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清河之战点了奴尔哈赤熊熊野心的话,那萨尔浒之战,就点了所有女真贵族们的野心。
短短两年间,女真人接连取得了两场决定xìng的胜利,将整个辽东收于自己掌中。
代善征讨天下的野心,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具备的,虽然在国内的政争中败于皇太极之手,但他对控制朝鲜的战局,却有着极大的信心。
连李信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都能在数rì内横扫朝鲜,更何况他这个名震辽东的大贝勒呢?
金国八千名中军营将士的行军速度,一直掌握得非常好,沿着顺安河谷缓缓而行,代善身经百战,对于如何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和体力,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顺安河谷左侧的平原上,是多尔衮的七千骑军,滚滚的烟尘,直飘到中军的头顶;右边的山梁后,是阿济格的三千骑军,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从山谷的间隙中传出。
萨哈璘带走三千人去城外设伏,断李信的后路;硕托带了四千人,在后侧十余里处,掩护中军行进。
在顺安河谷的尽头,是两道不高的山梁,对峙而立,中间有两条山路,左侧是去平壤城的,右侧是去江东城的。
看着阿济格部的旗帜插到了右边的山梁上,不一会,又看到了左边的山梁上,竖起了多尔衮部的一面大旗,代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过了这个山口,前方就是平壤城北了,不管李信是来邀战,还是故布疑兵,对代善的影响都不大。
老汗父说得好:“管它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把兵力集中起来,寻机而动,再强大的敌人,也有打盹的时候,只要抓住一个机会,就是对手的死期。
要是论yīn谋诡计,没人是明国那些官们的对手,可是在金国的军队面前,再多的诡计,又有什么用?
那个被魏忠贤罢免的袁崇焕,听闻又要重新复出了,据说朝臣们纷纷请旨,新皇帝将会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可谓是辽东和山东沿海的土皇帝。
对于袁崇焕,代善是极其不屑,两人打交道的rì子也很久了。
袁蛮子真本事还是有点的,守城也守得不错,不过爱说大话、刚愎自用,跟那个新皇帝差不了多少,这两人,一个是真皇帝,一个是土皇帝,迟早会有更激烈的矛盾。
也许不用金国出手,新皇帝就会解决掉不大听话的袁蛮子。
就跟那个李信一样,破过扎鲁特,打过朝鲜,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下第一猛将了?
这一战,就要重振他大贝勒的声威,让金国的老少爷们儿都瞧瞧,谁才是真正的大金国第一猛将。
蓝蓝的天空,白茫茫的雪地,还有天空上挂着的暖洋洋的太阳,都让代善的心情很好。
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了山口的宁静,也惊醒了沉浸在天下大势中的代善。
无数的斥候,从前后左右狂奔而来,脸sè都无比的慌张。
中军的行军速度不仅缓慢,而且四周的斥候也撒得非常多,诸葛一生唯谨慎,这也是代善的做人宗旨。
如此多的斥候跑了回来,只有是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被敌军全部包围了。
就在这个山口,就在眼下,四面八方都有敌军,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怎么可能?
代善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前后左右都有自己的军队。
萨哈璘、多尔衮、硕托、阿济格,他们四个人在干什么!
李信的手中,哪有这么多的兵马?
就算多尔衮靠不住,萨哈璘也不会骗自己,出城的只有三千轻骑和两千重骑,怎么可能把自己完全包围?
两个儿子、两个弟弟,难道他们都背叛了自己?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代善的身材不高,但是强壮有力,诸贝勒中年纪最大的他,脸上布满了沧桑,那双爱新觉罗家独特的又长又细的眼睛中,有着无比坚毅的神sè。
“击鼓!迎敌!”
代善的怒吼声,传遍了整个中军。
“阿玛,”岳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弟背叛了我们!多尔衮、阿济格也靠不住!”
岳托和萨哈璘从小就是死对头,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抓住机会,肯定就会置对方于死地。
敌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说明四个方向的统军将领,都跟李信有了勾结,不过岳托肯定是不会把硕托这个同胞弟弟供出来的。
“滚!”
代善的双眼,怒瞪着自己的长子,这个不孝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坑害自己的弟弟!
中军营里,传出了激烈而又高昂的鼓声,然后八千名中军将士纷纷着甲,就地组织起了几道严密的防线。
金国的军队,尤其是代善带领的军队,大多数战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就算是身陷重围,也显得不慌不忙。
“骑兵!”到达中军阵前的斥候们,大吼道,“密密麻麻的骑兵!”
代善拔出长刀,砍死一个斥候,镇住了这群人的情绪,沉声喝问道:“有多少人?”
一个斥候头目回答道:“不计其数!”
“有两白旗的人吗?”代善冷冷地问道。
阿济格是镶白旗主,多铎是正白旗主,多尔衮带领的,大多数都是两白旗的骑军,他们加起来有一万人。
如果有正白旗的人马,那自己的八千人,就会陷入一万五千人的包围中。
硕托的四千人,肯定是不会来救援的,说不定看见自己被围,早就带队撤了。
不过八千对一万五,自己还有一拼之力!
“没有!”斥候头目回答得非常肯定。
这个斥候头目是正红旗的人,也是代善的家生奴才,一向忠心耿耿,深得代善信任。
既然多尔衮和阿济格没有派兵,那这么多人,李信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雷鸣般的蹄声,离中军营越来越近。
一杆蓝底红边的大旗,出现在代善的眼中,上面绣着的,是一头金sè的狮子。
蓝底红边,这是镶蓝旗的标志,金sè狮子,难道是李信,他的女真名字,不就是阿尔萨兰吗?
镶蓝旗的阿尔萨兰,一个八旗将士耳熟能详的名字,一个据平壤自立的叛徒。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结束这个名字的传奇吧,代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十四岁就随父亲奴尔哈赤征战沙场,迄今已有三十一年,死亡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可怕之处。
“列盾!”
“拉长队列!”
“骑军在两侧,弓箭兵在后,枪兵列阵!”
“辎重营,列车阵!”
无数的军令,从代善的口中,飞快地传达下去,打仗跟吃饭一样熟练的大贝勒,就算被重重围困,也丝毫不慌。
大红sè的战旗,在空中飞扬,四千名身着红sè棉甲的骑兵,倾刻间,便严阵以待。
这四千人,是代善的根本,也是两红旗的jīng华所在。
这一战,是两红旗继续飘扬呢,还是两白旗、镶蓝旗继续飘扬?
代善的内心,如同止水,不泛一丝波澜,他望着前方那奔腾而至的千军万马,拉下了自己的面甲。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