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是天生的奴才;大汗,也不是天生的主子。
“你是我的朋友。”
李信把他背在自己背上,爬上战马时说的那句话,被他记了一辈子。
这个汉人少年没有把他当作奴才,因为他们是朋友;也没有把谁当作主子,因为阿敏也不能阻止这个少年救自己。
“那么,我也不要做奴才,我要跟李信一样,做自己的主子,”吉楞比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倘若我能活下来的话。”
是的,他们只有三十多人,能不能冲出山口,尚未可知。
就算让他们冲出去了,和接应的四千镶蓝旗将士会合,那么塞臣卓礼克图的两万人还在等着他们。
四千对两万,吉楞比并不认为镶蓝旗能够击破敖汉部。
“这马跑得太慢了,”拐过一个山腰,李信苦恼地说道,“二贝勒他们都跑得不见人影了。”
“我们是弃卒,”吉楞比低声说道,“二贝勒从没想过救我,也没想过等你。”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个人重伤,一个人轻伤,他们骑的马,又不是千里良驹,在这山道之上,自然会把整个队伍的速度拖慢。
阿敏看重李信的才干,但他却更看重自己的生命。
“你扔下我,”吉楞比忽然说道,“自己逃走吧,别走山口,直接往东北方走,也能到科尔沁,只是要多走几rì罢了。”
“我不会丢下你的,”李信笑道,“你忘记了,我们是朋友。”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吉楞比说道,“我才愿意让你丢下我。”
“你怕了?”李信指着前方的山口,说道,“我不怕。”
“我十四岁就跟着二贝勒上阵杀敌了,”吉楞比笑道,“五年来,死在我手下的敌人,没有三百,也有两百,这条命早就赚回来了,有何可怕?”
李信大笑起来:“那我们就死不了,就算我们冲不过山口,也能找几个垫背的!”
山口并没有两万大军!
苍茫的原野上,一个人都没有,别说塞臣卓礼克图了,就连阿敏等人,也不见了踪影。
“塞臣卓礼克图撤走了,”吉楞比看了看四周的地面痕迹,说道,“有大军在此驻扎过,倘若不出意外的话,前方应该有两军交战的痕迹。”
他们拔马往前,果然在两里外的一个草坡后,看到了无数的尸体和无主战马。
“我们金国的大军提前赶到了,”吉楞比看了看地上的旗帜,“有正红旗在内,代善并没有因私废公,他带领军队击败了敖汉人。”
“二贝勒被他们救走了?”李信望了望远处的草原,没有人影,笑道,“那我们赶紧回科尔沁吧。”
吉楞比忽然做了个手势,侧耳倾听了一阵,苦笑道:“恐怕我们走不了了。”
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是追兵!
那近千名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敖汉人,这群人并不知道塞臣卓礼克图已经被击退了,他们只知道要杀了李信,那个杀死他们台吉贝斯谢图的家伙!
贝斯谢图死后,这群敖汉人的百户们推选博哈为首领,带领他们追击女真人。
博哈是敖汉部的著名勇士,也是资格很老的百户。
他在密林的战斗中被李信的气势和武艺所惊,也对那群女真人的实力有些忌惮,因此一直都追得不快不慢,甚至有时还试图避免和女真人短兵相接。
在山区里对阵,蒙古人并不占上风。
只有在草原上,依靠蒙古人的传统战术,他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把那群女真人全部消灭。
亏本的生意,博哈百户是不会去做的,他又不是贝斯谢图那个愚蠢的家伙。
出了山口,仍然没有发现女真人的行踪,不过有着丰富经验的博哈,却发现了山口外有着大军驻扎的痕迹。
是女真人的军队?
博哈有些发懵,这儿又不是科尔沁,哪里来的女真人军队?
“百户大人,”一个斥候从后面追上来,“在山口里面,发现几具尸体,是额尔泰他们!”
“额尔泰?他不是贝勒的亲兵么?怎么会死在此处?”
博哈心中一抖,仔细观察了山口外的痕迹,捡起一块马蹄铁,看了看上面的烙印,大笑道:“是我们的军队!”
近千名敖汉人顿时沸腾起来,有自己部落的大军守在山口,沿途的斥候也没有发现女真人的躲藏痕迹,因此那群女真人的命运,应该已经完全确定了。
“去和贝勒会合!”博哈一马当先,朝草原上跑去。
遍地的死尸和战马!
博哈在发现李信和吉楞比两人的同时,也看到了敖汉部和金国的遗留战场。
“杀了他们!”
没有功夫去察看谁胜谁败,博哈认出了那两匹马上的少年,其中之一,便是杀死贝斯谢图台吉的元凶!
只要杀了他,金银和美女就会被贝勒赏赐给自己!
敖汉战士们的热血沸腾了,他们欢呼起来,狠命地抽打着自己的战马,朝李信奔去。
李信牵着一匹马奔在前面,吉楞比的大腿虽然受伤了,但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的女真少年,仍然能够控制马匹。
两人在战场上收集了三匹马,加上原本的一匹,一人两骑,奔跑在离敖汉人不到半里外的地方。
博哈看到前面的猎物越来越近,身影也越来越清晰,接着,他就看见了那个杀死台吉的少年,在马背上忽然转身,手中举着一张拉满了的骑弓!
“那是……”博哈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他举起手中的长刀,似乎想干些什么。
李信骑在马背上,凭借着他做牧奴时积累的经验,shè出了电光火石般的一箭!
博哈的长刀无力地挥舞了一下,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小腹处的长箭。
对方居然能在奔马上shè中自己!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小腹处传来,博哈眼前一黑,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李信对自己的shè术很有信心,但这次却是他第一次在奔马上shè死敌人。
他用长靴上的马刺踢了吉楞比的坐骑一脚,大笑道:“杀!”
却是手执烈rì刀,义无反顾地调转马头,迎着敖汉人冲了过去。
“不!”
吉楞比的大腿受了重伤,无法自如地调转马头,只得看着自己跟李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急得大吼起来。
李信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替他争取一点点的逃跑时间!
无数的长箭,擦着李信手中的圆盾,呼啸而过。
这面圆盾是李信从战场上捡来的,一直挂在马鞍旁,眼下果然立了大功。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距离李信最近的那个敖汉战士,脸上似乎已经笑开了花。
这个杀死了台吉和百户大人的凶手,也许就是自己升官发财的最好阶梯!
那个敖汉战士刚拔出腰间的砍刀,就觉得眼前一黑。
李信在马上侧身躲过一杆长枪,手中的烈rì刀顺着马势,划过了那个敖汉战士的脑袋。
鲜血混着发丝随风飞舞。
那个敖汉人的脑袋被他一分为二,这种力量,只有在奔马上才能达到!
李信娴熟的控马技术,让他没有跟敖汉人的战马撞在一起,但敖汉人的数量真的是太多了,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便陷入了敖汉人的包围圈中。
“呜……”
一声低沉的牛角号,忽然从东北方向传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