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妈见女儿回来,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说起武师兄他们的事儿。
“按说都不是穷苦人家出身,不该为这点儿钱动心,加之他们现在也不缺这些个。他们不好意思来见我,但其中的因由我却清楚,尧尧别怪他们,这世上强梁多了去了,他们大都家中势小,扛不过去那些个豪族。只是尧尧,你要小心些,那些人出手必有所图,陛下且能安安生生坐稳江山,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让你安安生生过日子呢,必是他们看上了什么。”程妈叹了口气,现在自家闺女的人生已多半不归她管了,她也只能提点着些。
“娘,没事儿,我懂。武师兄他们那一成,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卖了能好过些,我也不会怪他们。那些人有心谋算凭武师兄他们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不过他们不知会一声却也不对,若悄悄告知一声我也不会这么被动是不是。”程帛尧倒也分得清,再者说卖也卖了,怪他们也没意思。
看着女儿像是真不介怀,程妈心里也好受些,毕竟人是她给女儿的,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也堵得很:“那你那三成的契约又怎么一回事,查出来了没有?”
摇摇头,哪里查得出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人来人往太多,现在想查也查不到。
宋老太医在母女俩话说得差不多的时候过来的,脸上笑眯眯的,一进来就跟程妈道喜:“胎象稳,气血足,吐得厉害是空着肚子吃了奶糕,这东西平常体弱一些的人空着肚子吃都要不舒服,何况她还害着喜。小帛尧啊,你钟师姐和姐夫在道院可好,这些日子道院该清静下来了吧,我老人家也想去瞧热闹。得不着天机,也得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是不是。”
和宋老太医约定好明天上午启程,宋老太医又给程帛尧看了看脉象就走了,程妈刚要吩咐厨房摆晚饭的时候,宫里来人:“晋郡王妃,陛下等着见您呐,您若无事这就随奴进宫去吧。”
“我这才从宫里出来,陛下找我何事?”她才刚出来呢,皇帝难道还没说够。不过口谕都来了,她还能怎么着,跟着走呗。
宫里头,皇帝也正在用膳,见她来了指指旁边的座儿,立马就有人来布置,她一坐下布菜的布菜,盛汤的盛汤,可她都没动。倒不是怀疑饭菜里下了什么,而是对皇帝这时候叫她来有些mō不着头脑:“陛下。”
“嗯,吃完饭再说。”
好吧,那就吃饭,饭吃过了,宫人端来茶,这时候皇帝才开口道:“有个人朕打算交给你,就好比你拿来了投名状,朕给你回份儿礼一般。这个人,朕不好动手,道院有的是招儿,弄死弄疯弄个半死不疯都随意。帛尧,这种人就如百足之虫,要么弄死她,要么把她的手手脚脚全斩断,嘴也一并封上才可放心。”
什么人,皇帝也会有不好动手的时候?
一头雾水地看着皇帝,皇帝手一招,就见杨玉绫被五花大绑押进来:“姐姐?”
杨玉绫的嘴被封了,说不出话来,只一阵“唔唔”。皇帝看着冷笑一声,说道:“记得周存光吗?”
“记得,家父友人家中的子弟,曾在国公府小住过一段时间。怎么了,陛下为何要说起周存光?”程帛尧忽然心肝儿一抖,提起周存光绑来杨玉绫,好像有狗血的事儿发生了。大概也许可能周存光已经挂掉了,杨玉绫毕竟是李景后院的,皇帝下手确实容易招人诟病。
“过程就不必说了,这个人你带走就成,光曜那里朕已告知过。帛尧啊,彩霞坊的事便是她从中做梗,这样的人多留世上一天也只能为祸他人。”皇帝的意思很明白,领走,慢慢弄死她,别再放出来。
弄死,她下得去手才有鬼,她才不收呢,什么礼物,分明是烫手山芋:“陛下,这礼物我可不要。”
皇帝轻笑一声说:“也可以,不过就是菜市口一送一刀了事,朕也就几年好活了,肆意妄为一回又何妨。”
关我屁事,你就是被史书写成绝世昏君,跟我也没一毛钱关系:“陛下请自便。”
但是皇帝会让她自便么,皇帝接着就是一句:“那么,印刷无涯祖师手札之事,就得往后延一延了。”
……
所有出书都需要出版局审核,皇帝说往后延,出版局肯定得拖着呀!关键的关键在于,出版局是她给弄出来的,要死了,搬起石头把自己砸个瓷实。
“陛下,您是不好动手,我是下不去手,她落我手上,最后我肯定还得放了她。您也知道,女人家心慈手软不成气候,您还是饶了我吧。”打死都不要收下杨玉绫,皇帝明摆着要借她的手剁掉杨玉绫。可她要是下得去手,她不早剁了,还用等今天。
“道院是摆设吗,你随便把他扔给齐先生试药便可,出不得几个月她还能有命在。”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为何一定要借程帛尧的手把人弄死,更是只有两个人知道原因。
这会儿程帛尧好盼着见到李景啊,这怎么也是他的侧妃,不管咋样,他就算是假模假样的也要求求情吧:“陛下,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得我手上落下一条人命,为什么我怀着身孕,还要去做有伤天和的事。陛下,您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长叹一声,到底没有说为什么,有些东西由来是债:“帛尧啊,你要明白,这世间人太多了,想和朕谈交易的人更多。”
“他们也有人来了?他们的条件是什么?”程帛尧不解,李易都在道院,陛下难道不要顾一顾么。她又想岔了,皇帝自然可以周全自己的儿子不被殃及。
“自愿放弃在世间经营数百年的宗族堂号。”皇帝本身的目的就是这个,现在只要拿道院去换即可。道院本身带有半皇室xìng质,因为是太祖也在其中掺过一脚,所以宗室向来很重视道院。可道院在谁手里,对皇帝来说,对宗室来说并不重要。
这个,道院还真给不了,这样的条件谈得出来,说明这事儿真没得谈了。但是,为什么要她手上沾着人命,刹那间电光石火,无涯祖师手札上一句话进入脑海:“是要让她成为我的心魔,使我无法得窥天道,这样崇安师兄也肯定会因为我放弃,他们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崇安师兄到时候就算不放弃,他们也会有后招让崇安师兄不得不放弃是不是。崇安师兄后台实在硬实了点,他们要陛下把秦王府上下打落云端,我猜得对不对,陛下。”
皇帝点点头:“但朕没有答应,秦王是朕好兄弟,一生戎马,他该有个好晚景。”
“所以,仅仅只是崇安师兄,他被您当成了弃子,随手就给放弃了是不是。”愤怒吗?程帛尧倒不愤怒,她和李崇安都下了许许多多棋局,哪一局没有弃子。就如同他们在棋盘上的弃子一样,皇帝选择了最简单最方便的解决途径,放弃李崇安。
她要是皇帝,她可能也会这样选择,毕竟这是最快又最稳妥且不用生乱象的好方法。只是他们不止要接手道院,还要把李崇安未来可能的翻身之路都给斩断,太不留余地了。
皇帝没有再答她的话,短短一顿饭的工夫,原本的合作者就成了对立双方。程帛尧看向皇帝,忽地摇摇头:“陛下,怪不得人说不要长大,长大了就会妥协。因为长大的过程付出了巨大代价,而妥协则可以付出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实惠,陛下,您妥协了,为了区区几大士族而低下您从不曾低下的头。男儿当热血,引刀成一快,陛下您这样是真的老了。”
皇帝听完皱眉,却仍旧没再说什么,程帛尧见状也不多留,告辞离去。回去的马车上,她忍不住看着渐渐落成一片青灰sè的天际,心头沉沉的。道院本就在风雨飘摇之中,只是道院纯粹是一群快乐天真简单的人,他们心里没有多少烦恼,世间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如何比昨天更懂得多一些,如何解决种种还不曾解决的学术难题。
所以在道院里,她真的无法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真实与残酷,一切美好的如同田园诗歌,舒缓静谥美好温柔,只是这样终究是在这个充满俗人的俗世行不通啊!
“不就是几大士族么,惹急了我,我给你们下药,全弄疯你们。”她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人家自然不会乖乖在那里等着她下药,不但不会,反而会提前来对她进行攻击。
诶,前路难进,到底咋整啊!
别担心,姑娘,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程帛尧在心里毫以安慰了自己一句,可她却不能不去想,毕竟这事儿还真tǐng麻烦的。不过,倾道院之力,几大士族也不是踩不平,就是道院那群人,真尼玛太浪漫天真可爱了。
她得先说服他们,这真的是个比把几大士族踩下去还要艰巨的工程呐!
但,老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哼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RS!。(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