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蓟心里一紧,知道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杜荇却完全看不见,劈头就是训斥:“蠢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又不是白吃,花银子都要不来!废物!”
骂着还不解气,捉了她的耳朵,用力地拧。
大蘅气得直掉泪,挣扎都懒,直挺挺地站着任她拧轹。
早知道如此,当初小姐私奔的时候就不该通知二小姐,让她跟那戏子跑了,被老太太打死痛快得多!好过现在,两边不讨好,四处受人欺!
杜荇见了,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啪啪顺手两个巴掌甩过去:“做什么,摔脸子给我看?那些下作的东西欺侮我便算了,连你也爬到我头上来?”
小蓟胆颤心惊地帮着求情:“别打了,脸肿了,让大蓟姐姐怎么见人啊?筱”
“呸!”杜荇骂道:“贱胚一个,莫说赏她两巴掌,就是打死打残了别人也管不着!”
“嗬!好大的口气!”一声冷笑,夏雪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我们平昌侯府,百年勋贵之家,就算是母亲,都不敢说随意打杀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如此嚣张跋扈!”
小蓟眼尖,已认出其中一个嬷嬷,一张方正的国字脸,面无表情,是府里的教养嬷嬷,郭嬷嬷。负责几位小姐,少爷的规矩礼仪,最是端严方正。
“四,四小姐~”小蓟颤颤兢兢,曲膝请安。
“滚!”上来一粗壮的仆妇,随手一扒拉,小蓟就被她推得连退了几大步,扑通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杜荇大怒:“夏雪,你什么意思?”
夏雪眉一扬:“郭嬷嬷,姨娘唤小姐的闺名,该怎么罚?”
“姨娘是奴,小姐是主。奴才唤小姐的名字,这是大不敬!”郭嬷嬷脸冷冷道:“按规矩,掌嘴十下。”
“四小姐!”大蓟一听急了,跪地求道:“我们小姐……”
夏雪杏眼一瞪:“她算哪门子的小姐?别污了小姐的名份!”
“你……”杜荇气得直打颤。
小蓟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惶恐地低语:“好汉不吃眼前亏,四小姐有备而来,咱们还是忍忍吧!”
大蓟立即改口:“杜姨娘初来乍到,不懂侯府规矩,求嬷嬷念在姨娘初犯,又是无心之过的份上,饶了姨娘这一回。”
“初来乍到?”夏雪柳眉一扬,冷笑:“侯府家规,凡新人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学习规矩!杜姨娘进门都一个月了,连起码的规矩都没学会,眼里究竟有没有侯府?有没有把学规矩当成一回事?”
一个眼色过去,上来几个粗壮的仆妇,一个把小蓟拉开,另一个架起杜荇的胳膊。
杜荇见势不妙,奋力挣扎,大声道:“我是小侯爷的姨娘,就算有什么错,也该是小侯爷罚……”郭嬷嬷板着脸,尖着嗓子道:“就算小侯爷,若是犯了错,老身禀了侯夫人,一样可罚!莫说教训你一个不敬主子的姨娘了!朱嫂,给我打!”
她一声令下,朱嫂袖子一挽,左右开弓,狠狠扇起了耳光。
郭嬷嬷面无表情地报数:“一,二,三……十!”
可怜杜荇细皮嫩肉,哪经得如此摧残?
十个耳光扇下来,一张脸早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连牙也掉了一颗,肿得不成样子。
“我问你,她为什么杀你?”夏雪杏眼圆瞠,逼问大蓟。
大蓟挤了笑出来:“是奴婢做错了事,姨娘一时生气,这才骂了两句。”
事情偏就是这么巧,厨房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子把午饭送了过来。
一见院子里杵着这么多人,登时就是一愣,上前请了个安:“哟,四小姐今儿怎么有空上望春阁来坐坐?”
夏雪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那仆妇也是个机灵的,得到消息,知道夏风受了杜荇连累,失了圣宠,受了皇上猜忌。
估量着四姑娘定然是气不过,带了人过来羞辱杜荇的。
她眼珠一转,睁起眼睛说起了瞎话:“四小姐有所不知。咱们这个杜姨娘,是个金贵的主。好好的饭菜,硬说吃不下,非得颐指气使地让给她单做。你说,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正经的主子还伺侍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单独给她做?可她倒好,打发贴身的丫环到厨房来发大小姐脾气,耍威风!也不晓得仗的是谁的势?闹得孔大娘没有办法,只好搁下正事,专门替她做了一桌子菜,打发了小人送过来。”
她颠倒黑白,噼里啪啦这一通说。
杜荇气得倒仰。
大蓟悲愤莫名:“你,你含血喷人!”
夏雪看着篮子里的菜色,何尝不明白她在信口开河?
她正愁揪不住杜荇的辫子,这仆妇一通胡说,正好给了她借口。
冷笑一声:“果然是只母蝗虫!三哥连官位都快保不住了,她还只惦记着吃!”
抄起一盘菜,不由分说直接往她头顶上一倒:“吃,我让你吃!”
幸得冬天天冷,厨房到望春阁又有些距离,菜用篮子装着又没放进食盒里,提到这里,已冷了大半。
但是那汤汁,菜叶,肉沫……就这么顺着她的脸流下来,红红绿绿,黄黄白白,煞为可观!
杜荇哪里想到,堂堂侯府的嫡小姐,发起怒来,竟会行此市井泼妇之事?
顿时错愕万分,惊愣当场!
夏雪即开了头,余下的事,自然有人做。
早有那机灵的,飞奔着去了厨房,拿了筐鸡蛋,烂白菜帮子过来。
对着杜荇,不由分说就是一通乱砸:“母蝗虫,让你吃个痛快!”
“泥,泥,泥媒……”
“姨娘~”大蓟膝行过去,将气怒攻心,羞愤交加,软做一瘫水的杜荇抱在怀里。
一时间,鸡蛋如雨,菜叶似蝗,纷纷砸到她身上。
都说侯府百年勋贵世家,不知多少女子绞尽脑汁,个个削尖了脑袋想着要嫁进侯府。可谁又知道,侯门深似海,人情薄如纸,恶仆猛如虎,个个吃人不吐骨!
看着好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转眼面无全非,一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哭什么哭?好好的运道全给你哭没了!”夏雪满眼厌恶。
大蓟急急抬袖抹泪,强忍着悲痛,想要把杜荇扶进房里去上药。
“站住!”夏雪越想越气,抬手就是几鞭抽下去:“你这个丧门星!母蝗虫!要害得三哥被连累,连侯府都要受皇上猜忌!几辈人的功勋,就毁在你一个人的手里!还敢赖在这里不走?滚!给我滚出侯府!”
冬天衣服厚,这一鞭下去只把衣裳钩破,倒没损伤皮肉,但精神上的凌辱却远比上的痛苦带给人的耻辱感强烈得多!
“泥素蛇母意稀……”她掉了颗牙,说话漏风,话如婴儿学语,含糊不清。
不过,侯府的规矩的确也大,这种情况下,也没人敢胡乱嘻笑,东倒西歪,只个个脸上露出鄙视之意。
大蓟含泪辩道:“冤枉啊!姨娘自嫁进侯府以来,连望春阁的门都没出过……”
“呸!”夏雪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懒得跟她多说,直接下令:“来人,给我砸!全砸完了,我看她还怎么赖在侯府!”
众仆妇憋了一肚子火,各个摩拳擦掌,早就在等这句话,当下蜂涌而上,冲进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东西就砸!
只得乒乒乓乓,咣当,轰隆,哗啦……响个不停。
桌子,椅子,箱子,柜子,杯子,盘子,香炉子,炭盆子,帐钩子……凡是瞧得见,扛得动的,通通都被砸了个遍!
衣服,鞋袜,棉被,褥子,披风,绸子,缎子……全撕烂了,剪碎了,扔了一院子。
被一群人踩来踏去,早已辩不出原来的颜色。
末了剩一张雕花鸟纹的架子床,实在是扛不动,也不知谁出了个馊主意,抬了一桶水来,哗地淋下去,湿了个透!
大蓟,小蓟初时还求饶,后来见了这个架式,哪里还敢劝?
就连杜荇向来跋扈,却也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瘫在大蓟怀里,簌簌发抖。
“限你在三哥回来之前,滚出侯府!”夏雪扔下一句,带着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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