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和苏子伽挥手目送着大鱼、芝麻和周大旺三人各自打车离去。
张啸又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示意苏子伽先走。
苏子伽边开车门边偷眼瞄了瞄张啸,想说什么,见张啸阴沉着脸色,一副沉思的样子,又觉难以启齿,只好忍住,弯腰钻进车里。
想想不甘心,忽然又钻出来,涨红着脸问道:
“你……究竟……是为什么才……才进去的啊?”
这个问题她已经憋了一晚上,如果不问出来的话,估计今晚很难不失眠了。
女人的好奇心岂不是都很强?
“打架。”
张啸很平静的回答。
“哦。”
像张啸这种男人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干了其他坏事才做牢……男人喝酒打架本是平常事——不打架的男人还叫男人吗?
这其实是一个预料中的答案!苏子伽也不意外,她只是需要张啸本人亲口来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像张啸这种男人?为什么会用“像张啸这种男人”这句话?他是哪种男人?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很欣赏的样子?自己跟他很熟吗?
苏子伽的脸有些发烧。
“还有……强奸!”
张啸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
苏子伽忽然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张啸摸着下巴看着她,看她咳的眼泪直流、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情不自禁的浮起一抹笑容,那笑容慢慢的荡漾开来,看上去居然很鬼很欠抽的样子。
张啸很为苏子伽感到肺疼,却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停下来,只好悄悄转身信步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苏子伽好容易止住咳嗽直起腰来,看着张啸远去的背影,喘着粗气怔了半天,才眼泪汪汪的喃喃道:
“什么样的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
……
张啸躺在床上将双手枕在脑后,仰脸出神的盯着天花板。
周大旺三叔的悲惨遭遇还是触动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虽然这么多年来他刻意的去回避,去忘记!可是,他自己知道,他从未真正的忘记过,那些伤、那些痛、那些血淋淋的事实给他造成的震撼本就不是用时间可以抹去的……
……
张啸终于赶到了那间偏远的寺庙里。
雷傲天闭着眼睛盘腿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掌心向里平放在胸前,他的神态看起来安详而圣洁。
“你终于还是来了!”
雷傲天依然闭着眼睛,口气平淡的一如平常。
“嗯!”
剧烈的高原反应令张啸几乎喘不上气来,腹腔内翻江倒海般的搅动折磨的他只想呕吐。恶劣的自然气候条件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追踪寻觅,使他的精神几乎已达崩溃的边缘。
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他的眼睛还是很明亮,他的脸上依然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腰背还是像标枪般挺直。
张啸知道自己绝不能松懈,连一点都不能,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对手是谁。
“你很了不起,可惜……”
雷傲天终于睁开了眼睛,悲天悯人的看着张啸。
“你的确是个人才,可惜你却仅仅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所以你也很悲哀!”
“哦?”
张啸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这个国家本应是绝大多数人的国家,但现在她却沦落到了少数人的手里……这些人穷凶极恶,飞扬跋扈,他们视人命为蝼蚁、视法律如儿戏,他们欺男霸女、逼良为娼,他们台上慷慨激昂,台下男盗女娼……这个国家病了,这个国家的人民病了,但他们却还在逼着这些病人们高喊万岁……”
“多数人创造出来的财富却光明正大的装进了少数人的腰包,你却连理都不能讲!他们每天抱着白花花的胸部喝人奶,你却只能凑合着喝自来水兑舍利子的假牛奶,他们吃的是从澳洲空运来的新鲜鲍鱼,你吃得是撒了断肠散含了苏丹红的方便面!他们走到哪里都抱着空气净化器,却告诉你超了标的PM2.5没有毒……”
“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为了一套能放下一张床的房子就要搭进去一辈子,少数人却把别墅当烂白菜一般塞到床底下。”
“古时候的强盗打劫时会大叫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他们却不需要,他们只需要在每条路上都造几个收费站就把钱抢了。在这个国家,大路小路都没强盗,大路小路却都有收费站。”
雷傲天的眼睛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却有了一层深沉的悲哀。
“我本是一个初中语教师,我有妻子有儿子,生活虽不富裕,却也算幸福。”
“那年因为旧城改造,我家的房子被确定在了拆迁的范围,但因为拆迁费的问题,双方分歧较大,都不肯让步,一时僵在了那里。后来对方不耐烦了,政府拆迁办下了书面最后通牒,准备强拆。我以为他们只是吓唬吓唬人,不相信他们敢于无视法律的乱来。”
“可是我错了,在这个国家你一定要相信一切——除了法律!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去……我却找不到家了,我们家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地……连同我的妻子,她也不相信他们会光天化日下把车往人身上开……她也错了,等她知道自己错了的时候,早已经变成了车轮下的一滩烂泥!”
雷傲天眼睛里的悲哀之意更盛,张啸的心在收缩。
“后来,我去告状,被判决为意外!去上访……你一定能猜的出结果的——我被信访办的‘医生’们诊断出了精神病!”
“后来我还是千方百计的逃了出来,依然不死心的到处上访……我的心里还存着希望!在我不断上访的那几年里,我结识了无数跟我有着不同故事,却有着相同痛苦的可怜人。”
“经过了无数次的被人驱赶、被人殴打,我终于想明白了,也终于绝望了——他们本都是一样的利益既得者,你怎么可能指望他们为你伸张正义呢?”
“于是,我决定要拯救这个已经病入膏肓、奄奄待毙的国家,拯救那些为这个国家做了最多贡献却要遭受最多痛苦的人们——所以我们的组织就叫‘拯救’!”
“你们赢了,却只是暂时的,我坚信这一点。这个国家一天不交还给人民,你们就一天不得安宁!我输了,也只是暂时的,越来越多的人们已经开始觉醒——以暴易暴虽然血腥,却能够让这个麻木的国家恢复知觉!”
雷傲天忽然看着张啸笑了笑。
“小伙子,记住我今天的话……名望的舞台已被骗子占领,多少骗子假借光辉之名横行……你一定可以活着看到那些骗子们被赶下历史的舞台,在他们最肆无忌惮的时刻,也一定就是他们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你说的这些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完成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现在离死亡最近的是你!”
张啸的心在抽痛,他的意志力却无比坚定!
雷傲天必须死!因为张啸接到的命令只有两个字:
“格杀!”
雷傲天的眼睛又闭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安详而圣洁的神态。
张啸举起了手中那支QSZ92式9mm口径手枪,食指慢慢搭上扳机……
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一股杀气来自身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