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攻势凌厉却是后继乏力,红花看似温和柔软,却是步步为营,牢牢地掌控着全局。这盘棋,竟然连中盘都没有走到,就输了!
杜蘅神情冷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顿了顿,又道:“其实你的棋艺并不差,想过为什么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吗?”
黄雨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孱弱得如同一朵风雨中随时要凋零的小白花攴。
“你心中执念太盛,求胜心切,以至不顾大局只想剑走偏锋。”杜蘅面无表情,语气凉薄:“若你以此心态入宫,不止得不了宠,报不了仇,还会连累黄县令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黄雨有些不服气:“二小姐的棋艺……”
“我的棋艺并不比你强多少,今日赢也是赢在心态。”杜蘅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恐怕你绝没想到,会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栽跟头吧?这就是善泅者死于溺的道理。妪”
“你太骄傲了!世上能人甚多,没有谁是取代不了的。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三千佳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况且,他已近耳顺之年,你以为单靠美貌和一点小机巧便能夺得他的宠爱,从而扳到梅妃,报黄家血海深仇?做梦!”
黄雨涨红了脸,近乎凄厉地问:“既是如此,你为何送我入宫?”
她绮年玉貌,却要委身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倘若黄则中沉冤不能得血,那她的牺牲又有何意义?
杜蘅脸色愈冷:“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我送你入宫,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借机上位,牢牢占据帝心,却要靠你自己。谁也无法帮你,更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血色迅速从黄雨绝美的脸蛋上褪得干干净净,樱唇哆嗦着,眼中泪雾凝成水珠摇摇欲坠,绝望得近乎茫然。
杜蘅叹了口气,声音转为柔和,语气却比之前更淡漠:“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现在后悔,退出还来得及。”
“我,还有得选吗?”黄雨神情凄迷,泪水纷纷洒落:“退出之后呢,我又能去哪?”
只怕她今天说退出,明日就会被从黄家逐出来,自生自灭吧?
风过落花香,只有她低低的嘤咛之声,在空寂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凄凉。
杜蘅不答。
那是她的人生,她不能,也无法替她做决定,更不可能给她任何承诺。
黄雨哭了一阵,抹干了眼泪,道:“只要做扬州菜就行了吗?需不需要学着唱几首扬州的小曲?”
杜蘅哑然而笑,道:“这个,随你自己决定吧。总之你记住,不要妄想用聪明来博得宠爱,后宫里自作聪明的女子通常都活不长。梅妃在宫中经营了数十年,背后还有家族撑腰,不要愚蠢地以为仅凭青春貌美和所谓的才气跟她硬碰,要尽可能地低调内敛。”
“你的意思,是要返璞归真,大智若愚?”黄雨疑惑。
“今上是睿智之人,又近垂暮之年。在看尽繁花之后,再娇艳的牡丹,也只能入眼难以入心。更不会蠢到为一个女人,扰乱后宫原有的秩序。所以,你要做个安静的钓者,伺伏待机。”
黄雨低喃:“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他一直都注意不到我呢?”
低调内敛,不等于被动等待;大智若愚,并不意味着真的蠢笨。
怎样做,就要凭各人的本事了——当然,这本事也包括运气在内。
这却不是三言两语,也不是可以用语言能表达的。
杜蘅笑了笑,淡淡道:“明年春天就要选秀,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你抓紧时间准备。”
“你,还会再来吗?”黄雨急急问。
“九月户部就要造册了,入了册就是待选的秀女。在你进宫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黄雨咬着唇,眼里闪过失望。
杜蘅讶然:“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黄雨脸上一红,垂眸不语,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二小姐与我萍水相逢,能这么帮我,已十分感激,怎敢再给二小姐添麻烦?”
杜蘅正色道:“既是合作,就该坦诚以对。有问题摊开来,大家商量着在入宫之前解决。不然,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也足以带来灭顶之灾!”
黄雨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住,讷讷道:“我,真的没什么事。”
杜蘅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她。
黄雨被她看得直冒冷汗,不停地捏着手帕,目光闪烁不敢与她直视:“真没什么事,就,就是想问问,大少爷他还好吗?”
“哪个大少爷?”杜蘅心生狐疑。
黄雨脸更红了,说不下去。
杜蘅心中一动,忽地问了句:“你,喜欢他?”
“不是!我没有!”黄雨蓦然抬头,惊慌失措地嚷。
杜蘅眸光冰冷:“好,我会转告七爷。他来不来,我就不能代他回答了。”
她在临安举目无亲,到平县也不过二三个月,为了怕人追杀,整日躲在县衙内院足不出户,哪里能有什么机会与异姓相处?
唯一与她有过接触的,就只有萧绝了。
“七爷?”黄雨吃了一惊:“他不是二小姐的兄长吗?”
话出,立刻意识到说漏了嘴,急急道:“不是的,我只是想当面跟他道声谢。啊,不是,不用当面……”
杜蘅抽身就走,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二小姐,二小姐!”黄雨急得满头大汗,提着裙子踉跄着追了出来:“你听我解释,我和七爷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真不要脸!七爷的名也是你叫的?”紫苏气得口不择言:“恩将仇报也得有个分寸!小姐好心救了你,你居然,居然背着小姐去勾搭七爷……”
“我没有!”黄雨大感冤枉:“我真的没有!只是感激……”
“收起你的感激!”紫苏狠狠推她一把:“不需要!”
“啊~”黄雨娇娇弱弱,哪里经得起她这一推,当即跌坐在地。
她又羞又气又委屈,顿觉无地自容,掩着脸嘤嘤哭了起来:“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喜欢他……”宝儿张口结舌地愣在原地。
林小志守在大殿之外,见杜蘅冷着脸出来,紧接着又见紫苏怒气冲冲,一溜小跑地跟了上来,以为外面的人出了纰漏给岑聿摸了进来,当即冷汗直流,飞奔了过去:“大小姐!”
杜蘅淡淡道:“回临安。”
林小志见她服饰整齐,心中松了口气,忙去看紫苏:“出什么事了?”
“套你的车去,少打听!”紫苏甩给他一个白眼。
林小志一头雾水,又不敢误事,只好去套车。
聂宇平挑了挑眉,悄悄翻过院墙进了偏殿,听得黄雨在嘤嘤地哭。
宝儿站在一旁,脸上表情似讽似嘲又似怜,竟是一句劝的也没有。
旁的,并无任何异常,便以为只是两人意见不和起了争执,吵了几句嘴,也没放在心上。
接连遇了两桩糟心事,杜蘅在平县哪里还呆得下去?
本来要第二天一早回京,这下连院子都不肯进了,径直让紫苏进去收拾了行礼,连夜赶回了临安。
一行人只得紧赶慢赶,等回到临安,已是丑时,不止城门紧闭,连客栈也都打了烊,索性去了田庄。
罗旭半夜三更,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光着膀子便出来了。
等听说是杜蘅要来,吓得睡意全消,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连声埋怨聂宇平:“你跟着小姐出门,怎么连行程都不会安排?突然间杀上/门来,这穷乡僻壤的,哪是大小姐住的地方?”
“别唠叨了,赶紧准备去吧!”聂宇平踹他一脚:“也不需床铺被褥,就安排间屋子,上些新鲜瓜果,让大小姐歇个脚,天亮就走。”
“这半夜三更的,大小姐是打哪来?”罗旭很是好奇。
聂宇平看他一眼,冷冷道:“多做事少说话,知道多了没好处。”
罗旭听得气往上冲:“怎么着,服侍了大小姐几个月,牛起来了,瞧不起兄弟了?”
聂宇平神色愈发冷厉:“我看你才是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忘了规矩!主子的事,岂是咱们可以胡乱打听,随便议论的?”
一句话,立刻把罗旭的气焰掐灭:“不问就不问咯,摆什么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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