搭讪。可车夫收了那十两银子。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回家中。将银锭藏好。不想再去洛阳。而且车辕断裂。尚需一段时间修复。杨平安反复衡量后。最终接受了对方好意。
进入杨曌马车。杨平安才知道两辆马车的天壤之别。车内宽敞明亮。软毯铺垫。方矮几上摆放着水果美酒。哪怕道路如何坎坷。坐在车内都不觉颠簸。
“在下管教无方。家奴惊扰兄台。这杯酒就算在下向兄台赔罪。在下先干为敬。”
杨曌杯酒落肚。却发觉杨平安端酒未动。脸色露出诧异之色:“公子为何不喝。莫非还不肯原谅在下么。哦。在想明白了。公子定是奇怪在下态度。对么。”
杨曌出身官宦人家。父辈皆在朝为官。其父去边便被外放。成为封疆大吏。但他家家教甚严。不许子嗣仗着父辈庇荫在外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一旦查知定以家法惩戒。
若是犯了官司。也不会顾念亲情百般疏通。而是将其直接送入官府。由当地府衙论罪定案。
但树大有枯枝。总有些下人仗着主家威赫。在外耀武扬威。所以杨曌才会有今日举动。惩戒下人。并向杨平安道歉。
接受了对方的解释。杨平安微微一笑。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公子去洛阳是省亲还是游玩。
杨曌又陪了一杯。答道:“听闻中秋夜。宫中举办歌舞表演。在下去凑个热闹。顺道再替家父去拜会几位交好的大人。兄台呢。”
杨平安捡个果子丢入口中。答道:“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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