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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南还没来得及为有了如此重大的发现而兴奋,忽然发现右手上尽是黑乎乎的颜色,仔细分辨竟然是纵横交错的黑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遍布了整个手掌,进而又逐渐向手臂上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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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线虽细,却如蛛网一样细密地交织在一起,乍看上去黑黑的一片,虽然不痛不痒,仍旧着实吓人。正南一下子慌了手脚,发狠地搓了搓,但黑线好像由皮肤之下显露出来的一样,仅是揉搓的动作根本没有丁点效果,仍旧以差不多每秒钟移动一厘米的速度向上臂乃至身体的方向散布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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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发现所有的黑线都是源自右手食指的部位,指尖上的一小块污渍是刚才他从于荣眼窝处抹来的东西,其后不知怎么渗透进了手指内,进而沿着脉络源源不断地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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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只当那东西是存在于于荣视觉神经下的某种肿块,完全没想到可能会具有毒性,现在眼看着它从手臂一直延伸到了肩膀上,却又除了心生恐惧外别无它计可施——他这种恐惧与之前都不相同,因为纵使在面对肉骨僵尸时他还有奋力抗争的机会,而眼下的情形则显然并不能通过勇气来化解,无助至此,貌似除了祈祷就别无更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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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线扩散的速度极快,一转眼就蔓延到了半边身体上。正南索性把破烂的上衣全都脱了下来,却发现黑线到了胸口就不再朝左边的身体前进,转而分兵两路,一面朝下覆盖住了整条右腿,另一面则向上延伸,直朝他右半边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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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南没有镜子在手,却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样子必定十分怪异:从上到下沿着身体的中轴线一分为二,左边身体一切正常,右边却如同被蛛网包裹住了一般。而且黑线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正南垂着眼甚至可以看到它直从自己的右脸一点点向上攀爬而来,随即越过眼睑,附着在了眼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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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眼的视线立刻与隔着一道铁窗望出去的效果一样,被斑驳的条所阻隔。正南因一时恐惧而狠狠地倒吸了口气,哪知道半面身体上的黑线在他这一吸之下,如同被外力牵引着一下子朝上游来,只一瞬间就全都钻进了他的右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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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一惊,旋即发现右眼的视线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漆黑一片,反而不停闪烁着白光,刺得他不得不立刻紧闭上双眼。然而仅是如此并没有令情况有所改善,因为白光并非是由外面环境中产生,反而更像是他右眼视觉神经系统上所产生的幻觉,所以与其说白光是被眼睛看到,倒更像是被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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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胡乱地闪了几下就消失了,但左眼却没有立刻回复正常,反而紧接着出现了几个如同旧时黑白电影般的不连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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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在一个临近黄昏的小路边上站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身运动服的装束,背后还背着个巨大的旅行背包。他手中撑着一张地图,不时地朝向小路的两侧张望上一番,看样子像是迷路后等待别人来指引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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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画面转到了一顶帐篷里,年轻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忽然门帘被从外面拉开,进来的人对着年轻人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待对方指示顾自坐在了他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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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看到这个画面时惊异不已,因为走进帐篷的不是别人,竟是已经魂飞魄散的于世达。只见他精神如初般矍铄,与正南记忆中的那副因死亡脱水而造成的枯肉瘦骨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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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不觉心下奇怪起来,随即联想到了第一幅画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看到了此前发生在于世达等人身上的事情,想来想去应该是那些神秘的黑线的作用,只是不知道这些记忆究竟源自何处,与黑线的主人——那具应该是于荣的骷髅尸体又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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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幅画面仅是一闪而过,正南一边胡乱猜想着,一边期待着下一幅画面的出现能够解开他的疑惑。然而视线内忽然变成茫茫一片,正当他开始还以为是最初的白光再次回归时,随即发现其实只是满眼无边的湖水,紧接着视角随着一波水浪的前涌而逐渐拉近且压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闪进了画面内——竟是三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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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情况来得突然,着实把正南吓了一跳,虽然明知道只是右眼感知到的画面而已,却仍旧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了两步,就好像尸体真的在他脚下一样,唯恐避之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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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画面不会因他的后退而远离,尸体被波浪一冲反而更加靠近过来,这下让正南看了个清清楚楚,死掉的正是于世达、司徒浩方和王贵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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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他们的死早有准备,正南还是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惊诧和不解。然而它也如前两幅一样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然后眼之所见就回归到了正常的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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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幅画面彼此独立且一闪而过,根本没有交代清楚事情的经过,甚至还不如他之前从别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多上多少,就好像仅凭手上拿着几块碎片,无论如何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花瓶一样,免不了让他吊足了胃口却又不得不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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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正南大有不知所谓之感,只想找个反光的东西查看一下自己的右眼是否也恢复正常,忽然感到有人在身后贴在他的耳朵上“呼”地轻吹了口气。他立时条件反射般的回过身,却发现四下里空无一物,虽然心中不住的打鼓,还是安慰自己说只是偶然吹过的一阵风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然而还没等内心重归平静,身后又传来了人声,这次一字一句都听得分外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被搪塞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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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情跟你老乡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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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再次转过身来,竟发现山洞中的石室只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帐篷的内部,于世达和背包客一左一右,正望向他所在的方向,就好像等待着他的回答一般。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脱口而出了一句“好的”,随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帐篷的门口掀开门帘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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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记得自己上一次的“身不由己”是被于世达三人的鬼魂附身所致,然而眼下的情形显然跟那不是一回事,反而更像是自己的精神进入到了王贵的身体内,所有的视角都由得对方而定,自己只是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可以听可以看,但不能说又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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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随着王贵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先是找个角落撒了泡尿,然后若无其事地点根烟,一边抽一边望了几眼帐篷所在的方向,还没等烟尽就扔在地上踩息了,转而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帐篷的后面,趴在一堆芦苇中侧耳倾听起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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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心想这个王贵也算机灵,完全不像他印象中的学者那般迂腐,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也会按耐不住好奇心地来偷听一番,毕竟里面的两个人素未谋面却要背着别人交谈,任谁都会有所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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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达和背包客的声音很轻,但只有一道帆布的间隔仍旧令正南听得真切。于世达似乎对背包客很是敬畏,言语中颇多恭维之词,不过忽然话锋一转,对对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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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您困在此地也有四五十年了吧?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日魂归阴阳、重走轮回,总好过经年累月地游走于两界之间,饱受不人不神地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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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客对于于世达的说法先是回应了一声冷笑,然后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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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你说了这么多并非是为我着想,其实是怕我成为你进流宫的绊脚石吧——原本那发丘印被藏于古墓之内,说起来自然是能者得之,我断然没有阻你去路的道理,但家兄当年以身涉险,至今仍旧杳无音讯,足可见流宫内万分凶险,咱们身为同姓本家,在此还是奉劝你知难而退,免得落个如我兄弟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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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南心想原来背包客就是于光的弟弟于荣,但按道理说他要是活到现在该有七十多岁的年纪才对,怎么会从外表上看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呢?难道——难道这也是他使用的鬼附身的伎俩,而他的真身则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早就变成了图瓦人山洞中的那副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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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的确是一番好意,但其实此行并非是在下一人所为,我也仅是在其中充当个向导的作用而已,倒是可以将您的话传递给组织者,至于他们会不会就此放手,那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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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猜想你口中所谓的‘组织者’甚至都不知道在这流宫中的宝物究竟是什么呢吧,所以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大家既是同行又是本家,发丘印这件宝物对于倒斗摸金的手艺人意味着什么就没必要明言了,我想要说的是,如果像我们兄弟这样的于氏家族中的本宗都没办法获取它的话,你们这些分家的后代又有什么能力敢去妄自觊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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