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乐夫是不可能真拿他撒气的,最后也只是捏了几把他脸上的软肉就扛着农具出去了。
罂粟已经成熟,这两天要收果,差不多也算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了,整个村的人都没得空闲,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
乐夫也是忙得头晕眼花,别人家都是老老少少父子侄子齐上阵,再不济好歹都有个大人,唯独他家,只有他一个劳动力,且这唯一一个的劳动力还是个孩子。
倒不是说陈乐没用,只是乐夫根本不放陈乐出门,更惶谈一起帮忙收罂粟了。
白老大在这个时候来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带来的一些个手下正好派上用场,一个个地全都跑到地里帮着村人们一块儿干活,整个山坳子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架势。
但当白老大问道乐夫需不需要帮助的时候,乐夫很果断地拒绝了。
“你一个人收得了这么多东西?”白老大抽了一口烟,有些好奇地看他。
乐夫用手挥了挥飘到自己眼前的烟圈:“收得了,不用他们帮忙。”
白老大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明白了,只是脸上好奇的表情还是掩饰不住。
其他村人都是巴不得有人来帮自己一起干活,只有这小子巴着那两亩地怎么也不舍得给人家碰,莫非是有什么名堂?
乐夫昨晚上被坑得惨,今天见到白老大时的脸色都有些掩饰不住的黑,但对方到底是白老大,就算现在心情不爽,但名义上两人算是父子关系了,乐夫依旧是不能太放肆的。
想了想,他还是解释了下:“这次的苗很好,要是弄好了,明年的花会更好。”
罂粟是二年生作物,今年的花果是这批苗的头一茬,也就是说,这次采摘过后,明年的罂粟来源还是现在的这些植株。
所以今年收获果实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万一弄坏了苗子,导致明年的罂粟质量下降,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但实际上,这里的村民都是一批罂粟苗用一次,来年就用新的一批,这样收获的时候也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害怕伤到苗子,也从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种植压力,乐夫前两年也是这样,只是现在自从有了陈乐,乐夫的小金库就开始不断萎缩,媳妇儿不好养,以至于他现在对赚钱更加执着了,为了节省新一批罂粟苗的成本,他决定好好伺候这些罂粟植株,明年不换新了,照旧用这一批。
白老大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头皱了会儿又松开了,竟伸手要摸乐夫的头。
虽然经常揉陈乐的头发,但实际上乐夫是极其抵触其他人碰自己脑袋的,所以他下意识避开了。
摸空的白老大只愣了一下,就收回手,两只手相互揉搓着,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不错,有点脑子了,晓得考虑这些了。”
说着,走开了,他身后跟着的原本准备来帮乐夫一起打理田地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赶紧跟上走了,留下乐夫一个人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乐夫回过头继续收果,斜射的阳光落在他黝黑的脸上,两滴浊汗凝聚在下巴稍后滑落,再一低头,半张侧脸埋在光线未达处,只余阴影。
当天晚上乐夫的饭量大增,陈乐东西拿在手里也不吃了,就那么傻傻地张大嘴望着他。
被用炽热目光注视的乐夫嘴里嚼着肉,一边抬头看对面,模糊不清地问:“媳妇儿 ,你看我做啥?”
陈乐连连摇头,东西也不吃了,就放在桌上了。
乐夫一眼看到他面前还剩下一大半的食物就忍不住皱眉,再对比自己吃下的东西,更是觉得不满意。
这都是什么肚子?野猫儿吃的都比陈乐多!
一把将自己面前的炖猪肉往陈乐那里挪,乐夫喊:“吃。”
陈乐赶紧摆手:“吃饱了。”
就算没吃饱,也不会吃那些炖猪肉啊,那肉煮的,不说好不好吃,光是一团的肥肉就看着倒胃口。
乐夫正要说什么,自家大门被打开了,再一看,惊讶了,白老大咋又来了。
“哟,吃肉呢,伙食不错啊。”白老大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陈乐旁边,面无表情的黑衣男人束手站在他后面,莫名地给人一种压迫感。
自从昨晚上说开了要乐夫做白老大儿子,白老大对于乐夫更热拢了,今天大半天都跟在新儿子屁股后头插话蹭嘴的,一点老大的架子都没留,别提多掉价了,不知道的人还真当这俩是亲父子了。
陈乐的怕生再次发作,几乎是在白老大要坐下来的前一刻,他就蹭地跳起来跑了,当然,也没跑远,躲在乐夫身后藏猫猫呢。
乐夫再怎么可怕,那也是陈乐在山里唯一认识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那就是他目前唯一的依靠。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让乐夫脸上露出一个藏不住的微笑。
白老大倒是为陈乐兔子般受惊的反应错愕了下:“这是跑啥啊,我怎么着他了?”
陈乐身子还是有些忍不住的颤抖,这是恐惧下的本能反应,手上的铁链子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声响。
乐夫拉过他的手,却没想到陈乐竟然直接顺着那只手把整个人藏在了他怀里,哆嗦着不肯挪开了。
目睹了一切的白老大嗤笑:“哟,这是投怀送抱呢,小子艳福倒是不浅,不错,招人稀罕这一点像我。”
乐夫一边轻拍着陈乐的背一边搂紧了他,因为习惯了白老大今天的抽风,也没应话,只看了白老大说:“你太凶了,吓着他了。”
“我吓着的人多着呢,不差这一个。”白老大很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又听着耳边哗啦啦作响的声音有些烦躁,用小指抠了抠耳朵说,“我说你那铁链子就不能松松?整天锁着也不嫌烦得慌,就是狗也得带出去遛遛,小心给人憋急了跳墙。”
乐夫最不乐意听人说放了陈乐之类的话,正好今天白老大抱了一天的狗腿,让他的胆子也大不少,干脆顶了回来:“狗那是打小养的,就是不锁链子都跑不掉,媳妇儿能一样吗?不拴着准跑个没影。”
白老大还没答话,陈乐已经颤巍着身子小声地说:“我才不跑了……”
乐夫耳朵尖,一听就抓到了重点,一把将他拉开:“你刚刚说啥?快重新说遍。”
他急吼吼的,陈乐给他弄得脑子发晕,好半天才嗫嗫喏喏地轻声说:“我不跑了……”
乐夫心里一喜,但又想起上次他也这么说,回头照样跑了,脸色就有些淡了,喜悦的心情也没那么浓重了。
“哦。”最后乐夫只这么没头没尾地来了声。
白老大在旁边抠耳朵抠了半天,听着看着,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把这两人的大致情况摸了大半,这时候就忍不住啧啧出声:“哎,我说乐夫啊,你这人忒不干脆了,这娃娃既然说了不跑,你就撤了链子呗,又不会少块肉怕啥,顶多……”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黪黪,眉毛上那块小疤也添了层煞气一般:“顶多他要是敢跑,你给打断腿脚废了手指丢在床上,就当养条不能动的狗,浪费些粮食的事情罢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随口说出来的开玩笑的话语。
但听在陈乐耳边,却让他整个人的心脏都仿佛骤然停止一瞬跳动!
一时间浑身战栗发凉的感觉。
乐夫显然察觉到了陈乐的异常,他微微用力,将陈乐紧紧抱在怀里,在怀里人耳畔轻声地说:“别听白老大瞎扯,你是我媳妇儿,我咋可能那样对你,别怕啊……”
他说着,慢抬起头,一双黑沉的眼对上前面白老大的脸。
脸上还含笑的白老大蓦然神色一僵,下一刻,更大的笑意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这小子,真不错,果然和他胃口!
那种狠戾歃血的眼神分明与乐夫刚刚说出口的承诺截然相驳,这哪是‘不可能那样对你’,分明就是‘一定那样甚至更狠地对你’!
白老大笑着笑着笑出了声,又调侃似的说:“可不能再叫白老大了,这户口都上了,还不赶紧喊爸?”
闻言,乐夫原本凶戾的眼神都变了,眼皮子抽了抽,终于妥协:“爸。”
这声爸虽轻,白老大却乐得脸都荡开了,连连叫好,最后大手一扬:“去拿些吃的来,我和我儿子今天好好吃一顿。”
这说话间的语气,都要比之前的热拢许多,若说之前那些刻意的套近是为走一个过程,那现在这话里的亲热,就是发自真心的拉气了。
他是真看上乐夫了,这脾性,这心计,这狠辣劲儿,简直就是专门为他白老大造的儿子啊!
不必有其他候选了,这就是未来现成的接班人了。
白老大心里畅快,面上的笑更是满了几分。
乐夫有些狐疑地瞧了他几眼,心里头转了几个弯,就静坐下来了,还在微微颤抖的陈乐也让他拉在自己身边坐下。
白老大身后的那个人想当有眼力劲儿,老大话音刚落,小弟已经下去,一分钟不到,门口进来好几个穿黑衣服的,一个带回来好几个大功率的手电筒,一个快速上菜,桌上的菜登时鸟枪换炮,高档了不知多少个层次,最后甚至还上了瓶红酒。
屋子里已经亮堂起来,灯光一暖,气氛似乎也和热起来。
“这小娃娃,咋老低头啊,一个男娃胆那么小干啥?抬头挺胸,快!”白老大刚要动筷子,瞧见陈乐那样就倒了胃口,用筷子敲了敲桌面。
陈乐吓得一个激灵,脑袋立马抬起来了。
白老大看他那反应一乐呵:“反应挺快啊,赶紧的,拿筷子吃饭,瞧我儿子多聪明多大气,不用我说就已经开吃了。”
刚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的乐夫:“……”
其实他只是因为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好料而稍稍激动了下而已……
陈乐是从小吃好料长大的,这些对于小狗子而言很稀奇的食物对他而言也只是司空见惯罢了,但耐不住这被拐卖的俩月里头伙食差劲啊,吃了多少天‘猪食’的陈乐乍见‘人食’心里说不激动是骗人的。
只是对面那白老大太恐怖了。
他对白老大的印象不深,几乎没有,只在刚被卖给乐夫那天有听人提起过,之后就再也没这人的消息了,今天突然见到,就听这人阴阴地说要是他敢跑就打断腿脚废了手指……
陈乐在那一瞬间几乎吓得面无人色肝胆俱裂了。
以往其他村人甚至小狗子都说过类似的话,但不知为什么,谁都没有这个白老大带给他的感觉来得恐怖,打个比喻,若是落在其他人手里也许他还能有个全尸,但在白老大手里说不定就连骨头都不给留了……
白老大就是能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这简直就是个比电视里罪大恶极的杀人犯还要凶残的存在。
陈乐心里打着颤,手上尽量不抖地往自己最面前那盘菜伸筷子,乐夫把自己夹到的第一块肉放到了陈乐碗里,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陈乐的手。
一片冰凉。
乐夫愣了愣,忽然用掌包住了陈乐的手,凉热在两小孩的手之间交传。
铁链子晃动的声音哗啦啦清脆。
白老大挑了挑眉,大嘴毫不收敛地咀嚼着一块清拌萝卜干,咽下后才用筷子指了指陈乐,看向乐夫说:“我说儿子,你就真不准备给他拿下这破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白老大是个有点凶残有点二萌的娃,这货在陈乐乐夫长大历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对乐夫性格作风养成起决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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