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干嘛要说做活动送?这两锭墨可要二钱银子呢,依我看,就算是降到跟罗家那普通墨一样的价格,也好过白送吧,龚娘子还好,那姚娘子最是钻钱眼,又爱贪小便宜,指不定一会儿,又叫她铺子里的伙计来领。”
贞娘听花儿这话,便乐了,别说,那姚娘子被花儿三言两语的还真道尽了神髓,不过,一说到降价,贞娘却是冲着花儿道:“这价格断然是不能降的,因为一但降下去,怕是再难起来了,李墨的工艺又是所有墨坊里最讲究的,成本也是最高的,这价格起不来了,那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贞娘有意要教花儿,一些东西自也跟她分说个清楚,如田家那种自毁城墙的事情李家是干不来的。
花儿这才点头,也就这会儿,隔壁布庄的伙计常三就一头钻了进墨庄:“贞姑娘,听说你这里做活动送墨?”
他这来意一说,李氏墨庄的人都乐了,姚娘子还真真是让花儿给算准了呀。
花儿立刻翻了翻白眼,却是没好气的道:“活动结束了。”
“花儿姑娘,行行好,我们东家娘子叫我来的,我这要是空手回去,说不得有一顿好排头吃呢。”那常三拱拱手,有些无奈的道。
“去拿吧。”贞娘冲着花儿道。
花儿才转身进了柜台后面,磨噌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二块青云墨来,递给那常三哥儿道:“那,最后两块了。”说着,又故意扬着声道:“回去,跟你们东家娘子说,活动结束了,再来的可就没了。”
“使得,使得。”常三只要自己领到了就成,自不管其他的,满口的就道,然后小跑着回去交差。
贞娘摇头失笑,如姚娘子这般的人大有人在,也算是人生百态之一,倒不需太过计较。
只是,回过头来想着铺面的生意,如今墨汁的生意也算是做开了,自开业那天起,墨汁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头炮算是打响了,只是其它的墨销售情况并不乐观。
比如这青云墨吧,本来是最好销的一种墨,可被田家的价格战给弄的,如今根本卖不动,都是嫌价格高了。
“贞姑娘,这开业也好几天了,除了墨汁,别的一律卖不动,大多数人跟本不问质量,只问价格,而那不在乎钱的,又讲究贡墨这牌子,因此,在高档墨上,就算咱们的价格便宜点,别人还是愿意买田家那个贵的,唉……”一边郑复礼拔着算盘有些焦急的道。
这买卖有时候也是真有意思的,那在意价格的吧,就直捡着价格低的来,而有些身分的人,又似乎只捡着牌子或者价格高的来,算是两个极端。
因此,在高档墨上面,田家那价格虽然一涨再涨,但有着贡墨名头,根本不愁卖,其他的墨庄根本就没的争。
也因此,李墨推出墨汁虽然对田家的普通墨有些冲击,但高档墨上面,跟田家还是没的争的。因此,大体上也伤不了田墨的根子。
朝廷贡墨代表着就是权威。
“这事也急不来,慢慢的,让我好好想想吧。”贞娘道。
郑复礼自然明白,这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便着:“大家都想想。”
“贞姑娘啊,生意怎么样?”这时,朱家墨庄的东家朱贵进来,四处望望,然后问道。
“除了新出来的墨汁,其它的一样也卖不动,便是我摆在这里的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也是看的人多,却一直没人下手,都嫌贵。”贞娘有些无奈的道。
“这田家就一根搅屎棍,把墨业市场搅的一团乱,你这至少还有墨汁能顶一顶,我那里麻雀都快进屋了。”说到这个,朱贵便气哼哼的道,如今,卫家已经回松江了,而田家不用说了,便是处于弱势的李家,那底子也比他朱家要雄厚上几分,如今,以他的日子最难过。
听得朱贵的话,贞娘突然有一个念头,那眼睛一转,随后道:“朱掌柜的可愿意卖墨汁?”
听着贞娘这话,朱贵有些不痛快了:“贞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朱墨再不行,那也没有在自家铺子里卖李墨的道理啊。”
一听朱贵这话,贞娘知道朱掌柜的误会了,连忙道:“朱掌柜的误会了,我是说,我们李墨提供方子,你们朱家生产,打的自是你朱家的招牌。”
“有这好事?你开玩笑的吧?”朱贵一脸惊讶,瞪大眼睛。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不过,这也是有前提的。”贞娘一脸慎重的道,肯定这不是开玩笑。
“什么前提?”朱贵一脸着紧的问,若是能得墨李墨这墨汁技术,那他朱墨未尝不能撑一撑。
“以后,朱墨每卖一瓶墨汁我要收一成的配方使用费,也就以现在我这墨汁的价格为例,每瓶一百,那么配方的使用费是每瓶十钱,为期十年,十年后朱墨就不用再付一分钱了。”贞娘道,其实就是把后世的专利使用费和使用年限套用了出来。
实在是之前,她听朱贵的口气,知道朱墨难以支撑,而这时,若是朱墨在退出南京市场的话,那就只有李墨跟田墨竟争了。
到时,李墨不免势单力薄了点,因此,倒不如拉住朱墨,一起先把墨汁的市场占了一下来,如此,也为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而田家也就有了缺口。
而墨汁技术其实并不是太难,也主要是防腐,防沉甸,防凝固等,也不过两三种添加剂的事情,虽说一两年内别人钻研不出来,但有个三四年,有着自家的墨汁样品,别的墨坊解决这个技术难度也不困难,所以,倒不如现在把方子拿出来的,十年的配方使用费绝对比李家一技独占所获更多。
毕竟李家一家的生产力终归是有限的。
都是墨业的行家,李家墨汁的利润朱贵大体也能估算出来,以田家七钱一斤的普通墨为例,一锭墨大约八钱重左右,如此,一锭墨的价格也就在七八十之间,可一锭墨磨出来的墨汁可比李家这一瓶装的多多了,如果单从这方面来说,李家这墨汁可比田家的普通墨贵了不少,更何况,李家这一瓶墨汁的价格还比田家一锭墨的价格高出二三十。
只是一来墨汁是新鲜东西,用起来又放便,而且那个瓷瓶的设计也非常好,有着瓷瓶一装,整瓶墨汁就显的精致了起来,便是卖一百也不觉得怎么高了,再加上墨锭是一斤一斤的卖,田家最次等的墨,一斤也是要七钱的,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七钱银子也算不得小钱了,再加上用墨锭必然还要准备砚台,这又是一笔开消,因此大多数顾客这么一算,虽然田墨其实上更便宜,但大家还是更愿意买李家的墨汁了。
如此算来,李家这墨汁的利润非常高,当然,还要扣除瓷瓶的成本。
朱贵估计算着,这瓷瓶看着好看,其实所用之瓷并不是佳品,所以价格并不高,成本也就在就在二十左右,剩下还有还有八十,这一瓶的本钱包括各种税费下去,不会超过五十的,如此,就有三十的净赚,再付李家这个配方使用费十,那也还有二十的利润,也就是说,这墨汁还有二成的纯利可得,自是做得。
不过,坐起起价,落地还钱,这个配方使用费还是高了点,那朱贵虽然心里已经决定这生意做得,但价格还是要还的,便道:“配方使用费太高了,墨汁是新鲜玩意儿,开始卖的价高,等到我家再推出,价格说不得要降,一成太高,半成差不多。”
“半成不行,太少了,我李家为了研究这个可耗费了几年的时间,这样,前四年一成,后六年半成。”贞娘道,这样基本上合理了。
“不行,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朱贵道。
双方这是讨价还价了起来。朱贵也算准了,这李姑娘是想扶起他朱家跟李家合作,一起跟田家打擂台,那自有了还价的资本了。
“朱掌柜了得了,行,依你,就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贞娘点头道。
“哪里,看到贞姑娘的行事,朱某真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啊。”朱掌柜哈哈笑的道。
“成,这生意我做了。”随后朱贵当场拍板。
“好,那咱们就拟个草约。”贞娘道。
花儿不太懂里面的道道,只晓得堂姐居然要把自家最好卖的墨汁配方提供给朱家,那不等于就把钱往朱家口袋里塞吗?自是急的在一边悄悄的扯着贞娘的衣袖。
一边郑复礼却是扯着她的胳膊到一边,省的打搅了贞姑娘。
花儿不懂里面的道道。
郑复礼毕竟得了邵老管家的教导,这方便经验自然是足的,听得贞姑娘跟朱掌柜的话,郑复礼就两眼发光哪,十年的配方使用费,前三年每瓶一成,后七年半成,这些日子,墨汁销量郑复礼最清楚,别的不说,这个合约一立,朱家就是李家的聚宝盆。
而且郑复礼想的更远,这天下墨坊可不止朱家和田家,这大大小小的墨坊无数呢,要是再挑选几家大的,把这个墨汁的配方使用权推出去,光这一项收入,未来就能顶起李氏墨坊半边天了。
这是绝对花得来的生意。
李朱两家谈好一此协定,有了草约,达成初步意向,至于合约中一些具体的条款,比如定其查账等等,朱掌柜也要回去跟家人再商量,等一切商量好了,再找中人签契约,如此才算结束。
朱贵是xìng急的,跟贞娘这边大体的东西一谈好,便不在多坐一刻,起身就往朱家墨庄去,只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敲定一切,如此,也能让朱家暂时摆脱一点困境。
贞娘送了朱掌柜的出门,正要转身回铺子里,就看到罗九从不远的钱庄出来,手里还端着茶杯,就溜溜达达的往自家墨庄这边来。
贞娘便在门口停了脚步,远远的便笑道:“罗大哥这生意做的好不悠闲啊,真要叫羡煞。”
“哪里,我看贞姑娘你虽然忙,但却是乐在其中吧。”罗谦笑着回道,随后口风一转:“对了,贞姑娘,有个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什么事啊?”贞娘好奇的问道,这罗九的消息可比自己灵通多了。
“上回你姑父收了不少的地吧,如今他手里的地可不少,这都拿在手上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正好,我想买一批田地,你帮我问问你姑父有没有意出手。”罗谦道。
贞娘奇怪了,问道:“你要土地怎么当时便宜的时候不收,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收?”
“以前我也没想要土地,只是这次戚帅过来,说他军中有一批老兵要退伍,有好些都是无家无地的,便托我帮着安置一下,我这才想起买地。”罗九解释道。
“这……”贞娘倒是有些为难了,本来韩家能买得起地,渡过难关,义厚生钱庄算是帮了大忙的,按理,自家姑父手里的土地肯定要紧着罗九来。
可问题是这些土地虽然现在还在自家姑父手里,但早就说好是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只是因为这大宗的土地交易,自要sī下里慢慢来,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才没有马上交易。只等着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之后再慢慢来。
因此,这时候是没有多少土地可以卖给罗九。
再说了,最多不过三年的时间,海瑞又会来查土地事件,虽然戚帅和罗九是为着老兵着想,但一个将军,一个商人,合伙起来买地养兵,这往大了说去,可就有些说不清楚了。去 读 读 .qududu.om
海瑞虽然清正,但做事不懂变通,所以,贞娘打心里认为,罗九这时候在南京这里买地安置老兵并不是合适之举。
贞娘于是接着道:“我姑父手上虽然有田地,但那些田地早就答应好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再转口怕是不行。”
听着贞娘的话,罗谦先是惊讶,随后就拧起了眉:“怎么,徐家人如此霸道,先前坑的你姑父还不够吗?这会儿居然还要来捞便宜,真是欺人太甚了,真以为海阎王不来了,他们就可以为所yù为?”
罗谦眉目中带着一股子煞气,声音冷硬的道。
“倒也不完全是徐家逼的,主要还是之前说好的,不能出尔反尔。”贞娘有些为难的道。
这什么话?不能出尔反尔,那徐家坑韩家在前,跟君子讲信义是对的,难道跟小人也要讲义,罗谦一脸不痛快了,眉目前煞气不散,好一会儿脸sè恢复淡然了:“哦,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店里有事,我告辞,不打搅李姑娘了。”罗九说着,沉着脸转身就走了。
他个子高,tuǐ也长,没两步就出了李氏墨庄,贞娘张口结舌的,本来还想解释着在南京买地安置老兵并不合适,不如去安庆府那边买些地,贞娘听说安庆府那边地便宜,而且,那边的人好多都到两淮从事盐业去了,许多地抛荒,倒是安置老兵不错的地方。
只是这些话尚还没来得及出口,罗九连背影都瞧不着了,不由的一脸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翻脸了呢?
其实,便是这些解释也不太好说的,说了,说不得难免要给人一种找借口推托的感觉。因此,说不说都有些没意思的。
这事整的,贞娘有些烦恼的敲了敲头。
北地使得罗谦变坚强了,但也同时造就了他霸道煞气的xìng子,更何况他终归是公子爷出身,脾气自不会太好,而在罗九的认为,韩家之前叫徐家坑的那么狠,不说报复吧,也实在是没道理最后还把田地平价卖给徐家的道理。
因此,韩家此举不外乎两个,一个趋炎附势,二呢,至少没有一副硬骨头,虽然从商不免要变通,但人家之前狠狠的打了你一巴掌,你哪能事后还凑过脸去,那样着实不对他的味口,更何况,他罗家之所以家破人亡,徐家大爷在里面是有汗马功劳的。
当年,罗家得到贡墨权时,徐家便想分一杯羹的,罗家没有同意,徐大爷便一直记着呢,等到罗龙事发,徐大自是落井下石,罗家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要不然,罗家的日子或许会艰难,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只剩他孤家寡人。
因此,他跟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韩家这般行事,或许他能尽量理解,但不免也有些道不同,不想为谋了。
一时间便有些意兴阑珊了。
只是他又哪里晓得,韩以贵原先是不想再把地卖给徐家的,毕竟在南京的达官贵人不少,徐家在松江是王,但在南京还由不得他们徐家说了算的,他韩家只要不把地留在手上让徐家抓柄,别的徐家也耐何不得他韩家的。
只是贞娘却支持韩李氏的决定,毕竟这些地是李家的定时炸弹,贞娘不想徐家兄弟逃过三年后的大难。
这也可以说,这是贞娘给徐家挖的坑,只是这些却是无从解释的,也解释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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