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一个古代人,看见这么复杂精密的人体详解,都会混乱的。
景泰蓝早已命人把笔墨备好,笑嘻嘻地塞到她手里,“不要漏哦。”他好体贴地叮嘱。
慕丹佩挠了挠头发,墨汁滴在脑袋上也没有察觉,犹豫半天,对着脑袋上那一大块脑干区域,备注:脑。
又看看下方,她学过医,内脏还是知道的,古代医学里,对人体内求之道也有涉猎,慕丹佩师从一位极其博学的人物,跟着她学过脏腑内境图、经络穴道骨度之图,但是再详细的,便没有了。
她写写停停,分别备注了五脏和大小肠,都还算准确,太史阑瞧着,觉得作为一个古人,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古代没有人体解剖,也没有手术。
她忽然想起君珂,小透视天生X光,倒是一个看人体疾病的好手,没钱了或者可以开一家诊所?可惜就是她会“看”病不会看病,要是有个能手术的搭档就发了。
此时思路一转而过,不过笑笑而已。
却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刻,遥远的大燕,君珂柳杏林开办诊所,“医学双璧”声名鹊起……
慕丹佩全神贯注,鼻尖渐渐冒了汗,上半身却还差一半没有备注,她完全不理解地瞅着很多延伸出去的黑线——那里有东西嘛?那根管子该叫啥?那白白的一片不是什么都没有嘛,也有名称?还有,骨头不都是骨头嘛,为什么每根骨头都要说明?难道真的不同?
上头做不出来,她的笔尖往下,忽然呆了呆。
某处详细分解的重要器官,落入眼帘。
慕丹佩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先前她被这奇妙的图吸引,没注意到细节到底有多细节,而且这细节和平日里知道的也不一样,也就没往上面想,此刻瞧见,忽然明白这是什么,愣了愣,脸唰地红了。
她大气疏朗,潇洒不拘,可是再疏朗再不拘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黄花闺女,对上这种东西,还要镇定自若标记,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行!”她霍然将笔一扔,墨汁四溅,“不知道!不会!我宁可去备注一个经脉穴道图!”
“哈哈哈哈哈。”景泰蓝的狂笑声及时响起。
“小子你别得意。”慕丹佩斜睨着他,“我就不信你全记得。”她不怀好意地一指女图,“你一个不漏标记出来,我就认输!”
景泰蓝撇撇嘴,小指头勾勾——过来瞧着!
慕丹佩真跟过去瞧,这个好学宝宝,任何时候也不会放弃学习的机会。
景泰蓝爬上凳子,歪歪扭扭写他的狗爬字,实在不会的用拼音。
“呀,大脑还分这么多区域!”慕丹佩不住惊叹。
“哦,这个叫甲状腺!”
“眼睛还有这么多复杂的,眼球还有壁!”
“心房心室……不就是个心吗?”
“淋巴结……啊我脖子一侧常年有个小小隆起,和这位置有点像啊,是淋巴结吗?”
“脊髓神经……我们叫经脉!”
“这个……这个是女子孕育生命之所?”慕丹佩啧啧称奇,脸都快贴到图上。忽然又疑惑地道,“你这些是什么字?南洋字吗?”
“好啦!”景泰蓝意气风发地一甩笔,爬下凳子。
慕丹佩默不作声,将图上上下下又摸索了一遍,忽然对太史阑道,“我出重金买,你出多少钱?”
“今天的主题不是这个。”太史阑喝茶。
就知道她会这样。
“不就是输了吗?”慕丹佩不耐烦地挥手,一爪子就将她自己的未来给随随便便定了,“输了输了,我认输,景泰蓝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慕丹佩拍马都比不上。好了,太史阑你现在可以开价了。”
“啊?”卯足劲儿没处泄的景泰蓝瞪大眼睛,“这就完了?这就认输了?你有点骨气行吗?你不会抵赖吗?我还想考你女子养生美容,还想考你拼音怎么念……哇呀呀你气死我了……”
胜利者郁闷地去捶床,失败者追着太史阑问,“多少钱,开个价?”
“先不说这个。”太史阑放下茶杯,正色盯住了慕丹佩。
慕丹佩也许还没明白这个赌约的严重性,她必须提醒她,这是一辈子的事,她马虎,太史阑也不愿意马虎,这和骗人入套有什么区别?
“你要想清楚,和孩子的赌约也是赌约,没人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不是开玩笑。”慕丹佩眉毛一挑,“太史阑,你当真以为我没心没肺得不知轻重?景泰蓝是孩子,可是帮他向我提出赌约的是你!你太史阑是个简单角色?”
太史阑不语,心想自己多虑,慕丹佩从来是个水晶心肝。
“这个赌约,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但我也认为你不会害我。”慕丹佩笑笑,“这是我对你的一点信任,如果我信错了,那也算我自己看走眼。老实说我今天应赌约是有准备的,我不会因为景泰蓝是个孩子就故意让他,但也不会因为我输了就有所逃避。输了就是输了,我只是不纠缠而已。不代表我不看重。”
太史阑点点头。是的,慕丹佩就是这么大气,换成她也是这么想的,输就是输,纠缠失了身份。
不过……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你真要我做景泰蓝娘子?不是吧?”慕丹佩对她眨眨眼睛,“我倒觉得,你不像是个替儿子决定终身的老娘。哎,太史阑,这个闷葫芦,你去丽京给我打开吧。”
“做他娘子有何不好?”太史阑一笑,心想果然骗不了慕丹佩,“到时候这副图做聘礼。”
“那就这么说定了。”慕丹佩哈哈一笑,转身对景泰蓝先躬了躬身,随即一把将他拎起来,往椅子上一墩。
“夫君。”她柔声道,“这样躺没尊严,为妻以后得给你纠正着。”顺手将景泰蓝口袋里的糖都摸尽,塞到自己口袋里,深情款款地道,“夫君,零食吃多了积食,为妻给你保管着。”再顺手把景泰蓝小口袋里的几枚小金珠都摸了出来,满脸贤惠地道,“夫君,身上怎么有这么多钱?晚上出去寻欢吗?外头女子不老实,怕伤您身体,等为妻拿这钱去给你讨几房本分的妾来。”
蓝家新娘子吃着“夫君”的零食,揣着夫君的私房钱,去给“夫君”“讨妾”了……
蓝老爷两眼发直,瞧着自己瞬间空荡荡的口袋,两眼一翻白,倒了。
太史阑噗地一口茶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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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第三天,司空昱来了。
容楚一脸不想见他的样子,干脆避了开去,到园子里晒太阳。
太史阑瞧着容楚背影,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容楚还是介意的。
虽然他因为她的伤,不想让她不愉快影响身体恢复,尽量若无其事,可是每次大家或她提起司空昱,他那忽然阴沉的眼神和若有所思的表情,已经证明了国公他老人家对那天看见的那一幕其实很介意。
换成以前,太史阑会骂一句沙猪。不过现在她多少也能理解,容楚已经算是封建社会里少见的大度男人,毕竟他是在这样的道德和教育熏陶下长大的。但像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压到别的男人身上,双方都还衣衫不整,他老人家面子下不去是难免的。
这要换个守旧的,想杀人沉猪笼也有可能。
太史阑觉得,与其积压着秋后算账,倒不如当面锣对锣鼓对鼓说清楚,也好让某个爱吃醋的家伙明白到底那天怎么回事。
何况容楚也有伤呢,让他不爽对伤口恢复也不利吧?
她看着司空昱,这家伙看起来比她惨,又坐了轮椅,身躯有点僵硬,露出来的手腕和脖子都有布带。听说那天他惊醒后,忙于给她拍打火焰,却忘记自己身上还有火,他又是刚从混沌状态中惊醒,没有太史阑清醒的头脑,想不起来用被子压灭火焰,所以烧伤比她重些。
太史阑有点遗憾自己的复原只能用于非生命体,不然一摸恢复如初多好,不过好在司空昱的脸也没有被波及,毕竟火油只能沾在身上。
司空昱也在认认真真打量她,随即长舒了口气,似乎放了心。
他伤势犹重却坚持要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怎样,别人都说没事,可是不亲眼瞧瞧,终究不安。
这次天授大比闹成这样,南齐和东堂已经交恶,他进来时顶着无数敌意的目光,让他心惊。惊的不是别人的敌意,而是怕这敌意是因为太史阑伤太重。
还好,还好。
太史阑迎着他目光,第一句就道:“我没事,你自己好好养伤。”
随即又道:“屋里气闷,我们去园子走走。”不由他说话,当先往园子里去,一个护卫过来,推着司空昱也跟了出去。其余护卫也都跟着。
司空昱目光暗了暗。
她……是不愿意和他再单独呆在一个屋子里了吧。
太史阑在园子回廊边停下,身后几株树,树后光影斑驳,面对一方碧池,碧池前有人在晒太阳。
她在阳光下扬起脸,对司空昱笑了笑。
“司空。”她道,“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司空昱沉默,隐约听出她的意思。
他眉宇间,那种挣扎为难和痛苦的神色又一闪,随即消逝。
“是的。”他道。
“那天……”太史阑敏锐地感觉到树后似乎有簌簌响动,她装作没听见,“你是中了术吗?”
“……没有。”司空昱咬牙挤出那两个字,又犹豫半天才道,“对不住,那天,我不该对你……”
树后又有簌簌之声,太史阑迅速打断司空昱的道歉。
“那天没什么。”她道,“其实是我反应过度。你是想要那个钗子是吗?我不该把钗子放进衣服里,你无意中扯坏我的衣服,也不过是为了去拿那个钗子。我应该想得到的,钗子一落地你就离开了我,你明明只是为了钗子。”
司空昱抬起头,对树后缭乱的光影望了望。抿了抿唇。
“是的。”半晌他道,“我只是……为了钗子。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所以伤了你。”
“我知道你不知道。”太史阑淡淡道,“我们是朋友,谁都不会向对方下杀手。就像我绝不会对苏亚或于定他们下杀手一样。”
司空昱默然,垂下眼,他长长的眼睫搭下来,在眼角打出一片深黑的弧影,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憔悴。
“是的。”他道,“你后来也是为了救我,我是来谢你救命之恩的。”
“不必了,你之前也救了我很多次,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烧伤。”太史阑拍了拍他的手,“司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第二次重复这句话。意思却已经不同。
司空昱抬头看着她,忽然闭了闭眼。
他闭眼的一霎,感觉到手心里被塞入一样东西。
太史阑微带歉意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对不住……毁损了,不过我擦干净了。”
司空昱紧紧地握住了那个钗子。
两人默默地坐着,听树后风在游荡。
“我……暂时不会回东堂……”很久之后司空昱才道,“国内给了我命令,要我去静海城附近,办一些事儿。太史,我今天也是来向你告辞的。”
太史阑默然——这是东堂对他的惩罚吗?要他将功折罪?静海城虽然是南齐领土,但东堂在那里的潜入势力听说很大,而且那里各国海上商贾云集,海盗扮成平民入市交易窃取情报,再转手行走海上烧杀抢夺,城内势力林立,治安纷乱,去的主治官员要么和本地地头蛇沆瀣一气,要么死于非命。东堂虽然这次失去了彻底获得静海城的机会,但一定不会罢休,现在,是要派他去潜伏吗?
在那样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势力消亡的龙蛇聚集之地,他要如何生存?
她抿了抿唇,有点不安,但又不能说什么。
树后簌簌的响动忽然没了,有人轻松地抛出钓竿。
司空昱凝视着她,他独特的深沉如星空的眸子里,幽光闪动,满是复杂的意味。
留下来是惩罚,他知道,可是又或者不是惩罚。他对此期盼而又恐惧,但终究无法诉说。
他示意护卫走开,护卫望向太史阑,太史阑点点头。
树前只剩下他和她,阳光斑驳,冬日晴好。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她的侧脸比初见时显得柔和,眸光不再尖锐如箭,开始藏锋敛芒,起伏深沉。变幻间也如深海。
他忽然觉得,机会是有定数的,过去了一次就失去一次,耗费尽了缘分也就尽了。
他驱动轮椅向前一步,忽然握住了太史阑的手。
“我想……”他握紧了她的手,不容她挣脱,“我想问问你……”
“好!上钩了!”忽然一声欢笑传来,随之有水波哗啦扬起的声音。
他的话被这一声突兀的笑打断。太史阑没听清,偏头疑问地看了看他。
他还想说,可是太史阑已经抽出手,心神不属地站起来,转头对那边叫道:“喂,动作轻点,别扯裂了伤口!”
那头又是朗朗一笑。
司空昱的眼神,彻底暗了下来。唇角紧紧地抿成一线。
他不再说什么,自己驱动轮椅离开。等到太史阑注意力从容楚身上返回,想要和他说什么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他孤独离去的背影。
太史阑看着他身影被层层叠叠的冬木覆盖,不知怎的心底微微萧瑟。像看见天际雁南归,却有一只孤雁,因伤因迷路,无奈地掉队。
明年春草发,北雁回,那一片苍青的天涯里,是否还能找到昔日的影子?
她抱起了双臂,觉得极东的冬来得真早。
随即她笑了笑,因为她安慰地看见,昭明郡主在路的尽头等着他。
司空昱缓缓前行,并没有看见等候的昭明郡主。
他眸子里一片空茫,心底只反复流过刚才想要问她的那句话。
“你不顾生死扑出来救我,是不是因为……有一点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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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昱离开后,原本流传的一些关于当日的流言,渐渐也消散了。
现在大家的新说法是,那天司空昱没找到南齐藏的东西,想要夺走太史阑找到的钗子,黑暗中误撕了太史阑的衣服,而太史阑勃然大怒,扑上去要揍他,正好司空昱点火折子要寻落在地上的钗子,两人当即都着了火。
这个情节很符合双方的立场和性格,人们和他们的小伙伴们都立即信了。
国公的面子也被挽救了。
其间各地的队伍也开始逐渐返回,热闹的云合城空了许多。太史阑让花寻欢带着二五营也先回去,等着朝廷封赏,结果二五营没人肯走。都说要等她一起。最后还是花寻欢杨成史小翠留了下来,其余人由沈梅花等人带回。回去的路线无需再经过五越附近,作为天授大比的功臣队伍,二五营会受到沿途官府的热情接待和保护,安全不会有问题。
太史阑不走,是因为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不过她现在有点急了——因为容楚也没走。
按例,容楚现在该和她分开了,她要回西凌,而容楚则必须回京复命。但是她赖着不走,容楚竟然也赖着不走。当然两人的理由都是——哎呀我痛,养伤。
极东总督可不希望这俩尊神死赖在云合城,尤其太史阑,谁都感谢她,但谁都觉得她就是个惹事精,她所到之处,没麻烦变成有麻烦,小麻烦变成大麻烦,连年年不死人的天授大比,都搞得血流遍地凶险无比,现在已经有人说她是天煞星下凡,到哪里哪里血光漫天。
听说东堂因为此次损伤惨重,皇帝勃然大怒。确实,最重要的天授者被杀,白皎雪惊吓半疯,亲王将军世子全部重伤,这样的后果东堂也承担不起,之后东堂屡屡叩边挑衅,很有来一场战争的意思。皇太后宗政惠为此也勃然大怒,说太史阑为求胜行事无度,要扣她的赏赐,遭到了朝中众臣的激烈反对,据说朝廷已经吵了三天了。
这么一个杀神谁也不愿意留着,极东总督为此三天前就开了欢送会,可是欢送会开完了,欢送会上剩下的水果也吃完了,杀神还没走。
杀神早上一大早起来,踢踢腿,动动手,觉得伤已经没大碍了。伸手招来赵十三。
“交出来吧。”她眯着眼睛道。
赵十三一脸呆萌状看着她,“啊?什么?我没偷吃景泰蓝的糖果。”
景泰蓝迅速翻了翻自己的小背包,稍停,思考,尖叫。
“啊啊啊我说怎么最近糖果少那么快原来都是十三叔叔你偷了啊啊啊偷两万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赵十三捂住耳朵,老泪纵横——人家哪里爱吃糖?人家明明是怕你吃糖太多伤了牙齿又不想给太史阑告状害你屁屁被揍只好把你糖扔了你怎么能这么恩将仇报……
“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停地被景泰蓝魔音穿脑,就交出路线图。”太史阑对他露出两颗白森森的牙齿,“那天跟着万微走画出来的路线图。”
“不懂,你说什么?”
“景泰蓝。”太史阑关门放景泰蓝。
“十三叔叔,公公未来的儿子一出生,我就给他一个骁骑将军衔,你说好不好呢?”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微笑。
“好呀好呀。”
景泰蓝摊开小手。
赵十三左顾右盼,从他身边过,袖子一卷,啪嗒掉下一个东西,赵十三好像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去了。
景泰蓝踮起脚,献宝地给太史阑送上战利品。
太史阑接过,另一只手还摊开着。
“嗯?”她对景泰蓝挑眉毛。
“嗯?”景泰蓝对她四十五度天使困惑角。
“嗯?”太史阑嘴对着他的小背包努了努。
“啊?”景泰蓝唰一下捂住背包,“麻麻你说过只要我帮你就不管我吃糖的!”
“我今天扮演宗政惠,谢谢。”太史阑伸手,手指动动,“嗯?”
景泰蓝含泪将小背包送上,眼神哀切。
“这个惨痛的情节是为了让你记住,”太史巫婆愉快地掂了掂包袱,阴恻恻地道,“宗政惠给你的一切许诺,都是不可信的。”
她愉快地吃着糖走了。
景泰蓝掩面泪奔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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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完巫婆的太史阑直奔容楚那里,和他告别,“我刚收到西凌总督的信,说昭阳城最近忙不过来,要我快点销假上班,我得走了。”
“你来得正好。”容楚房里一堆护卫忙忙碌碌也在打包袱,“我刚接到朝廷催单,让我速速回朝商量对付东堂的问题,所以我也要向你告别了。”
“啊,这么快。”太史阑扼腕。
“是啊,太快了。”容楚忧伤。
两人握着手,深情对望一秒,在各自眼神里找了找某些被称为“狡猾”之类的东西,随即容楚道:“那么,现在就分手?”
“我也不想,可是我必须立即回了。”太史阑叹息。
“无妨,我估计你近期可能要去京城,就算你不在京城为官,你再升勋爵,进入子爵之列,是要由皇室亲自册封的。咱们很快就能再见面。”容楚深情脉脉。
“真的吗?那太好了。既然如此也不必依依不舍了,那就这么的,你伤还没全好,注意身体,咱们京城再会。”太史阑抽爪就走。
容楚在她身后道:“再会,很快再会。”
两人互相挥了挥爪子,然后太史阑头也不回走了。
容楚若有所思望着她背影,慢慢地笑了笑,再一转身。
整间屋子的护卫们都傻张着嘴呢!
“看什么看?”国公爷竖起眉,“别磨蹭了,等下还要演戏呢,快!”
……
太史阑告别容楚,再用神一般的速度告别了总督,带着人神一般地迅速离开了总督府,前后时辰不超一刻钟。总督连想送一送,都只来得及跟在她马后吃灰,看见一溜烟狂奔而去的影子。
总督感动得眼泪连连——老天开眼了啊,之前那么多天死赖着不走,现在说滚就滚,瞬间让人看见幸福的曙光啊……
然后他瞬间真的泪了。
因为站在大门口的他,忽然听见远处似乎有呐喊声,随即没多久,自己的护卫就连滚带爬地赶来,告诉了他一个要命的消息。
“大……大……大人……国……国……国公他……他……他……”
总督心中一喜。
“国公也要回京了?”
“国公他……”护卫直着眼睛,“被……被掳了啊!”
“啊!”
……
一刻钟后极东总督赶到后院,就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家具翻倒,衣服凌乱,仿佛刚刚发生世界大战。
而且这个大战的范围还从屋子里一直延伸到外面,整个院子所有房间都乱得像被一堆野兽滚过。
众人面面相觑。
太史阑和容楚都是在总督府养伤的。短短一刻钟时间,光天化日之下,能不惊动任何人闯入总督府,把屋子全部打乱,还能在无数护卫之中掳走晋国公,这群盗匪真是神奇,神奇得很。
武帝世家也做不到吧?
总督瞧瞧那一地狼藉,嗯,该带走都带走了。
“国公不见了?”
“嗯。”
“国公的护卫们呢?”
“也不见了,哦不一起被掳走了。”
“国公带的那一大堆衣服呢?”
“也一起被掳走了。”
“国公梳头必用的梳子呢?”
“也一起被掳走了。”
总督默默地看着被掳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泪奔了。
遇上太史阑和容楚这一对贼公婆,不幸福!
“大人……”属下在小心翼翼地问,“咱们这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总督咆哮,“上报朝廷,晋国公被掳,去向不明,怀疑是临近曲台武林大会众人所为,现极东正加派人手进行搜寻,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哦……那咱们现在该请哪方面的人手去搜寻?上府?折威军?”
“请个屁啊!打着灯笼找火把吗?笨蛋!”
总督府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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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神情轻快地一路奔驰,确定路上没有人跟踪后,半路换马车,在马车上换了面具,所有人改装,再换马车,再绕路,赶了两天路,到了一处市镇。
这个镇子很平凡,在地图上都没有名字,不过很热闹,来来去去的,都是短打的汉子。
太史阑远远地看见镇子的轮廓,便命停下马车,将在路上采购的一些毛皮放上来。
她们现在也是短打,粗布棉袄大风帽,是当地做小生意的行商打扮,这也是在极东大地上行走最多,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种身份。
但就是这种身份,在进入市镇之前,也经过了数次有意无意的盘查。还在十里外的时候,就有一队同样的“客商”经过,攀谈了几句,听队伍里龙朝吹生意吹得精熟,夸了几句后离开。距离还有五里的时候有一队农人经过,有意无意将他们打量了一阵。还有三里的时候,镇内出来巡丁,直接对队伍进行检查,太史阑表示,他们是从黑吉行省出来的,贩了些毛皮,也有几柄好武器要带到内陆去兜售。
听说武器,巡丁都很紧张,要求一一验看,龙朝小心翼翼取出几个包袱,包袱里有小包袱,小包袱里有长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还裹了一层绢布。
他这么小心,如获至宝的模样,让巡丁也紧张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等着“惊世名剑”出现,并互相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
结果龙朝把绢布打开,把剑一抽,巡丁们瞬间愣住,随即哈哈大笑。
“这……这……这也叫名剑!”
“村东头的老王打的铁锹也比这好啊!”
“这是哪个行省的土包子,没见过剑吗!”
龙朝一脸无辜,眨巴眨巴眼睛,用一口外省口音道:“可这在我们那,就是好武器啊,贵得很呢,您瞧这钢口,多亮乎……”
“呸,这也配称钢口!”一个巡丁不屑地道,“你们是被骗了!黑吉和极东行省,是两大炼铁和武器产地,像这样的刀剑,在这里只能算三流货色,咱们这里随便收拾一把剑,都比你这好百倍!”
“不是吧……”龙朝满脸不信,“您看这把匕首,花了我三百两银子呢!”
“三百两!”巡丁们的眼珠子瞬间差点瞪出来,“你疯啦!这样的匕首值三百两!钱多得没处花了么!”
“不瞒几位大哥。”龙朝一脸诚恳地道,“这样的刀剑,在我们海西行省,转手就可以卖千两以上。大哥们离得远不知道,海西那边不太平,土豪林立,纷争不断,偏偏当地少铁,冶炼技术也不行,只擅长做生意。所以好点的武器在那里吃香得很。就这样的,转手就有一笔。”说完小心翼翼将刀剑收起,又叹口气,“我倒是想搜罗些更好的武器,那边的大豪都愿意出重金买最好的武器,关键时候可以救命啊!不过你们也知道,好刀好剑,在这里也是先紧着自己收藏的宝贝,哪里买得到。”
说完他摇头叹气,对身后一直不说话装傻子的太史阑等人道,“进镇吃点喝点,休息一阵,加紧赶路咯。”
巡丁们互望一眼让开,呵呵笑道:“进镇子去吧,或许有收获呢。”
车子一路进镇,果然之后再没受到阻拦——人家等着冤大头进去呢。
火虎坐在龙朝身边剔牙,瞧瞧那些巡丁,冷笑一声。
太史阑掀开车帘,赞他,“好主意!”
“大人。”火虎满不在乎地道,“本地盛产武器,却缺钱,看见咱们这样的傻子,一定会热情欢迎的。”
“你真的确定这里便是武林十年大会的入口?”
“是的,十年前我来过这里,但是没能进去。据说这里原先是一位武林重要人物晚年隐居之地,他去世后江湖中人为了纪念他,把这里划为武林禁地。无论有何纷争打斗,进入镇中一步便不允许再发生,在这个镇子里,才能得到武林大会的进入机会。”
太史阑忽然想起好像哪本武侠小说里也有类似的设置,一个不允许发生任何纷争的禁地,形成了天下无处可去的江湖人的庇护所。
“这里庇护所有无处可逃的江湖大盗?”她问,“那你被官府追缉得最狠的时候是不是想来寻求庇护?”
“不,没有人庇护你,除了小镇原本的居民世代居住,任何外来人停留不得超过一个月。所以小镇顶多能让一些要紧的纷争得到拖延,改变一些事情的发展后续。不过这也很重要了。”
“看样子很难进。”
“是的。但小镇的人也要穿衣吃饭,再加上来的人多了,见的世面也多,渐渐就不满足田里刨食自给自足的生活。这些年也开始接纳外地行商,做些生意,所以咱们才能进去。”
“你选的武器不错。”
“确实不错。”火虎裂开大嘴吹嘘,“要想找到这种又亮闪闪又很差劲的三流刀剑,可真不容易!”
……
马车驶进了小镇,坐在车里的太史阑立即感觉到不同。
四面人物有普通居民,有精悍的武林汉子,来来往往,神情如常,可是他们一进来,不管是老妪还是小孩,大汉还是少女,所有人目光第一眼就扫过来,将他们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
镇子里很热闹,除了行人打扮比较利落点,也看不出什么浓郁的武风,而这些彪悍汉子,往往都蹲在菜摊前买菜,不停地捏着白菜帮子,和摊主计较着一铜钱。或者干脆自己挑着担子招摇过市,吆喝兜售。
太史阑听说,即使这里会给予人一个月的庇护,条件也是苛刻的。身上不许留钱,武器要暂扣,另外,采花大盗、欺凌弱小贫穷者不收。这些条件吓走了很多人,当初火虎就是因为要暂扣武器,心里不安,才过门而不入。
寻求庇护的人没有钱和武器,自然要想办法生存,所以高手们放下刀剑,种地卖菜,也知道了如何讨价还价,为一钱奔波。往往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再回到当初的打打杀杀快意恩仇的生活中去时,反而觉得更加疲惫。也更懂得珍惜生命和金钱。很多人由此干脆金盆洗手,归隐山林。
太史阑对定下这规矩的人微有敬意——这是个心怀宽广,而又有原则的人,也是个懂得生活真谛的人。
人生,本就是平凡最可贵。
他们的队伍进镇,虽然引起注意,却没受到阻拦,小镇的人默认经过前三关盘查进来的人,都是可靠的。
太史阑带人先去吃饭,让龙朝带几个人象征性地去卖他那刀剑,果然遭到了唾弃,很快小镇的人便知道有一群海西行省的傻子,在黑吉行省买了几把劣质刀剑还当宝贝,买的价钱高得离谱,标标准准一群没啥经验的羊牯。
“听说了吗?来了群海西傻子,一把给我切菜都不要的烂刀,买了三百两!还说准备卖一千两!”
“我看见那刀了,我家三小子拿来剔牙都嫌软!”
“这种刀谁家里不是一大把,听说那些人还不信咱们这有好刀,说要住一阵瞧瞧。”
“那就让他瞧瞧!卖出一把两把,咱们今年就是个肥年!”
……
镇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海西傻子,海西傻子们则在酒楼上吃饭。
为了表现出和“海西有钱乱花的富裕行商”相称的行事作风,太史阑给所有人都叫了最好的菜,满满的一大桌子,吃得景泰蓝眉开眼笑。
素来朴素俭省的太史阑却十分肉痛,盘算着这笔银子将来该着落在哪里?二五营报销?昭阳府报销?要么晋国公府报销?
最后一个报销点很无厘头,她却毫无愧疚——晋国公府富可敌国,全国各地名下田庄店铺车马行无数,几辈子也花不完,她老人家愿意花,那还是给容楚面子。
其实她现在也不差钱,天授大比赢了,从朝廷到地方都有巨额赏格。她从极东行省那里预支了一部分,说好将来朝廷拨赏赐下来再由极东行省去领补。极东行省的诸官员也给她送了不少礼,她又大赚了一笔,也算个富婆。
不过随着她手下人手日渐增多,开销日大,再富也经不起这样坐吃山空,她又不是那种愿意盘剥百姓的官,收礼那叫帮贪官花花不义之财,和百姓伸手那就有违做人真义。
不过太史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该做什么,她不是万能女,会做和不会做的事情一样多,做生意就绝不是她所长。她也想不起来什么先进的现代技术,好拿到古代来赚钱的。
太史阑现代那十几年,过于专一,对太多事情不感兴趣。她是广阔的,却也是狭隘的。
太史阑叹了口气——算了,她这么忙,这些事还是先别想了,实在不行,入股容楚家产业好了,大不了六四分,她四容楚六。
这方面脑子简单的太史阑觉得已经想好了,头一抬发现大家还在等着她呢,连忙筷子一敲,“吃!吃!”
众人急忙开吃,却有人忽然道:“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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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君表示,土肥圆现在应该在北京寻欢作乐……
听说报到所在的京西宾馆,是个很牛叉的地方,土肥圆这个乡巴佬,在去之前习惯性地让陪同一起去的读者朋友也在那里订房,结果人家根本不对外开放,土肥圆一搜:“隶属于解放军总参谋部,主要接待国家、军队高级领导,并设有国家主要领导人套房,是中央军委、国务院举行高规格大型重要会议的场所。管理与保卫工作级别与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同级。举办过十一届三中全会……”顿时吓尿。
尿完了也就舒坦了,这下好了,哪怕土肥圆貌美如花,也不用担心被劫色了。还可以顺便劫劫站岗的兵弟弟的色。
劫完色敲锣吼啊,月底了有票快掏啊,掏票有福利啊,土肥圆回来带帅哥裸照给你们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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