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担忧的走到窗边,从半敞的格扇缝隙看到站在院门前抄手游廊上说话的二人。沈奕昀面色如常,似在悉心听从教导,卫二家的则显得有些激动,正说着什么,没有得到沈奕昀的肯定,显得情绪十分低落沮丧。
正巧英姿进了院门,想是安顿好了良彤回来复命的,见了卫二家的与沈奕昀在说话,面上竟带了怒意,停下不走了,大有等卫二家的与沈奕昀说完了话要和她评理的架势。
英姿一心为了她,云想容哪里不知?生怕英姿鲁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开罪了婆婆,忙叫玉簪出去:“就说我有事吩咐她,叫她快进来。”
玉簪连忙出了门,将英姿拉扯进了屋。
云想容就笑着道:“良彤那边已经安顿妥当了?”
“安顿妥了。”英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尴尬,自己的婆婆这样做,叫她如何面对夫人?
平日里见了她话最多的人,如今却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像是谁欠了她几吊钱似的别别扭扭,云想容终于禁不住笑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婆婆是一心忠于伯爷,我瞧着这样很好,你可不许与她怄气,到时候叫你家黑铁蛋夹在中间为难。你也是成婚了的人,好容易遇上一个良人,可要珍惜。还有你婆婆对你素来都如亲生闺女似的,不叫你去身边儿立规矩,拿你女孩儿似的疼爱,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不要伤了老人家的心,伤了心可不好挽回了。你怎么也是卫家的人,往后切不可动这样儿的心。可知道吗?”
英姿闻言,心里越发为云想容不平,又不好当着云想容的面儿说自个儿婆婆的不是,憋气憋的脸上通红,半天才挤出一句:“想不到她是那样的人。”
云想容拉过英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畔。
英姿不敢逾,偏身坐在了脚踏上,仰头看着云想容道:“我就是不喜她如此擅作主张,难道她一点儿都没有为夫人考虑吗?再说您哪里不好了?而且伯爷与您的情分这么些年了,也用不到外人枉做小人。”
云想容便为英姿正了正头上的珠花,道:“人哪里能没有私心呢?你婆婆的私心。就是为了让伯爷的日子过的好啊。她一心为了伯爷,我只有感动的份儿,不会有怨怼的。再者说她考虑的也不无道理。”
卫二家的考虑的是什么,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英姿见云想容神色略有落寞,心疼的紧。忙安慰道:“夫人年轻轻的,不过是产后亏损罢了。哪里就是子嗣无望了?您和伯爷都还年轻着呢。再说都有了东哥儿了,还怕往后东哥儿少了弟妹?所以我才说她枉做小人。”
云想容无奈的笑着:“叫你不要再说,你还说?此事就这样过去,今后再不可提起,家去也不可与昆仑闹别扭。知道吗?”
英姿其实也着实难办,方才动气。也有左右为难的缘故,听云想容这样说,勉强算是答应了,可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回家定要让黑铁蛋去劝劝婆婆,在不要做这种事影响主子的感情。
几人正说话,沈奕昀就进了门,外间的丫头们行礼问候,英姿也忙从脚踏站起身,屈膝给沈奕昀行了礼。
云想容便回头看向窗外,正瞧见卫二家的走出卿园的背影。
“卫妈妈做什么去了?你才刚可是说了重话?”
“没有。只有乳娘训我,哪里有我训乳娘的。”沈奕昀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道:“东哥儿呢?我还没稀罕够呢。”
“刚叫乳娘抱下去。我这就让朱瑞家的抱来。”
朱瑞家的将东哥抱来,沈奕昀搂着孩子又是亲又是笑,云想容在一旁瞧着,父子俩活脱脱两个孩子。被沈奕昀维护,她心暖,这会子瞧着他们如此,她心更暖。
次日清早,卫二家的面色如常的来卿园给云想容回了话,说是管栽花种树的媳妇子不合适,被她替换了新的来。
云想容略微一想,就知道是她生产之前回府时注意到的那人,也并未往心里去,只道:“这些事卫妈妈与英姿商议着办就是了。”
见云想容对她还如往常一般尊重,并无芥蒂,卫二家的也松了口气。昨儿晚与儿子说了一个多时辰的闲话,她的做法昆仑也不赞同,在一想云想容与沈奕昀伉俪情深,她这么做也的确有些僭越了,就也暂且住了这个心思,想着若在过个十年云想容在不能生,纳妾也不迟。
头晌舅母带着胡媚儿来,见了东哥儿自然是喜欢的紧。抱着孩子稀罕了一阵子,吴氏就将胡媚儿支去院子里看景,低声与云想容商议起来:
“……媚儿年纪也不小了,说了两次亲事都不成,奕哥儿认得的人多,也不拘是什么贵族还是清流人家,只要有年龄相当的,性子又好些的就成,你舅舅那个人你也知道,平日里闷葫芦似的,少有应酬交往,要不然还能多少年都无升迁……”
吴氏拉着云想容拉家常,从胡媚儿的亲事说到了胡樊的仕途,又说起两个儿子,云想容都一一的安慰,又将胡家的难处都记在心里。
用过了晌午饭,吴氏就与胡媚儿告辞了。云想容原本想午歇,谁料下人竟传话,说是太后口谕“许久未见云氏,又喜欢孩子,叫云想容将东哥儿抱进宫里去瞧瞧。”
云想容闻言,便觉得睡意全无。
皇宫是什么地方?皇帝的一亩三分地,正值多事之秋,她带着孩子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太后不是一心帮着闽王吗?闽王对沈默存又多有偏袒之意,太后也不是不知道,难道是闽王与沈默存决裂的消息传了开来,没糊弄成皇帝,太后倒是信了?
云想容心里像是有猫在抓。七上八下的。偏沈奕昀这会子还没散衙回来。她又无人可以商议。
前思后想,依旧是觉得不要带孩子冒险,宁肯被责备也就罢了。
云想容便叫了英姿和朱睿佳的以及玉簪四人,“我待会儿入宫只带玉簪一人,其余的都留在东哥儿身边好生照看,若有人问起,就说东哥儿这几日有些病了,不易带着走动。”
朱瑞家的道:“是。”
英姿却有些担心糊弄不过去,“怎么也是太后的谕旨,不带着东哥儿去怕不好交代。”
云想容道:“就算不好交代。也不能不顾孩子的安全。跟着我去做什么?难道给小人可乘之机?”
“夫人说的是。”玉簪道:“哥儿还这么小,可禁不起折腾,我跟在夫人身边,定竭力护着您周全便是。”沉思片刻又道:“不如在带上玉钗。玉钗机灵,轻身功夫也还不错。关键时刻可以报讯传话。”
云想容觉得玉簪说的也有道理,也点了玉钗。叫二人下去换一身体面些的衣裳来。自己则是让英姿和玉壶服侍着开了柜子选衣裳。
云想容到如今依旧不是诰命,没有诰命的大妆,可穿着打扮也马虎不得,既不能太过出挑压了宫里主子的风头,也不能太素净辱了沈奕昀的脸面。
思虑半晌,选了身藕荷色暗花云锦褙子。下着牙白的妆花凤裙,云髻高挽,插了根金宝顶桃花步摇簪,配一对儿小珍珠丁香。左右手各带了一只金圆茎镯子,打扮雅致又妥当。
玉钗和玉簪这会子也换了身一模一样的桃红小袄和长裤,同样梳了双螺,两边各带一朵银桃花小簪,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如此打扮清新又鲜亮。
马车已经预备得了,云想容便赶着进了宫。
太后的慈安宫里依旧是老样子,只是门窗才刚油漆过,虽有焕然一新之感,可也遮挡不住宫殿历经几代的沧桑和沉重感。
云想容进了慈安宫,就发现太后身边儿的人都是眼生的。这才想到方才去沈家传话的太监也是第一次见。
待见到了太后,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太后身边,连从前长伺候的姑姑都不在了,换成了一个二十出头面貌温婉的宫女。
此番塞外行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想容心里打鼓,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没见她抱着孩子,笑着道:“快起来吧,瞧你,生产过后也没见走样儿,依旧是容光焕发的,孩子呢,怎么没瞧见?”
“回太后。东哥儿病了,不移走动,是以我私自做主没有带来,还望太后见谅,您也知道,小孩子最是不禁折腾的。”
太后久居深宫,什么场面没见过?云想容最后一句话已经让她明白了,也不怪罪,笑道:“罢了,既然如此,往后有机会抱进宫来给哀家瞧瞧便是,也不急在一时。”
“是。多谢太后体恤。”
太后将手中翡翠佛珠随手放在小几上,笑着站起身。“今儿个天气好,哀家一直憋在屋里也怪闷得,正好你来了,陪着哀家出去走走吧。”
云想容自然道是。
那宫女见状就笑道:“太后风寒未愈,不如就在慈安宫里走动走动,松松筋骨也就罢了。”
话音刚落,太后就似笑非笑的道:“皇帝让你来伺候哀家,可不是让你来管束哀家的。怎么,哀家现在连想去何处走动的自由都没了?是你自己定下的规矩,还是皇帝定下了规矩叫你来看着哀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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