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睡时素来保持警觉,听了一点声响就翻身起来,见云想容受了惊吓,忙披上衣裳吩咐人熬药。原本也不是发作,只是受了惊吓而已,吃了药也就好了,再睡个回笼觉起身时,已经是辰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雨却依旧未停。
“夫人,您醒了?伯爷已出去多时,大爷清早来了消息,说巳正来接您回府。您现在好些了吗?”英姿服侍云想容起身,见她穿着大红兜衣裸}露的香肩和脖颈上有或深或浅的淡淡青紫痕迹,虽已经见过几次,还是红了脸,扶着云想容下地。
“没事了,我这样是常事,偏他大惊小怪的。吃过早膳咱们预备一下启程就是。”
英姿笑道:“那是伯爷疼惜您。出门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随身带着丸药,若回去不顺心了就悄悄地捎信儿回来,伯爷立马亲自接您回府。”
云想容闻言噗嗤一笑,“哪里有这么严重,十几年都住得了,偏七日住不得?他也不怕背个‘媳妇迷’的名声。”
“所以才说伯爷疼惜您啊。”
说话之间,英姿已服侍云想容盥洗晨妆。
云想容今日梳了挑心髻,发髻正当中簪了凤口衔珠展翼的累丝金凤簪,戴了蓝宝攒珠抹额,猫儿眼的丁香。身上穿着的是宝蓝色对襟立领撒花褙子,下着月牙白蜀锦襕裙。
云想容很少浓妆,今日却是故意画眉斜挑入鬓。双唇鲜艳殷红。浓妆艳抹,雪肤朱唇。在宝蓝这等冷色的映衬下,整个人散发着冷艳妖娆之美,飞入鬓的长眉和清澈妩媚的桃花眼,加之她高挑的身段,给人以压迫之感。
英姿扶云想容起身,笑着道:“夫人做这样打扮很是好看。”
“是吗?”云想容理了理鬓角碎发。
英姿则是拿了金蝴蝶压发为她戴在脖颈发髻上:“好看的紧,且气势凌人。”
“要的就是气势凌人。”云想容微笑,在宝蓝大氅外披上件月白撒花褂子,绣花鞋外头套上木屐子。便吩府玉簪和玉壶随行,与柳妈妈一同带着包裹等物去前厅等候。
不过盏茶功夫,云佳宜就带着人来了。
“六妹妹切莫介怀,三叔今日有要紧事,我来接你也是一样的。”
见了云想容。云佳宜笑的十分温和。
云想容笑道:“多谢大堂兄。”
云佳宜却是望着她冷艳的妆容和锐利的眉眼,半晌没有说话。
“大堂兄。怎么了?”她笑容可掬。
云佳宜摇摇头。纳闷道:“六妹妹容貌依旧,可我总觉得今儿好像有些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却是说不出来。”
云想容莞尔,娇声细语的道:“大堂兄只当我还是原来的小六儿就得了。”
“是啊,卿卿还是卿卿,没变过。走吧。雨天路难行,咱们这会子启程刚好。”
“好。”
云想容所乘的是她那辆专属的华贵马车,如今换了烟霞色的蜀锦帷幄,在雨幕之下仿佛要融入其中。偏珠帘摇曳,亚光生辉,蓝宝石镶嵌的座椅扶手泛着幽蓝的光,与云想容身上的上好锦缎呼应着,华贵异常。
因连续下了七八日的雨,七月天反而冷了,英姿知云想容畏寒,还特地带了个苹果大小的精致手炉给她捂着。
谁知才出了探花胡同不久,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云想容询问:“怎么了?”
“夫,夫人!”车夫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英姿见状狐疑的撩起车帘,只看了一眼也是惊呼:“夫人,您看!”
云想容探身向前,却见去往云家的必经之路上,竟然停着约莫三百余轻骑兵。
列队整齐的骑兵队伍,即便在雨中伫立着也是森然安静,只偶尔有马嘶传来,道路两旁早已经没有了百姓。
而领头一人,正是披了件蓑衣带着斗笠的端坐枣红马上的闽王。
见了云想容,闽王笑道:“义妹。回娘家去?”说着策马而来。
云想容对闽王断没有好印象,他先前对她的调戏她哪里能忘?可如今无奈之下她成了他的义妹,也只好以礼相待:“义兄。”美目扫过那森然兵马,打趣道:“义兄莫不是带着家丁护院来送我回娘家的吧?”
“嘿,我还正有此意。”闽王嬉笑着到了马车跟前,对着英姿一摆手:“你,下去。本王要跟你们夫人说话。”
英姿咬着唇,不放心云想容。
云想容却是笑着将油纸伞递给英姿,让她下了马车。
闽王翻身下马,在英姿撑开的伞下脱了蓑衣斗笠,一跃而上,大咧咧的坐在了云想容身边。打量车中陈设,啧啧道:“怪道人说你外家有钱,这么一看,还真是有钱啊。”
“义兄说笑了,黄白之物难道义兄见的少了?快别这里打趣我,你要找我说什么?”
闽王不言语,打量过车中陈设,又望着云想容,笑了笑道:“你今日打扮的很是凌厉,不错。看来默存没有猜错你。”
提起沈奕昀,云想容心下生出几分警觉来,不动声色的笑道:“义兄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我今儿带了三百骑兵来陪你回去住对月,是你夫君请动我去的。他料定你不会与从前欺侮过你的人干休,怕你吃了亏。”
云想容闻言既是惊讶,又是感动。感动的是沈奕昀对她的了解——她身边的人是绝不可能去与沈奕昀泄密的。惊讶的是沈奕昀竟然想到请闽王作陪。
闽王虽是她的义兄,却也不是个善茬,难道是沈奕昀一句话就可以指使的?
她笑着问:“义兄能来,我感激不尽,正解决我的大问题。只是沈默存许给你什么了才请动了你?”
“你这丫头,怎么跟你们家沈默存一样的算计。”闽王哈哈大笑,道:“知道瞒不住你,不过男人家的事,你不要多问也就罢了,总归不会是把你送给我之类的,沈默存对你的心意你无需置疑。我对你如今是兄妹之情,与沈默存也算是半个弟兄,根本也不会再动你心思。我不是那等纠缠不清之人。”
他如此直白,云想容反倒不好在继续深究,又觉得沈奕昀的事,若需要她知道自然会告诉她,不告诉她的就是没有必要知晓,是以也不再多想,道了声谢。
闽王吩咐队伍启程。
三百骑兵向两旁潮水般退让,云想容一行三辆马车,就在骑兵的注目之下驶向前方,随即三百骑兵合在一处,前后护送,不多时就到了云府门前。
云佳宜下了马车,刚要去叩门,好将闽王同行的事禀告家人。
闽王的随从却将之拦住了。
三百骑兵便在济安侯府门前拉开了阵仗,呈半包围状。
门子早就看到这一群兵士,吓得魂飞破散,还当是皇上又派人抄家,命人撒丫子进里头去回老夫人和云贤。
今日逢云贤与云敖休沐在家,正在外院书房里谈论皇帝是否有削藩之意,父子二人争论的面红耳赤,听了下人回话,两人都吓得白了脸:
“难不成皇上削藩,要先从云家动手?”
云敖闻言抿唇。云家一门双侯,他如今的爵位并非世袭,照例说削也没什么可削的,不过云贤却是不同,毕竟为官多年,朝中根基深厚。难不成皇上真的要对云家动手,先从云贤来开刀?
二人正在忧虑,还要问回话之人是何人带队时,外有又来了个小厮传话:
“回侯爷,闽王驾到,请侯爷速速出去迎接。”
闽王?!
云敖与云贤对视了一眼,他们与闽王素无交情,他无缘无故做什么要来云家?
不过若真是闽王来访,有兵士包围也不足为奇了。在京都城中,除了闽王,再没有第二个人动辄上百军兵随行,也在没有第二个人敢动不动就与人决斗。一些调戏了良家妇女的衙内都是与闽王“决斗”时魂归西天的。
只要不是抄家就好。
父子两人都松了口气。
云贤吩咐道:“快,去告诉老夫人,带着人快出来到前门迎接闽王。”
“是。”下人飞奔去报了。
云敖和云贤不约而同的叹息。
闽王是个刺儿头,又是最能挑理的一个人,有一点惹得他不高兴,他都敢闹的云家鸡犬不宁,偏偏皇帝都拿他无可奈何且宠信非常,他们不过侯府,哪里敢跟亲王别扭?还是干脆礼数周全,快些送走这尊大佛为妙。
云府门前,三百骑兵静默森然,须臾府门全开,在大雨之中,云贤,云敖为首,后头跟着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孟氏、大奶奶邢氏,二奶奶杨氏,乃至于云明珠,云博宜,云传宜,云芷,董若莹,就连襁褓中的云舒容都被奶妈子抱着出来,连同府中所有的妾室和又体面的下人,冒着大雨在地上铺了蒲团,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卑职云贤,携全家老少恭迎闽王千岁!”众人额头贴地,雨湿脊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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