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金以水为德,用师行征,旗皆尚黑,虽五sè皆具,必以黑为主。
爱新觉罗氏的后金虽然八sè俱全,但奴尔哈赤起兵之时,第一面旗帜,却是黑旗。
因此三十多名身穿黑sè棉衫、衣角缀满铃铛、脚踏小鹿皮靴子的金国女子,便出现在了李信等人的面前。
她们人人手捧酒袋,倒出一碗碗香气四溢的nǎi酒。
代善端起一个黄铜碗,第一个递到叶赫娜的面前,然后再是范程,两人一饮而尽,两个女子随后跟上,替两人擦嘴洗手。
至于李信,他还没有被代善敬酒的资格。
以岳托为首的十余名女真汉子走到李信等人的面前,举起酒碗,大声吼道:“喝!”
有几个前山贼被吓得手一抖,酒碗滚落在地,岳托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喝!”
一声大喝,从山贼们的身后传出,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站了起来,手端着酒碗,一饮而尽,说的正是女真语,因而岳托等人都听得懂。
“这是何人?”代善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寒光一闪。
叶赫娜有些尴尬,正准备开口,却听见范程笑道:“此乃土默特部的勇士,是叶赫娜公主的侍卫。”
代善这才哈哈大笑,对叶赫娜说道:“恭喜公主,果然是个豪杰之士,有此虎狼助力,土默特复兴之期,指rì可待。”
叶赫娜连忙谦让道:“他是个野人,不懂大金国的礼仪,还望大贝勒恕罪!”
“金蒙本是一家,”代善笑道,“公主,你的这个侍卫,看上去武艺颇为高强。”
叶赫娜心中咯噔了一下,知道李信的桀骜,惹怒了代善,便笑道:“大贝勒麾下的战士,才是天底下最英勇的,这次出兵扎鲁特,巴克、sè本等人,定是闻风而遁。”
她知道,按照女真人的风俗,代善说出这话,便是想让自己的侍卫跟他旗下的勇士比试一番了。
对于这一点,叶赫娜并不愿意。
倘若李信胜了,就是让代善丢了面子;倘若李信败了,便是丢了她的面子。
代善见叶赫娜并不愿意让自己的侍卫出战,便也不再勉强。
“没想到土默特部的勇士,竟然不敢出战。”
从次席上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李信寻声望去,是一个身穿蓝红相间软甲的将军,入席前叶赫娜曾经介绍过,是金国大军的副统帅、镶蓝旗主、二贝勒阿敏。
“二贝勒目光如炬,”叶赫娜笑道,“我这侍卫武艺低微,胆小如鼠,还望大金国的勇士们高抬贵手,以免令他当众出丑。”
在座的女真贵族们见她如此上道,顿时哈哈大笑,也就不再逼迫于她,纷纷敬酒,席间其乐融融。
李信听到叶赫娜的话,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胸膛如同憋了一团烈火。
但他也明白,叶赫娜身处险地,不得不逆来顺受。
“反正我也将她送到了女真,到了明rì,就告辞回中原吧。”
他心底打定主意,便压下怒火,不再去想遭到女真人凌辱的事。
没曾想岳托忽然在旁大笑了起来。
“台吉为何发笑?”范程开口问道,“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岳托轻蔑地看了这个狗奴才一眼,对于这个狗奴才汉jiān的心思,他也明白,若不是父亲要倚重于他,敢跟自己这么说话,早就一刀砍了。
“本台吉在想,倘若蒙古人和汉人决斗,一定很和气,”岳托大笑道,“一个胆小如鼠,一个懦弱如猪,大伙儿动起手来,必定是猜拳定胜负,传闻当初明国的天下,便是朱元璋从元顺帝那儿猜拳赢回来的。”
“不得无理!”代善见这个儿子越说越过份,只好开口训斥。
他对这个儿子也有不满之处,当初若不是岳托和硕托两兄弟惹事,他也不会丢了太子之位。
听了父亲的话,岳托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站在李信的酒案之前,大喝一声,拔出刀来,对准李信便是当头一刀。
众人尽皆吃了一惊,叶赫娜更是惊叫了出来,李信是她东山再起的重要棋子,绝不能死在岳托的手里。
席上众人见岳托的刀势极快,李信近在咫尺之下,似乎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心想此人若是躲不过,岂不是要被劈成两半?
“咚”的一声!
岳托的身形往后猛退,等他停下来时,又听得“咣”的一下,一张酒案从他胸前落下,上面的酒杯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李信竟然将面前的酒案踢了起来,正中岳托的胸膛,化解了这近在咫尺的一刀!
“哇呀呀!”岳托被他一招击退,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
他的谋略出众,武艺却不高,按理说绝不会做出这等无智之事。
这次对李信的挑畔,主要是他的心乱了。
知父莫如子,他察觉到了代善对于叶赫娜的野心,对于父亲想抢自己的猎物这种事,他虽然不敢反抗,心中却起了一团烈火。
代善从小就不喜欢他和硕托,六年前,甚至要杀掉他们两兄弟,倘若不是祖父奴尔哈赤庇护,恐怕他和硕托早就死了。
“在酒席上捣乱,杀了叶赫娜的侍卫,让父亲和她都丢掉面子!”
新仇旧恨之下,被妒忌之火烧红了眼的岳托,失去了他平rì里的大将之风。
“岳托!”代善站了起来,他也看出来了长子的不对劲。
岳托一刀砍出,李信猛地一收腹,身子往后一闪,避开了对方的刀锋。
岳托眼见没有砍中,更加恼怒,抢上两步,大喝一声,刀势如虎,腿踢如龙,朝李信猛扑过去。
围观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就连脸上一直带着冷笑的阿敏和面无表情的范程,也都站了起来。
李信向后一倒,抓住身边一根高高的旗杆,就地绕了一圈,这是他当牧奴时做习惯的动作。
岳托一刀砍空,正yù补刀,却见空中忽然出现一双大脚,朝自己的胸膛和脸上袭来。
他大惊之下,连忙横刀防守。
没曾想李信这招却是虚招,他抓住旗杆,有借力的地方,双脚一顿,躲过岳托的长刀,落地之后,略一矮身,一个肘击,正中岳托的大腿。
岳托狼狈地跌倒在地,众人顿时掌声雷动。
“台吉大人,”李信抱了抱手,站得离岳托远远的,用蒙古话恭敬地说道,“承让了!”
“好一个勇士!”代善没有看自己儿子那铁青的脸sè,反而走到李信面前,大声问道,“可有姓名?”
“有!”李信回道,“李白的李,信义的信!”
他说的这句话,却是大明官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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