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闻声,放下手中的利刃,神色一滞,片刻又厉声问道:
“从何驶来?!”
“河东!”小卒满脸大汗的回到,竟有些气结。
“河东?!”大胡子一脸错愕,顷刻后不禁大喝:
“快快派人出迎!”大胡子原本严谨的脸色蓦然转化为一丝惊喜。
“派人出迎?”小卒有些不解,这来者何人都未弄清楚就冒然派兵出迎?实在有点--
“还愣在这干嘛!这定是司寇将军的船只,还不去!”大胡子闷声斥道,不知觉双拳一紧。
“啊!是!是!属下立刻--就去!”小卒一听是司寇将军竟有些语无伦次,但脸上却瞬间染上一片兴奋。
大胡子望着步履急促又有些慌乱的背影,不禁长舒一口气。
江河茫茫,一望无际----
隐约之中,似有数艘船只朝岸边驶来,那船板泛起的波澜之声,渐渐清晰,却也显得有些低沉和凝重。
相隔已不远,直到已然可以清楚的看到船身。
果然是司寇将军的船!船帆上俨然挂着一面绣着‘寇’字的军旗,随风摆在夜空之中,煞是夺目,显得威严无比。
为首的船头上,赫然立着一人。
一头如夜的墨丝高高束起,一席黑色锦袍与他的发带一般锈着线条幽雅的金线团章流纹,在风中扬起显得几分飘逸和出尘,司寇邪一双墨瞳此刻却不见波澜地望向岸边。
神色淡淡,全身犹如沉入寒潭之中,丝毫感觉不到气息----
“快看!是司寇将军!是我们的人!”早已候在岸边的将士待人影渐晰之后不禁一阵沸腾,欢呼声穿透云霄。
与之前的死寂宛如两个世界。
司寇邪一军,船不过十艘,兵不过一千,如若不是这次江河迷雾碰上卺军恐怕凶多吉少。
这次偶遇也实在巧的很,司寇邪一行原本是打算渡船探以虚实,却没想到竟被这迷雾困于江河之上。
“现在伤亡多少?”司寇邪脚刚踏在实地上,还未站稳便朝一旁的大胡子问道。
大胡子先是一愣,面露诧异,随即询问道:
“将军何故此问?”
“重雾迷河,江河之上唯有以弓弩射之,原本迷雾遮挡了视野,敌军必不敢轻动,但是你们这一阵鼓声,岂非有些招摇”司寇邪边说边朝四周寻视,像在寻找什么。
见司寇邪欲寻什么,大胡子随即迎上:
“将军有何吩咐?”一脸恭敬,语气谦恭。
“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突然,只见司寇邪把视线转了回来,落在眼前之人。
只见大胡子一时半愣,竟没反应过来,少顷才恢神道:
“呵呵----将军忘了?是属下!”大胡子眼角溢笑,随即扯下粘在下颚的浓须,顿时,一张年轻俊逸的脸暴露而出。
“原来是你----何时喜欢上这套”司寇邪微微扯了下嘴角,似乎并不意外,倒也不多纠结他为何易装。
“情势所迫,请问将军随后该如何?”大胡子有些无奈的笑道。
“蕲皇未来?”司寇邪又扫视了一边周围,似不经意地问到。
“蕲皇临时有变,已赶回”男子回到,却也未提及那事。
“此行存粮还有多少?”司寇邪语落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此刻身后已井然有序地纷纷陆续上岸的将士们。
“回将军!粮食充足,约二个月!”男子眉间一挑。
只见司寇邪微微点了下头后便道:
“你吩咐下去让炊员先准备伙食,兄弟们已经2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却见他话语刚落,眼底竟泛起一丝不忍。
“是!属下即刻去办!”就在大胡子刚欲转身离去之际,又被一个声音给喊住。
“你们此行共多少人?现在能应敌的又有多少?”司寇邪面如沉水,不见涟漪。
“回将军,此行约五千将士,眼下,除了重伤和亡者现只余下三千五百余名”男子一脸肃然。
“你吩咐下去派一批人准备箭竹,翎毛,胶漆等物越多越好!再派一批人去拾那些射来的羽箭”嗓音浑厚且低沉,透着一股不容辨别的威严。
“将军打算?”男子脚步有些留滞。
“既然对方已出礼,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方又怎能失了礼节,让其失望呢?”司寇邪脸上浮起一丝俊雅的笑容,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冷森森、血淋淋的。
只见他话语刚落,男子才如梦初醒,顿时扬起一脸的敬佩。
是夜。
大雾漫天---
河面又恢复到昔日的平静之中,只是这河上,河边之人却无法平静。
江河之上依然沉寂的让人不寒而栗
都说暴雨之前的天空总是格外的死寂,此刻重雾之上,似乎预示着一场即将而至的风暴---
司寇邪聚集了约四千余人,下令尽皆向河西方向放箭。
此刻,站在岸边为首的便是司寇邪。
只见他挽起袍袖,搭上箭,弓扯满,箭头上还沾着火油。
只一声疾风划过,似流星射入江河之上。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顿时身旁排列着的数千名将士个个拉起弓箭,射向河西,箭如雨发。
竟顷刻之间把原本漆黑的夜晚给点的火亮般,只见江河之上顿起一片火海,映射的夜空一片通红,犹如白日。
一阵震天动地的呼啸声划破天际……
整个黑河都沸腾了起来。
司寇邪负手站于岸边将一切尽收眼底,处在这惊涛骇浪之中竟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漆黑与通亮之间。
只见他抬头望向那漫天烟尘的江河之上,嘴角微勾,眸如寒星,暗含一股沁人的寒气……
箭雨如舞影零乱,朝向苍茫江河之上…
一辆急驰的马车穿过狭长的市街上,随后是二十余名铁骑。
天虽未全亮,却已有几个路人,看到此景不禁吓得退到一旁的弄堂里,心猜准是哪个官宦还是避之为好。
“开门!开门!”一个骑兵神色严峻地右手握拳敲打在厚重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只沉默了片刻,便从门内响起一个模糊沙哑的声音。
“谁啊?!这天还未亮呢?”只见一个身穿翠色衣裙的女子揉着眼睛嘟囔道。
不情愿地从内打开了门。
“你是?!啊!蕲皇?!”女子一见敲门男子右侧的人影后不禁一阵惊愕,竟有些语塞,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连行礼都忘了。
“让开!”却见他不耐烦地一喝,吓的女子连忙侧身让出一条道。
愣在原处看着他一身血污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朝内屋里走去。
翛冉动作粗鲁地用右脚踹开紧闭的房门,随即步至床前,一个弯身,动作轻柔地把她平放在床塌之上。
屋外月色撩人,带着丝丝的朦胧。
翛冉若有所思地看着此时昏迷中的她,感觉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脸颊拂过,感受飞絮漫扬。
她那长长的黑发散放于枕上,似铺下一床的墨绸,却更衬托出那脸色的惨白。
眸光竟刹时变得柔和。
竟一时愣在床前不动。
“蕲皇?”随之赶至的军医忍不住低声提醒。
翛冉闻之,不禁神色一顿,但随即便恢复过来,朝身后的军医微微点了下头。
“你们只需负责在屋外守候,不得惊扰!叫外面的那个人随后带些干净的女物过来替她洗换”翛冉一个转身!冷声命令道。
说话间眼光不离床上之人,似想从上面窥视什么。
“遵命!”整齐的回答,声音却恰倒好处,不扬不抑。
翛冉负手缓步流连于回廊小径,花木繁荫之中,难以摆脱此时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那种感觉。
这女子…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眉目,眸光流转之间似又有无尽的幽冷。
不知为何,她给自己的感觉,竟像月一样般的云水相隔,若即若离。
强压住杂乱的心绪,不知不觉之中已移步至梧桐深院处的那潭池塘边……
滞步…
思忖着,却见他慢慢抬眸,望着上空。
月影下重帘,轻风花满檐。
“潯月!在你回来之前,可否允许我以她代你呢……”幽静的池塘边,只闻一声轻柔且沙哑的呢喃,直入月中霜。
翛冉有些失神片刻,然又低眉,凝望着池中映月,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甚至有些可悲。
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隐有一缕寂寥。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翛冉揉揉眉心,一声低叹。
此时此刻,大敌当前,竟夕起相思。
嘴角扬起一个苦笑。
月无声,人无语。
便又移步…
幽深夜中只闻得渐行渐远的细碎脚步声…
步履不停,似在深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