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低着头站着,两手垂在身侧:“是。”
“好,很好。”南宫宸笑了,漂亮的唇勾出一抹清冷的弧度,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轻描淡写地道:“真给本王长脸。”
“奴才办事不力,愿领责罚。”陈然咬着唇,轻声道。
“人呢?”南宫宸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淡淡地问燧。
也不知问的是杜蘅,还是船上那些虎卫?
陈然的额上陡然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不敢搭言。
“怎么,”南宫宸不愠不火地道:“搭上十几条人命,不会连人在哪都没弄清楚就来回话吧?樵”
“……进了穆王府在西郊的别院。”陈然微松了口气,低声道。
南宫宸抬手,轻轻摩挲着斗彩茶杯上的缠枝莲花:“穆王府的别院……呵呵,她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不但不听他的劝告离开萧绝,反而跑去跟他游河喝酒,甚至夜不归宿。
这是,用糟践自己的办法,公然向他挑恤吗?
陈泰插了一句:“杜二小姐醉得不省人事,是世子爷亲手抱下船的……”他撇着嘴,表情明显不屑。
他是真不明白,以王爷的身份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可得?
怎么偏偏看上了萧绝的女人!
萧绝是京都一霸,犯起浑来可不会因为他是皇子就有所顾忌。
如今储君之位未定,王爷地位未稳,不努力拉拢穆王府,反而做出这种夺人妻室的事情,实在太过荒唐!
陈然心知要糟,背上瞬间爬满了冷汗。
南宫宸倏地转过身来,手中茶杯摔向地面,“咣当”碎成齑粉!
陈泰吓了一大跳,声音嘎然而止。
“你这是,要教训本王了?”
“奴才不敢。”陈泰大着胆子劝谏:“奴才只是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希望王爷多年的筹划,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不敢?”南宫宸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倨傲:“你的意思,是说本王荒淫无道,强夺人妻?”
陈泰这才发觉自己太过鲁莽,一丝寒意自脚底蹿起,慢慢向四肢百骸扩散。
“王爷明鉴,奴才绝无此意~”他神情惶恐,猛地跪倒在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当然可以喜欢二小姐,可眼下不是好时机。不如再忍忍,等过些时日,大局已定……”
陈然汗如雨下。
笨蛋!
就算要劝谏,也该看准时机,挑个王爷心情不错的时间,委婉进言,徐徐图之。
此时王爷正在气头上,能听得进去才有鬼!
“闭嘴!”南宫宸蓦地提高了声音,一双眼睛摄人魂魄地冷:“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本王指手划脚!”
前世就是想着大丈夫立世,不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所以一味隐忍,遇着任何事都先权衡利蔽,一切从大局出发。
结果,他的确如愿得了江山,却也彻底失去了阿蘅。
这***才,竟劝他重蹈覆辙!
陈泰打了个寒颤,讪讪地闭口不语,心里却百般不服气。
南宫宸负着双手,缓缓踱到他身前,似一枝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一股迫人的寒意:“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太过愚蠢,不配做你的主子?”
陈泰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惶急地道:“奴才知错,求王爷责罚。”
“呵呵~”南宫宸神情冰冷,语带讥诮:“你走吧,本王用不得你。”
“王爷,饶了奴才吧!”陈泰以头触地,磕得青砖叩叩做响,额头上很快血肉模糊。
陈然忙求情:“阿泰出言无状,冒犯了王爷。看在他对王爷忠心耿耿的份上,且饶了他这一回吧!”
“你很闲?”南宫宸淡淡的看着他,声音很轻柔,却冷得让人打颤。
陈然丢给陈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再不敢说话了。
“王爷~”陈泰面色一白,大着胆子拽住了南宫宸的袍角。
“滚!”南宫宸满眼厌恶,抬脚将他踹翻在地。
陈然偷偷给他使个眼色。
你先出去,过两天王爷气消了,寻个机会给你求情,再回来不迟!
陈泰呼吸一窒,心知再无转寰余地,一咬牙走了出去。
谁知刚出门,就见两个人慌慌地往外走,看身形是女子,立刻喝道:“什么人?”
也不知这两人在这站了多久,方才的对话听到了多少?
心念电转,杀机陡起。
这一喝,伊思玲只得停步回头,低声道:“是,我。”
陈泰认出来人,忙拱手行了一礼:“奴才给王妃请安。”
伊思玲却是刚刚进门,只知这人是南宫宸贴身的护卫,却并不知道是陈然还是陈泰。
只得含糊其词地指了指身后的丫环:“我,来看看……”
昨晚两人并未圆房,早上嬷嬷来收拾床铺的时候,看着干净的喜帕,眉眼间显露出来的诧异,以及投过来的窥探的视线,如针般刺着她的心。
今日原该入宫谢恩,南宫宸却走得人影都不见,压根没把这当回事!
她在各种异样的目光里,如坐针毡地熬到了晚上,盼着他能给她一句安慰,一个解释。
可,眼瞅着子时已过,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
倘若他不来,那便坐实了她失宠之事。
若是普通的父母之命倒也罢了,偏他们的婚事是御赐的。
倘若他一味任性,触怒了皇上,从而动摇到他的储君之位,她的罪过岂不是大了?
思来想去,只好忍住了羞辱,命人打探了他的行踪——好在,他一直在书房,并未歇在哪位侍妾的房中。
这令她重又起一丝希望,忙忙地准备了几样酒菜,借口送宵夜跑来见他。
可她毕竟是新嫁娘,又是王妃,这样的苦衷,怎能对个奴才诉说?
因此只说了半句,便涨得满脸通红,尴尬地垂下头去。
陈泰瞥到丫环手中捧着的食盒,已经知道她的来意。
可惜,王爷今晚心情恶劣,只怕没有心思哄她。
刚想替南宫宸解释几句,南宫宸听到声音,已从书房里出来,冷声质问:“什么时候,本王的书房成了菜市场了?”
陈然垂了手,道:“是奴才的疏忽,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伊思玲身子一颤,又羞又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他这个天之矫子。
他觉得委屈,看她不顺眼,对婚事不满意,她都能理解。
她以为,做不到举案齐眉,至少也可以相敬如宾。
万没想到,他竟连敷衍都不愿意,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厌恶到甚至连前程都不顾,新婚第一天便冷落于她!
陈泰看一眼伊思玲,心有不忍:“王妃新来,不知道规矩……”
“是我不对。”伊思玲慌乱地转身,带着丫环逃也似的离开了:“我,我走了。”
坊间关于南宫宸和萧绝两个为了杜家二小姐大打出手的传闻喧嚣尘上。
她原本是不信的。
南宫宸在诸位皇子中,向以精明睿智,深谙权谋著称。
想那杜家二小姐,除了一身超绝的医术,并无其他过人之处,家世平凡,根本不可能助南宫宸一臂之力。
她虽然同样出身低微,好歹父亲任国子监的司业,京城半数王孙公子都是他的学生。外祖张
歧山更是一代大儒,门生故旧遍天下。
娶了她,等于把清流士族牢牢握在手中,怎么都比娶二小姐强。
没想到,真相会那么残酷!
陈然微微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目送着她仓惶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昨夜大婚,王爷却没跟王妃圆房。当然,这并非不可解释。
怕只怕王爷赌了这口气,一直不跟王妃圆房,那就不只是打王妃的脸,同时还打了伊司业,张大儒,以及皇上的脸。
最无辜的当属王妃,懵然无知地嫁进来,新婚就失了宠,如何在王府立足?
陈泰眉间已显出不忿。
他真不明白,放着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温柔娴淑的妻子不去疼宠,为什么偏要去抢萧绝的女人?
那个二小姐,平时看着也不是轻浮浪荡之人,竟会公然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可见她与萧绝果然是一路货色!
这等粗俗又不知廉耻的女子,哪里配呆在俊雅清朗的王爷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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