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葬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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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南俯下身对着下面的空间大喊了几句,却除了他自己的回声之外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这时头顶的巨石已经差不多下落至了密道的高度,他这才不甘心地缩回了脑袋,内心祈祷着王贵和于世达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能够躲过这一劫。

    密道的空间十分狭小,6个人挤在一起原本就不很宽裕,再加上大家都看到还有两个人没有赶在最后时刻之前爬上来,心情难免有些沉重,黑暗中渐渐响起了啜泣之声,不用猜就知道是绿水在替他三叔而担心了。这个女孩在正南心中一向以坚强的形象示人,没想到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好在身旁的Shining不住的安慰着她,说或许于世达他们逃进了隔壁的密道,等到这可恶的巨石挪开后大家必定还能重新相聚在一起……

    众人又都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到从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应该是巨石落地造成的,奇怪的是大家都没有感到丝毫憋闷,反而觉得周围的空气一刻都没有停止流通,不太像是出口被封死后的情形。

    云海在背包里摸索着,费了些气力才终于从里面找出了最后一根荧光棒,扭亮后递给了正南。

    正南将其接了过来,他的位置紧靠洞口,亮光刚转到这边时竟被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洞口外的巨石虽然十分高大,但刚好在与密道对应的位置上有个从洞口下沿延伸到房顶水面的长方形缺口,荧光棒的光亮很弱,只能依稀看到从洞口延伸出去的节节石阶,由缺口一直导向巨石的顶端和内部而去……

    正南带着几个人从密道中爬了出来,站在了石阶之上。两侧的石壁被切削的光滑异常,看不出有任何拼接的迹象,显然这条石阶是在一整块巨石上开凿而出。正南随即想到这肯定不是唯一一条,与密道相互对应的应该有九条之数才对。

    青山小心地打开了狼眼手电,尽力避开在石阶上站成一条直线的他人,将光线直接射向了斜上方。只看到光线的终点截止在屋顶的水面上,而石阶则显然没有那么长,只延伸了几米的高度便向内侧弯转了进去,从这个角度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众人排成一线,由正南领头云海殿后,慢慢地朝上走去。巨石刚刚由头顶的水潭中落下,石阶上尽是水珠,稍不留神就会有滑倒的危险,大家只能一只手扶在侧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或者拿着手电,或者抽出长刀短匕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

    石阶本就不长,没几步大家就走到了顶端,几只狼眼手电打横去照时才发现身处的并非仅是一块巨石那么简单,反而像是个外高内低的大碗,四周是规则的九边形突起,刚好从地面延伸到水面,在每条边的中点都有类似于他们走上来的那个缺口,如同正南先前预料的那样斜向下直通九条密道。

    正南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让大家沿着边缘分别查看每条石阶下面的密道,看看于世达和王贵是不是身处其中,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命令,所有的手电都不约而同地照在了“巨碗”中心隆起的一块平台之上,进而每个人都目瞪口呆于眼之所见,甚至都忘记找寻失踪中的同伴了……

    中心的平台和众人所站的“巨碗“边缘高度齐平,两者其间却有四五十米的圆环形凹陷,其内充斥了湖水,像护城河一样的把平台围在当中,平台也呈九边形状,直径大概有十几米,其上别无它物,除了一口即使在几十米之外看上去仍旧十分巨大的石棺横放在正当中……

    几只狼眼手电的强光打在石棺上,看上去给人阴冷恐怖的感觉,一时之间大家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情况惊得愣在了原地,反而是曹沝最先从惊诧中清醒了过来,嘴角一裂笑出声来,一拍大腿道:

    “这难道就是王宝宝的棺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正南也有些大喜过望,不过总算不像曹沝那般胡言乱语如痴如狂,因为虽然王宝宝的棺材是在他最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的,他却丝毫没有曹沝所说的“不费功夫”的感觉,毕竟这一路走下来几次遇险,能够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得到上天不小的恩惠了。说起来这王宝宝当年真可谓是费尽心思,竟把自己的棺木安排在可移动地巨石之上,难怪会有所谓的北海流宫的传言呢。只是不知道如此巨大的石棺和托起它四处游走的巨石究竟是受到什么动力的推助,联想起先前司徒浩方根据蒙古短刀确认的四个地点,难道它竟能够在如此广阔的范围穿梭自如吗?

    正想着的时候,身旁的曹沝竟然兀自挽起了裤腿,探下水去。旁人看到免不了大叫起来,都为曹沝的鲁莽举动捏了把汗,不过曹沝似乎并不以为然,满眼只顾盯着远处的石棺,刚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都没进了水中。

    众人大惊,青山和云海立刻作势就要跳到水中去救曹沝,被正南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细细看时才发现脚下的水不知什么时候都变成了血红色,泛着白色的泡沫,腥臭的气味越发刺鼻起来,没多一会儿竟然自其中翻出无数动物的尸体来,漂浮在水上的不止有牛马猪羊,甚至还有几个男人的身体包含在内,只是从装束和身材上看都是当地的俄裔居民模样,并没有曹沝、于世达和王贵的身影。

    面对突然出现的众多尸体Shining再也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被绿水拉住早就跳了下去,此时正无助地抽噎着,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脚下的污水中忽然探出个血红的脑袋,曹沝竟一边呕着脏水,一边自水中踉踉跄跄地爬了回来。

    众人赶紧上前将其搀扶起来,曹沝刚走到他先前站立的地方时“哇”的一口吐出一堆沾满粘液的面包泥,这才算终于缓过劲来,嘴上开始咒骂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涌出这么多死尸,宾勾扑街的鬼怪干的好事?”

    正南见曹沝一时并无大碍,转过身去细细研究起水面的死尸。他发现这些动物和人都是近期才死亡,还没有被水泡得浮肿,不过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伤痕,应该都是溺水而亡,但河水是在他眼前忽然变成血红色的,如果这并不是死尸失血导致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从脚下捧起些河水来看,这才发现暗红的颜色并不是血液融在水中,而是无数在肉眼尚能看到的褐色藻类所构成,不过这些藻类散发出来的腥臭与血液十分相似,不知和水中存在的尸体有什么关联?

    正南又想起他和青山那次在贝尔湖边的遭遇,在地下桃仙的古墓中也出现过类似的局面,当时从水道中涌进的水注入到倒置桃树下的水潭中,其中也有不少牛羊的尸体,而那些尸体最终被桃仙的叶片所演化出来的怪鱼所吞噬——现在看来或许利用某种方法捕获动物甚至人,再以流水携带至指定地点,这可能是古代蒙古族所特别掌握的技能,统治阶级偶尔会将这种技能使用在墓穴的建造上,为的就是达到某种实用或者祭祀的目的吧。

    桃仙古墓中的尸体是为桃树提供养分,那此时这些尸体呢?

    正南脑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就听到头顶再次响起了熟悉的翅膀震颤的声音,他把手电略微向上一斜,果然看到自九孔漩涡中正不停地涌出草原鹰来,呼啦啦地转瞬间化成一片,直挺挺地坠落到了水中开始肆意啄食起尸体来。

    水中的尸体数量巨多,再加上众人有狼眼手电在手,所以还不至于担心像刚才一样受到鹰的袭击,不过眼看着数百上千只猛禽拼命地啄食着,没多一会儿每具尸体都千疮百孔,直到露出森然白骨的场面,还是让人不觉毛骨悚然。

    正南忽然明白了,这个偌大的石块原来是被当做包裹棺木的椁,之所以会有如此设计,除了可能与达到“流宫”的效果有关系外,或许还与蒙古族千百年来的风俗习惯密不可分——蒙古族死后历来使用天葬制度,将自己的尸体弃之荒野,让狼群和草原鹰随意啄食,只有在数天之内被啄食得只剩下枯骨,才会被人认为其灵魂已经升上长生天了,否则难免在死后也会受到族人的鄙夷,被认为是在生前没有积下足够的阴德所致……

    蒙古族自成吉思汗起开始纵横天下,击败并统治了包括中国中原汉族王朝在内的很多农耕民族,一时间建立了有史以来最大版图的大元帝国。然而军事上的胜利往往只能流于表面,这些在马背上取得天下的蒙古统治阶级却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就反被他们治下的汉族用化所征服,失掉了最原始的信仰。其中墓葬习俗的改变就是最为突出的变化,入土为安的观念在元朝帝王将相间逐渐取代了天葬的信仰,这才有了后来他们苦于找寻的王宝宝的这间古墓的存在。

    然而要想把所有流淌在血液内的信仰完全清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虽然接受了留存尸体于棺椁之内的观念,但王宝宝显然又对古老的天葬制度以及附着在这个制度上的道德伦理有所忌惮,于是设置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构造出来,用他人和旁物的尸体取代本应饲喂给草原鹰的自身,一方面可以保全自己的尸身不灭,另一方面也算是对长生天有所交代了……

    王宝宝这个举动难免有哗众取宠之嫌,也不知道是当时所有统治阶级共识之举,亦或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歪门邪道,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出他这个人的能力不仅体现在带兵打仗上,甚至对天地理风水龙脉也有所涉猎,说来也算是个狠角色了。

    正南正感慨的空当,草原鹰早就把水中的尸体啃了个干干净净,这些猛禽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几次都跃跃欲试般地朝这边滑翔,但最终受制于狼眼手电的威力,放弃了攻击的计划,盘旋了几圈后纷纷扬长而去了。

    尸体被鹰啄食得过程中渗出不少鲜血出来,然而先前红褐色的河水在溶解了同样红色的血液后竟然反而变得澄清起来,正南分明注意到那些藻类好像一点点把血红细胞吞食进体内,两者融合后变成了透明的无色,所以河水才会重又回复成最初的颜色。他转而去问曹沝刚才他在水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忽然滑进水中去呢?

    曹沝说:我怎么搞得清楚?老夫自认水性不错了,可谁想到这水半点浮力都没有,我开始还踩了两下水,可忽然身体一沉就没进去了,好在还能临危不乱,攀着池底一点点蹭了上来,要换做你们这些北方人肯定就淹死在里面了……

    正南奇怪于怎么水会没有半点浮力呢,尸体明明都漂浮在水面上,难道这水的浮力只对死尸有效?而活人掉进去的话断无逃生的可能,除非变成死尸才会重又浮起?这咄咄怪事又会不会与水中那种褐色的藻类有关系呢?

    正犹豫的空当,正南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拍,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现在水变清澈了,是涉水而过的最好时机,等它回复成红褐色就又没有浮力了,你小子不快点行动傻愣在这里干什么呢?

    正南转过头去看到说话的人时心中忽然一凛,不免心下犯起了嘀咕:这个人怎么老是神出鬼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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