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喝白酒,女人喝红酒。
大鱼看着酒瓶上标明的度数,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张啸只作不见。
“我这小兄弟给两位添麻烦了,我先自罚两杯表示歉意!”
张啸起身,举杯,仰脖,一饮而尽,满上,再尽。
大鱼微微欠身,客气了两句。
芝麻抱着膀子斜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冷眼看着张啸。
年轻人低垂着头,一脸的沮丧。
苏子伽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张啸,张啸接过来擦了擦嘴,叹了口气道:
“你们既然是郑宇的同事,大概也应该知道我这几年是在哪里度过的了吧?”
大鱼点了点头,苏子伽一脸迷惑。
张啸指了指垂头不语的年轻人又道:
“他叫周大旺,从小就是个孤儿……”
芝麻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些。
“你们永远想象不出那里面有多么黑暗……那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世界,尊严被随意践踏、人格不值一根香烟……所以那里边的人们普遍暴躁、变态……因为被更强的人侵犯,所以他们必须要靠欺凌更弱小的人来寻找平衡,来为自己寻找一个可以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张啸的语气平淡如水,他所讲述的事实却足够令人震憾。
苏子伽忍不住问道:
“你说的那里面是哪里?”
张啸眼睛里的光芒暗了暗。
“监狱!”
苏子伽弯弯的月牙眼忽然就变成了鸡蛋,不由的惊呼出声:
“监狱?你……”
张啸苦笑着点点头:
“是……我在里面待了八年!”
苏子伽张了张嘴,“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大旺终于抬起头,眼睛里似有泪光闪动,他表情复杂的看了看张啸,无声的端起面前的白酒一饮而尽,倒满,再干……连饮三杯。
张啸安静的看着他喝酒,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同情、怜悯等等情绪。
周大旺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他闭了闭眼睛,喘着粗气道:
“对,我是个小偷!人人都看不起的小偷……可你们知道我是为什么才变成小偷的吗?”
芝麻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冷峭的意味慢慢消退,大鱼和苏子伽的目光齐齐的聚焦在周大旺身上,等着他说下去,张啸低垂着眼帘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的泯了一口。
“我是个孤儿!”
周大旺往餐桌前靠了靠,眼睛里满是苦涩之意,接着说下去。
“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了……老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死了!别的孩子都是喝人奶长大的,我是靠羊奶才没饿死。”
“到了三岁上,老爸跟人打牌,一不小心把房子输掉了,一时想不开,把自己吊到了房梁上,也挂了。”
“幸好当时有一个本家三叔,他一个人过,见我可怜就收留了我,他对我很好,很疼我……谁成想我跟了他半年还不到,他却因为宅基地的事情跟村干部闹了矛盾,结果三闹两不闹,他一个平时连药都没吃过的健康人硬是被人给五花大绑的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村干部仅凭一句话就能确诊一个人有没有精神病!有没有精神病不应该是医生来诊断吗……我三叔进去后,一直到我离开村子就再也没有出来。”
“村里有户姓王的人家,一直都没孩子,两口子结婚二十年,虽然每天都见缝插针的辛勤耕耘,结果还是连个毛都没生出来,时间一长,也就渐渐的绝望了。”
“三叔这一走,我又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这两口子大概觉得靠自己生是没什么指望了,思来想去,就把我领他们家去了,刚开始对我还真不错,跟个宝贝似的好吃好喝伺候着。”
“哪成想,我刚到他家没几个月,那个二十年都没开花的老娘们儿居然怀孕了……我靠!要不是老子当年只有三岁,指不定多少人怀疑是我下的种呢。”
“那两口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我的态度立马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我在他们家的地位也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冰火两重天。”
“……在他们家那几年的待遇就不提了……就这么凄凄惨惨的又过了几年……到了七岁,我觉得自己已经懂事儿了,不想再忍受了,就跑了出去。”
“七岁啊,当年我只有七岁!我每天悠悠荡荡的风餐露宿,饿了没饭渴了没水,病了没人管,冷了没衣服穿,晚上睡桥洞,白天捡垃圾,那日子过得……那时候我居然没有死掉,到现在还能活着坐在这儿喝酒谁能想得到啊?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周大旺叹了口气,又喝一杯酒。
芝麻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眼波里带了一丝怜悯。
苏子伽静静的起身为周大旺的空杯子里续满酒。
大鱼和张啸沉默着举了举杯,各自喝了一口。
“后来,不知怎么着,就来到浦城了。不管怎么说,到了浦城总算是好了一点,有时候碰到好心人还能混顿饱饭吃。”
“有一天,我淋了雨,一个人躺在高平路的天桥底下发起高烧来,我当时觉的肯定是要死掉了,身子飘啊飘的……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有人抱起了我,似梦好像又不是梦,最后终于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像仓库一样的破房子里,那儿还有七八个跟我差不多大的脏兮兮、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儿……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是刘老大救了我。”
“刘老大是个很特别的人,我在他面前总会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总感觉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无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办法不去做!当时刘老大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有就是,他很漂亮……我从未见过像他这么漂亮的男人!他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还要漂亮!”
“后来我知道其他几个孩子的情况跟我基本都差不多,也都是被刘老大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孤儿。”
“我虽然有些怕刘老大,但事实上他对我很好……养病的那几天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刘老大每天都会带着孩子们去乞讨,临走前会为我做好一天的饭,晚上回来还会为我带很多肉食点心之类的好东西,我从心里感激他,不只是他救了我的命,还因为他把我当作一个人看待。”
“刘老大非常爱干净,他白天出去乞讨穿的破破烂烂的,晚上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洗澡,然后换上一身很鲜艳的衣服……他的好衣服都很鲜艳。”
“后来,我的病好了,刘老大就带着我一起讨饭,那时候我很踏实,就好象有了依靠,因为在我的眼里,刘老大简直太强大了,我亲眼看到过他一个人在举手投足间就将四五个欺负我们小伙伴的无赖打的头破血流、跪地求饶的场面。”
“再后来,刘老大开始一点一点的教我们扒窃的技术……他的技术非常好,无论他想偷什么,都从未失手过。他在我们眼里就是神,我们都学的很认真、很刻苦,刘老大很严厉,他经常会为了我们一个手势或者一个动作达不到他的要求而打我们,打的非常狠!跟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虽然打我们,但我们没有一个人恨他,因为我们都知道他是为我们好,为了我们将来离开他还能活下去。”
“我不知道刘老大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只知道他救了我,然后又把我变成了人人讨厌的小偷,我也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该爱他,我只知道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
“跟着刘老大的日子过了四年,直到有一天,刘老大一大早像往常一样出了门……不一样的是,这次他出了门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就好象凭空蒸发了一样,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我们找了很久,却终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后来我跟小伙伴们也慢慢的失散了,最后我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叫小云的女孩儿,她跟我一样也是孤儿,却比我还要可怜,她连父母的模样都没见过,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里的那些人老是欺负她,不给她吃饱饭……她忍受不了就逃了出来,后来就被刘老大收留了。她比我小一岁,我们像亲兄妹一样相依为命的生活了五年……她那么可怜,本来我是要发誓照顾她一辈子的!”
“可是,谁想到,我十六岁那一年,在一个酒店门口悄悄的打开了一辆汽车的后备箱,发现里面有一只黑色的皮箱,我当时好奇,周围也没有人,便打开看了看,打开之后我立刻就傻掉了,满满的一箱子百元大钞啊,至少有几十万吧,我哪儿见过这么多钱啊,当时既兴奋又害怕,连腿都软了,结果这么一耽误,被酒店保安给发现了。一警棍给我闷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车的主人是什么市长秘书,好象姓黄。”
“市长秘书里只有一位姓黄的,叫黄茂永。”
大鱼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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