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楼铎没有去上朝,云裳也没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到了晚上,陆谨和陆慎前来吊唁,云钰去后院换衣服,灵堂里只剩下云裳一人守灵。
或许是因为昨天云裳让楼铎当众难堪,所以楼铎自从昨天之后就没有再单独的和云裳接触过。
陆谨和陆慎来的时候,楼铎正在休息,陆家的两位公子还算贴心,没有惊动前院,只身到了前厅的灵堂。
云裳正侧靠在一方软凳上,正在假寐。
香香则靠在她的膝盖上,睡得昏死过去。
领他们进来的雅墨尴尬的咳嗽一声,“五小姐,五小姐醒醒。”云裳含糊的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看面前多出两个人来,吓了一跳,一动,把腿上的香香给抖了下去。香香哎哟了一声,竟然没醒,翻了个身接着睡了过去。
云裳站起来想要打个招呼,却不料自己的双腿十分的麻木,一站起来就打了一个哆嗦,“哎哟。”她也叫唤一声,索性被陆谨一手托住,这才没有栽倒,云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原来是陆家的两位哥哥到了,是给大哥上香么?”
陆谨扶着她不敢松手,看她自己能挪动两步后才抽回自己的手来,“不错,昨日我就该来,却被朝中事物缠住,不能过来祭拜云良公子的头七。”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片刻,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云裳,云裳尚自有些迷糊,不能明白他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钰换好衣服听说两人到来,也赶到灵堂,他和陆谨是多年好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猜到,他今天来的目的并非是来祭拜云良这么简单。
“陆兄,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经过此事之后,云钰更加对云裳刮目相看,凡事都愿意找她来商量一番。
陆谨深深看了一眼迷蒙不知的云裳,说道,“今日……冯平樟在自己家里上吊死了。”
云钰眉头一缩,也看了一眼云裳,“真死了?”
云裳再没睡醒此时也看出眉目来,讶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问道,“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啊?”
陆谨比她看上去还惊讶,沉默片刻说道,“你不认识冯平樟?”
云裳乖乖摇头,“他是干吗的?”
“就是昨日在灵堂上被你呵责的那位大人。”云钰端着扇子双手有些发冷,“冯平樟是曹汝言的左膀右臂,就这么死了,恐怕……曹汝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谨点了点头,“我来就是告知你这个消息,今日楼大人并没有去上朝,但是已经有人上奏本,奏请皇上缉拿逼死冯大人的凶手。可谁都知道……冯平樟大人是在吊唁过云良兄之后回去便在宅中自缢的。”
云裳哦了一声,“是昨天那个多嘴的当官儿的,是不是?”
云钰拿扇子拍了她一下,“冯平樟好歹是朝廷命官,就这么死了……”
云钰这么一说,云裳就不再多说话了。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角,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那日银安殿上的威风,更找不到昨日灵堂上的那份凌厉。
三炷香很快在香炉中尽,云裳扯了扯衣裳,眼巴巴的看着沉默不语的三个人,“那,四哥你去劝劝父亲,让他过了大哥的三七,就离开京城,回扬州吧。”
云钰眼前一亮,瞬间又暗淡下去,反问,“你说的倒是轻松,父亲归田,暂且不论,你我要如何自处?”
“四哥你此言差矣,对于父亲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节,只要成全他的忠良的名节就可以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拖一拖,只要别让其他人知道他有一个逼死朝廷大臣的女儿就可以了。”她锁着眉头,说着这番似乎是毫不关己的事情。云钰听不下去,截口说道,“云裳,你自始至终都是楼家的一份子,你自己不要忘了。”
陆慎站在陆谨的身后,听她兄妹商量此事,见到云裳脸上闪过的那丝不易察觉的无谓,心里似乎有什么一颤抖,却稍纵即逝。
许久不说话的陆谨缓缓开口,“也许,事情未必有我们想的这样糟糕。”
“此话怎讲?”云钰顿时来了精神。
“陆慎他此番在边关立了大功,这次回京是要接受皇上的封赏,喜事一出,也自然就没有人会去计较那些琐碎。”陆谨一指身边的陆慎说道,云钰拿扇子敲了一下脑袋,“你这么一说,倒也是,不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和我家素来交好,这事你说我说都不方便,须得一个中间人。”
云裳讶然失声道,“顾大学士?”
“顾大学士?”
两个声音同时交叠在一起,云裳和陆谨都愣了一下,陆谨的脸上可疑的红了一下,云钰用力点了一回头,“明日,我亲自到顾大学士的府上走一趟。”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果然,三天之后,皇上下令设宴群臣,并亲自赐给陆慎“少北侯”之职,赏御前带剑行走,这样的一场喜事一出,事关北侯陆灿的门楣光辉,又是顾大学士从中间拉的线,哪个有那么大的胆子还要重新掀起那让人不痛快的事情来?
于是,无论是云良的死,还是那个倒霉的冯平樟大人的死,都这么被渐渐袭来的秋风一页扇去。
一月之后,云良的灵堂撤去,楼铎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不日将南下回家。云裳这段时间内一直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在楼铎临行的前一夜,她却被楼铎招到了书房。
书房之中,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扫进屋来,略略能看的见事物的轮廓。楼铎负手站在墙壁之前,这情景和最早一次云裳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云裳走进来,一言不发。她很快发现,这一次的墙上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悬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上女子仙态天成,俨然是一位出尘仙子,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份清冷孤傲被画师淋漓尽致的勾勒出来,那熟悉的五官和眉眼让云裳一下惊觉,原来这幅画像是自己的母亲。
楼铎眼神不错的看着画上眉眼如生的女子,低沉的声音终于开了口,“云裳,你母亲走得时候可安详?”
这……是他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吧。
云裳轻轻一笑,“母亲终日咳血,缠绵病榻已有三载,油尽灯枯而亡,大概不会很安详吧。”
楼铎的身躯似乎一震,沉吟半晌,才开口,只是声音比刚才更要低哑几分,“那她如今是否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云裳抬眼看他,见他握紧的拳头上泛着青白之色,心里忍不住一叹,实话实说道,“我离开扬州的时候,已经将她和那人合葬一处。”
“也就是说,你千里护送回来的,不是你母亲的尸身,而是几件衣裳?”他的眉,已经挑起。
云裳点了点头,“是。”
他忽然沉默。
“她泉下有知,能见道那个人,心里还会不会恨我?”楼铎停顿了半晌,居然说出这样一句。
云裳想了想,“我不知道,我想,如果一个女人能给一个男人生有两男一女,那么她也不一定是特别恨他的吧。”
楼铎日渐佝偻的身形似乎摇了一摇,让云裳看得有些心酸。这个男人即便是在强大,也是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到了这风烛残年的时候,又惊闻自己的原配夫人已经和别的男人合葬的消息,怎么想,怎么都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当年强行拆散她和那个男人,抢了她来为妻,已经犯下禽兽之行,纵然她将我杀掉,我也无悔无怨。若是能像你所说,她九泉之下能够不再记恨我,我也该是知足。她在这府上生活了十几年,我没有一日见她开心过。两个人彼此折磨了二十余年,早就该成全她的心意。”楼铎重新背负双手,面目上恢复了平静,淡淡的对她说道,“云峥心神受创,我带他回扬州将养身体,你和云钰……京城之大,朝廷之险,你们,好自为之。”
云裳沉默的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冷面冷心的男人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冷酷无情,他也是一个可怜人,和自己喜爱的女人不能相守终身,彼此苦苦折磨,到最后,天人永隔,竟是一面也不得见。
“我答应过母亲,要照拂好兄长和姐姐,我允诺过的事情,必定会竭尽所能。”云裳亦是淡淡的说道。楼铎点了点头,“云霓的性子偏激,但她终归是你姐姐。”
云裳没有说话,向外走去,踱步到门口的时候,还是站定了身躯,却是没有回头,“此去扬州,千山万水,父亲请自保重。”
背后的楼铎默然的合上眼睛,眼角溢出一抹泪水,而这泪水滑落的瞬间,他的小女儿已经离开。也就自然没有看到她这个刚正的父亲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楼铎在朝为官一生,临行时几乎是所有的大臣都来送行,云裳混迹在送行的人群之中,尽量不让自己显山露水。而云霓也是难得的沉默,二夫人眼泪婆娑的拉着她的手,“云霓,你当真不和娘亲同去么?”
楼云霓坚定的摇了摇头,眼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云裳站着的位置,“娘,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意气用事,我……”她忽然低下了声音,“爹爹说过,楼家的孩子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立人,我从前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如今我觉得自己懂了。”
她眼神微微错开,却对上云裳那一对坚韧的黑色水眸,似乎被烫到一般飞快的转过脸来继续对着二夫人说,“我也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有能力能够守护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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