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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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秋同时还注意到了一点,这些碎掉的象烧焦梁木一样的东西,在这座城里可着实不少。有被烧毁的房舍的地方,大概就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如果每个房子里都会冒出这种东西来——那可一点儿都不有趣了。

    虽然现在看着那灰烬也让人觉得心里膈应。喉咙里跟卡了个什么东西一样,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怎么想都不舒服。

    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谁看到自己被山寨了一把,还在面前被杀掉,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经历。

    秋秋还是比较好奇管卫是怎么一眼就辨别出真假的。让她自己说,她都说不出她和那个山寨货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区别。当然,她有火儿,这小家伙比较难假冒。可是刚才火儿都没来及登场管卫就把假货给干掉了,那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管卫盘膝坐在火堆的一边,一手拄剑,长长的头发用一条和衣裳一样漆黑的发带系起,垂着眼帘调息运功。秋秋抱着膝坐在火堆一边,头微微歪着,象是睡着了。

    管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说呢?

    刚才,秋秋问他是怎么一眼看出真假的,他的确说不上来。

    第一眼看到,心里就知道那个假的,没有理由。

    秋秋睡得并不踏实。

    几乎是刚阖上眼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梦境。

    模模糊糊,心里隐约有几分明白,可是又无法摆脱眼前的一切。

    她坐在一乘小轿小面,两边的帘子都卷了起来,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是暮春天气,柳絮轻飘飘的飞得漫天都是。

    有那么小小的一团,飞进了轿子里头。

    雪白的,软茸茸的。

    她看见自己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团柳絮,不多会儿,柳絮在手里被搓成了一条细细的线,也到了下轿的时候。

    庭院并不算大,桃花开到了尾声,绚丽得有些糜废气息。

    她心里想着,终于是到家了……

    心里那一点小小的不安,就被她完全抛开了。

    敞开的窗子里,有人正在窗下写字,她隔着窗子看了一眼,窗里那人抬头向她笑笑,她也笑笑,有些羞涩。

    这个人应该是她的相公……可是为什么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屑一顾的说“这人谁啊?根本不认识他啊”这样的话。

    “回来了?”

    她点头应了声:“是啊。”

    “亲事办得热闹吗?”

    “很是热闹,宾客满堂,流水席都摆到街上了。”她走进屋里头,洗了手,挽起袖子替他磨墨。

    “累着了吧?我又病着没法儿陪你同去。”

    “也不觉得累,那儿也热闹得过了头,锣鼓鞭炮震得人头疼,到现在我还觉得耳边嗡嗡的响呢。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也不想去了。”

    身旁的人微笑,似乎是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一样。

    这种平实而安静的幸福,就是别人说的岁月静好那种感觉吧?

    可是……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写字的那个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两只手一起磨墨。

    他的手修长,她的手指纤细。轻轻的,均匀的一,一圈一圈的研着,墨汁缓缓的沾水化开,快要漫出砚台的边缘。

    *添香,夫唱fù随。

    就是不对劲。

    秋秋磨墨的手停了下来,放下了墨条。

    不,不对。

    这不是她的生活,身旁的这个男人他也不认得!

    这是梦魇吧?

    一想到这儿,身周的一切突然变了模样。鲜红的血从男人额头一下就淌下来,流了满面。四周起了大火,有人慌乱的呼号奔跑。

    她想动,可是却动不了。

    头顶一根断了的梁柱拖着火舌朝她砸了下来。

    秋秋猛然睁开眼睛。

    管卫查觉到她气息急促,一只手正按在她的背上,助她调理气息。

    “怎么了?”

    “噩梦。”秋秋定定神。

    这不寻常。

    修道的人其实是很少做梦的,有的时候,梦可能代表了机缘,但更多时候,可能是梦魇或是心魔。

    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秋现在觉得这个废城彻头彻尾的邪门。

    这里并没有一个正面的对手,你知道这里不对,可是却无法打败它。

    管卫先听到了脚步声,他站起身来。

    拾儿穿过庭院走了进来。

    秋秋全神贯注,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拾儿看了他们俩一眼,语气淡然:“你们也遇上了?”

    秋秋莫名的心就放松下来。

    这是拾儿。

    虽然还没走近,也没有看到眼神和细微之处,可是她的感觉告诉他这是真的。

    秋秋迎上去拉住他的手。

    “你怎么突然就没了?我……我还遇到了一个假的你。”

    拾儿破天荒的安慰了她一句:“让你担心了,没受伤吧?”

    秋秋摇了摇头。

    受伤是没有,就是这种事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且刚才她还碰到了梦魇。

    “我刚才突然间出现在了城里的另一个地方,还有mí障,费了番力气才走了出来。”

    这回轮到秋秋关心则乱:“你没受伤吧?危险吗?”

    “没有。他们míhuò的是人心,倒不会真的让人受伤。”

    秋秋抓住了拾儿就不肯放手,听他讲述他刚才的经历。

    拾儿可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即使是十分惊险的历程,他也可以用干巴巴的的几句话一笔带过。秋秋要追问细节,他也不会回答。

    笔削春秋真让他用得炉火纯青啊。

    “你有没有遇到……假的我?”

    拾儿点头。

    “那……你也把我杀了?”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不过领会意思就成。

    拾儿还是点头。

    秋秋看看他,硬是把一大篇问题憋回肚里。

    她想问拾儿遇到的假的秋秋是什么样子,她想对他做什么事,他又用了多长时间辨认出真假的,杀她的时候有没有经历一番剧烈的心理活动天人交战什么的。

    毕竟……就算是假的,可是顶着和她一样的脸,他能那么痛快的下手吗?

    秋秋默然,她对拾儿会不会心慈心软不抱太大希望。看管卫就知道了,那飞来一剑直接砍了头,跟砍瓜切菜似的,多么俐落。

    不过拾儿要是反过来问她,她遇到的假货想对她做什么的……这个问题还真不大好回答。

    那个假货其实没占着她什么便宜,就算让他占着一丁点儿的便宜,错也不在秋秋身上。可是秋秋就是莫名的有点儿心虚。

    她握着拾儿的手不肯松开,就怕一松开,又会出什么变故。不是她消失了,就是他不见了,再遇着一堆一堆的假货前仆后继,实在太闹心了。

    拾儿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回握着她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这种黑夜与天明交混的时刻里,秋秋看着这四周的废墟,只觉得越发苍凉。

    就在这么一片看起来十分和谐的静默中,太阳升起来了。夜里的魑魅魍魉似乎都随着黑暗而退去了,三个人再次上路。

    秋秋回头看了一眼昨天过夜的那个破败的院落。

    她恍惚了一下,在晨雾之中,院子陈旧破落的外表仿佛套上了一层崭新的壳子,门檐齐整,柳絮飞扬。

    她转过头来。

    他们不知道这座城的来历,不知道这儿曾经发生了什么,也无法解释这些幻觉的出现。

    秋秋的脚尖触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

    是她昨天在房子里捡到的那半块砚台。

    她弯下腰捡了起来。

    真的是幻觉吗?

    在梦里头,她磨的墨,那方砚台边沿有着精致的浮凸的花纹。

    秋秋的目光又落在这方只剩下一半的砚台上。她弯下腰,把砚台放在了出门前的一处石台上。

    也许在这里还没有成为废墟之前,的确有人在春日的窗下写字,他的身旁有人替他研墨。

    但是那些就象柳树的飘絮,象夜里的那些幻觉一样,都已经是不再真实的东西。

    秋秋紧走了两步,跟上拾儿和管卫的步伐。

    他们真正的挑战在第三天的时候才遇到。

    毒沼加毒雾,还有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毒虫,他们被困在这方圆才几十里的地方足足两天。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一天是轻松的,秋秋很快把那个华城的废墟抛在了脑后,再没有闲暇去琢磨那些事。进入试炼洞的弟子为数不少,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有的人甚至在第二层就已经失败退出。等经过第三层,几乎只剩下了一半的人。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秋秋忽然想起在试炼洞曾经的经历来,不知怎么,那么多险阻难关里头,她却唯独对华城那一夜印象最深。

    人难以认清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和你朝夕相伴的身边的人。

    不,比身边的人更难认清的,是自己。

    你真的了解自己,认识自己吗?你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在做什么样事吗?

    也许很多人都曾经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一刹那的闪神。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

    我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也许我们一直努力的想成为别人眼中的自己,而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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