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杀或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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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婵已经大声示jǐng,刘向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脚步顿了一顿外,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的感观中,周围并没有异常。右手边挺立着魁梧甲士心脏被刺穿,肯定已经死了。四周散躺着的几名甲士不是身首异处,就是缺胳膊少腿,血肉和内脏洒了一地,也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更远处,同样没有发现一个完整的人来。

    眼中看不到活人,耳中听不到异响,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什么危险?

    然而危险就是发生了。就在他靠近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甲士时,那具平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就动了。他的右手齐肘而断,右腿膝盖以下同样消失无影,腰间铠甲碎裂,划着一道深入腹内的伤口,连肠子都掉了出来。但这些足以令平常人死亡几十次的巨大创伤,显然并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从屈腿提臀,到挺腰发力,再到含胸收肘,最后挥拳直击,一系列动作如形云流水般流畅,又如猛虎捕食般迅猛,充满了速度和力量完美结合的暴力美感。

    刘向的眼睛没眨,但依然没能捕捉到这一拳的轨迹,这一拳的速度已经超过他的神经反应速度。危险瞬间来临!

    他没反应,不代表杨婵也没有。

    “定!”

    随着一声娇叱,高举于头顶的青sè油灯突然光芒大炽,远远看去,仿佛她顶着一颗碧绿sè的小型太阳。然后那必杀的一拳就定在刘向的面前,距离鼻尖仅有十公分。

    此时刘向才看清了面前所发生的一切,耳中才听到了甲士跃起挥拳时所发出的各种杂音。紧接着是猛烈的拳风裹着呼啸的破空声,撞在他的脸上。

    他的头颈被这股拳风撞得往后一折,连退七八步才站住了脚。脸上火辣辣的疼,鼻子直接麻了。直到两行鼻血淌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时候他才想到害怕,恐惧如háo水般涌向全身,腿脚突然就软了,连站都站不住。

    先着地的却是手中的皮甲,“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然后是他的双腿膝盖,最后是那张缺角的残符,飘飘悠悠地往下落。

    然而危险并没有解除。断手缺腿的甲士从空中栽了下来,“砰”地一下砸在地上。他已经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却低吼着,手脚并用地努力往刘向面前爬。满是胡渣的脸上布满杀气,异常狰狞,令人望而生畏。

    “杀了他。”

    杨婵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声音很弱,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落在刘向的耳中却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

    杀人?

    杀人!!!

    刘向可以丝毫无误地将一块铁疙瘩削成一颗合乎标准的球,他的双手一向都稳定而有力。但是现在,当“杀人”这两个字跳入脑海的时候,他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理智在告诉他,如果不杀了眼前的甲士,自己就要被杀,杀人是唯一的选择。情感上却无法接受,那可是一条人命!

    他的手搭在腰间的短刀刀柄上,就是拔不出来!

    敌人却不会等他慢慢考虑,残废甲士已经爬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裂开大嘴,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挺腰扬起了钵盂般大的铁拳。

    “定!”

    娇叱声再次响起,效果却大不如前,铁拳稍稍一僵,接着剧烈颤抖起来。

    噗!

    杨婵喷出一股血箭,颓然仰倒。青sè油灯光芒一暗,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动了。

    刘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有些人天生见不得女人受伤,他无疑就是其中一个。尽管不知道这番攻击是出自什么原理,但毫无疑问,正是因为自己的迟疑,所以才会导致杨婵吐血倒地。

    这简直就是男人的耻辱!

    巨大的耻辱!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血液瞬间涌上了大脑。

    “啊——死吧!”

    刘向狂吼着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合身扑向残废甲士,刀尖对准眼睛就刺了过去。为了加大力量,他用上了双手。

    短刀从甲士改向横拍过来的手掌前滑过,毫无阻碍地没入眼眶之中,鲜血迸溅。

    此时的刘向已经进入疯狂的状态中,毫无理智而言,也不知道收力,只是使命地把刀往前推。一直将人推翻在地,钉在地上也没松手。残废甲士抽搐了一会,伸在空中的左手往地上一搭,不动了。

    刘向却毫无所觉,依然在不住用力,嘴中无意识地呢喃着:“死吧、死吧、死吧……”

    ***

    两小时后,距离血腥战场十几里外的河滩上。

    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烧,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篝火上有一个木架,上面架着一只锃亮的钢制头盔,里面熬着一团黑乎乎的汤药。浓烈的草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你好点了没有?”

    杨婵手提一根剥了皮的细树枝,在头盔里搅动着,扭头看向河边。那里有一个人正弯腰不停地呕吐,正是初次杀人的刘向。

    其实他早就吐不出东西了,连胃液和胆汁都没有,只是干呕而已。但他就是忍不住感到恶心,吐得手脚发软也直不起腰来。杀人的滋味,真他妈的难受。

    “不用管我,”刘向往身后挥了挥手,虚弱地说道,“一会就没事了。”

    “也对,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杨婵伸头靠近头盔嗅了一下,感觉里面的汤药熬得差不多了,扔掉树枝,挪开木架。然后把头盔取了下来,小心地将汤药倒入一旁的木碗中。

    好一会,脚步声由远及近,刘向终于结束了干呕,回到火堆旁。

    “你怎么受得了的?”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木碗中黑乎乎的汤药,又瞥了一眼边上的锃亮头盔,那里面还有一半。

    “苦口良药,有什么受不了的。”

    “我不是说这个。”刘向指了指那只头盔道,“我的意思是,这是从死人头上摘下来的,你用它来熬药?喝得下么?”

    杨婵抬头瞄了他一眼,直接举起木碗,仰起脖子将汤药一饮而尽,然后扬了扬手中的空碗:“你说呢?”

    呕……

    刘向感觉胃里又在翻腾了,连忙捂着嘴跑开几步,干呕起来。

    杨婵也不管他,幽幽地说道:“首先,头盔已经洗干净了,跟死人不死人完全没关系。其次,如果这种程度你都不能适应的话,你很快也会变成死人。”说着她指了指刘向的双脚,“我劝你最好把鞋换上,否则你的脚会在你成为死人之前先废掉,那你会死得更快一点。”

    “死人鞋,不穿。”刘向很干脆地拒绝。

    “这是命令。”

    “我又不是你手下,凭什么命令我?”

    “你欠我的。”杨婵掏出一只小木盒。那里面本来装着一张残符,但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残符不在盒子里,在刘向的身体里。其中的原因,得从两个小时前说起。

    当时,刘向好不容易重新恢复了理智,一看到身下甲士的恐怖模样,就条件反应般地跳了起来,踉跄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巧不巧的,他染血的手正按在飘落在地的残符上面,于是异变突起。

    残符的表面蓦然爆出一团五彩光团,又迅速变成一道流光,钻入了他手中。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刘向没有料到,连杨婵也没料到,两人已经就这个问题探讨过多次,至今还没能找到原因。刘向并没有感到不适,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仿佛那道残符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就是杨婵说刘向欠她的原因。

    “可我救了你一命。”刘向当然不愿意就此认输,立刻反驳道。

    “我答应带你出密林,已经还你一条命了。”杨婵寸步不让。

    “现在不是还没出去嘛。”

    “那好。”杨婵收起木盒,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指了指头盔里的汤药说道,“由于你的迟疑,害我伤上加伤。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咦?

    刘向一愣,这话好像有道理,可为什么感觉怪怪的?如果自己不出现在那片战场的话,她肯定死定了,哪还有伤上加伤一说?不过这样一来的话,自己很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片森林,同样死定了。这笔帐到底如何算?

    “好了好了,我穿就是。”刘向决定不再纠缠,其实他也知道对方也是为他好,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鞋洗干净了没有?”

    杨婵白了他一眼,懒得说。

    穿上那双死人鞋后,刘向心中说不出的怪异,总感觉脚上毛毛的,有虫子在爬。他缩了缩脚,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现在说吧,走哪个方向才能走出这片森林?”

    “西北。”

    “西北?”刘向皱眉道,“走那边很可能再碰到那些人。”

    “走哪边都会碰到那些人。”

    “啊?什么意思?”

    杨婵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拿起头盔,仰头将里面变凉的汤药全部喝光。又从怀中掏出一粒圆润的药丸服下,这才解释道:“那些人是唬虎卫,东唐国最危险的铠武士,专门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他们的行动有一个特点,叫‘天罗地网’。”

    “如果是小队出动还好,若是建立军营,那就不会只有一处。这些小猫会在行动区域的外围建造十几,甚至几十个同样的军营。然后铺开兵力,进行拉网式地搜查,一点点压缩敌人的生存空间,直至找到目标。——很荣幸,我就是他们这次的行动目标。现在也包括你了,因为圣符在你身上。”

    刘向一听,彻底愣了。半晌,他傻傻地问道:“你是说,我们是在跟一个国家的力量相抗衡?而且还是特务机构?”

    在他心中,凡是跟特务扯上关系,尤其是敌对关系的,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特务机构?这个名称到是很相称。”杨婵轻笑道,“放心吧,我既然敢来,自然不会一个人来。小猫们追到这里还没多久,时间上不允许他们建立多重封锁,只要能突破第一道,我们就是安全的。”

    “有接应?在哪?”刘向jīng神一振。如果有接应的话,到也能搏上一搏。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杀过一个人后,他的心态跟以往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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