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毕竟还是无根水,不如马哥你手头的房地产业啊。”陈远鸣笑着答道。
为了这次的行动,他们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1o月中旬,马磊带来的黑钱和帮手慢慢汇拢到了内地,在陈远鸣的安排下,这些人很快成立了数个皮包公司,在小证券公司旗下挂名,通过各种手段进入了股票市场。此时两家餐饮公司刚刚上市,盘面还在调整,陈远鸣没有犹豫,直接开始收购新股,顺着经开发的步伐把两支股票炒了起来。
对于这样微妙的动作,经开发当然没有发觉,在很多人没有搞清楚状况时,两支股票就成了两个大庄的游戏场,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如此轮番炒作,自然能轻松炒出两匹黑马。到了12月初,反击战拉开了序幕。
先是大量抛投手里的股票,作为小盘股,庄家抛货的影响当然不言而喻,哪怕是这种藏在幕后的庄家。有了他的动作,经开发也不好稳坐钓鱼台,只得跟进护盘,价格打压的越猛,护盘投入的资金就越大。到陈远鸣手中的股票基本出清时,两支股价就已经涨到了高位。
接下来不用说,自然是那赫赫有名的“十二道金牌”最后一击了。
有了股市大方向上的狂跌,又何愁搞不死黑马。从股市上获取的金钱还有一部分同时流入了期货市场,在局部对经开发进行狙击。这次陈远鸣带来的可有不少来自远扬的操盘手,自1996年诸多大型期货品种关停后,中国期货的小盘市场也日趋混乱。在这种血腥猎场围猎,那些来自华尔街的精英们显然更有经验。
只是半个多月,战场就被打扫的一干二净。这次金融狙击战,陈远鸣共投入了3亿人民币,获利超过12o%,除了给马磊的报酬外,还有接近一倍的纯利。如果仅从短线来算,已经是一次相当成功的投资了。而当经开发大势已去,两家股票跌落谷底时,就是陈远鸣入市抄底的时间了。
一系列行动干脆利落,简直到了让人惊艳的地步。陈远鸣关心的却不是这几亿元的收益,在他动作结束后不久。京城就传来了一个有趣的新闻。
姜司长的儿子出了经济问题。开始只是一件并不出奇的包养案,后来居然扯出了他老子轰轰烈烈的贪腐记录。在京城政治圈里,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里面恐怕黑幕重重。只是同样,在这个圈子里,不动则以,一动便是雷霆万钧、风卷残云。姜司长甚至都没能从上司那边拿到什么免罪伞,就被啷当关入了大狱。
同时经开发的违规操作和巨额亏损也被摆在了台面上。这两年中央正在查处国有信托公司的违规操作问题,又加之社论刚刚公布,经开发这次简直是往枪口上撞。毫不意外的,整个公司被关停整顿。对于自家这块后花园,财政部内也很是起了一些纷争,但是最终支持关停的占了绝大多数。经开发名声狼藉、经营不善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通过国兴和刘兰馨的关系,如今站在肖家和陈远鸣这边的高层也并非少数。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更别提还能顺手打压派系里的敌人了。
联动效应是如此的迅猛,只是小半个月,京城就又恢复了一片歌舞升平。斩除了荆棘,自然就该好好追回心上人,然而就在陈远鸣打算回京前,突然迎来了一个意料外的客人。
“孙主任,怎么这时候大驾光临?”面带笑容,陈远鸣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向孙国强迎去。
虽然脸上没表露出来,但是陈远鸣对于孙国强的来访确实有些意外。这里可是他在家乡的远扬分公司,像孙主任这种主权基金的负责人,不可能千里迢迢跑来就为拜个早年吧?
“唉,你小子,这次折腾的这么起劲,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操碎了心啊……”孙国强面上露出的是真正的无奈,伸手拍了拍陈远鸣的肩头。
心脏微微一滞,陈远鸣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住了。这位孙主任的身份和消息渠道早就今非昔比,他玩得那点小花招,又怎么可能逃过对方的耳目。如今亲自上门,是兴师问罪,还是……
不过只是一瞬间,陈远鸣就反应了过来。如果真要追责,来的绝不会是孙国强本人。轻轻叹了口气,陈远鸣答道,“被人逼到了这份上,总得有个反击的途径才是。”
“怒发冲冠为红颜?你们啊……”这次是真真正正的调笑了,孙国强解开了大衣扣子,在沙发上落座。“行了,我也不吓唬你了。这次事情闹出的动静不小,但是多少还算是站在了线内。领导们生气是有,叹气的更多,怎么说也算是清理了一条蛀虫,也没造成太大的损害。你还知道抄底,多少补回了点印象分。”
“点金石还拿着5%的股份呢,总不能砸在手里。”陈远鸣笑了笑,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其实就算那5%都亏掉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抄底的话,两家公司只有资不抵债倒闭一途,但是购买这两家公司的散户虽然不多,却也并非没有。在这场金融大鳄的角力中,他们可拿不到任何补偿。因此陈远鸣最终还是选择了重新接手这两家公司,给他们第二次机会。这种网开一面的举动固然让梁经理他们感激涕零,也给了围观这场恶斗的人一些触动。
有底线的人,永远比那些没有的要值得信任。
孙国强心中自然也明白,这也是他极力为陈远鸣护航的原因之一。这年头有能力的人太多,有能力又有觉悟的,却如凤毛麟角一般。但是这样一个传奇式的天才正巧就让他碰上了,不论是他,还是更上面那些人,其实都不忍放弃。
只是这次事情的起因,却未免荒唐了点。
仔细打量了陈远鸣片刻,孙国强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为了这些事情翻船,其实还是不值得的。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选择找上我,或者其他人帮你摆平这件事呢?”
陈远鸣轻轻摇了摇头。
“唉,这就是了。”孙国强长叹了一口气,“这算是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吗?”
“不。他只是……”陈远鸣略略思索了一下,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只是一条软肋。被攻击就会让我痛不欲生,只能好好守着。”
“也给别人威胁你的机会?”
“有条软肋的人,总好过无坚不摧。”
孙国强看向陈远鸣的眼神有些变化了,过了良久才开口,“你都想到这么远了?其实国家远非你想的那么糟糕,现在早就不是鸟尽弓藏的旧社会,我们对于人才的需求,要远远高过任何一个时代。”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选择站出来,也希望那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
陈远鸣的话语如此的坦荡,没有掩饰,没有托词,也没有懊悔。孙国强牢牢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那如果某些时刻,我们要求你牺牲一些利益呢?”
“我已经做过了,不止一次。”陈远鸣说出两人都知道的事实,“我为自己的家族积累了几辈子都无法花完的财富,将来恐怕还会有更多。钱对于我而言,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只要把钱花在有益的方向,正确的地方,我并不是个悭吝的人。”
“就像比尔.盖茨?”
“就像邵爵士。”
“你啊……”孙国强长叹了一声,“年纪轻轻,却总是让我猜不透。不过,跟你交朋友是件有趣的事,也难怪肖家那小子会栽在你手里了。”
“那孙主任……”看到面前这位孙主任口气产生了松动,陈远鸣微微挺直了脊背,如果能够从他嘴里得到一些认可,怕是比丹书铁劵还要管用。
眼见这小子终于露出了点情绪,孙国强不由一乐,“家务事还是要家庭解决,怎么打动岳父岳母,就不是我们能帮忙的了。”
“谢谢孙主任!”
陈远鸣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中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喜悦。如果有这种高度的人默认,那么他跟肖君毅之间的感情必然会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一个不再会被世俗阻挠的位置。这种无言的默许,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坐下,坐下。”孙国强故意板起了脸,“你以为我今天是来给你发结婚证的吗?还有正事要说。最近美国对冲基金开始出现了异动,你知道这事吗?”
现在已经是1997年1月底了,陈远鸣当然清楚量子基金会有怎样的异动。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能总是做个先知,特别是在自己已经被挤出美国金融圈的现在。
但是孙国强已经先于他做出了回答,“我看你是知道的。那家底都搬到这边,恐怕不是只为打老鼠用的吧?远扬是准备就近坐镇,看一看情况了吗?”
“我是猜出了一些动向,但是拿不准该怎么行动。东南亚金融局势紊乱是事实,但是毕竟离我们太近,不好擅自下手。”最终,陈远鸣还是照实答道。
“你倒是谨慎。”孙国强满意的点了点头,“据上面研究,这次拿东南亚开刀,怕只是美国的先遣部队。如今香港回归在即,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周边地区,都经不起动荡。特别是香港本地的金融市场,更是我们关注的热点。国内的市场我们可以打压下来,香港的却未必。国兴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听到孙国强这番话,陈远鸣心底也生出了一丝明悟。这股市十二道金牌,怕也是为了遏制经济过热的问题。香港回归是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如果在回归后突然有人狙击香港,同时引发大6牛市转熊,那么叠加的问题绝对可以称之为灾难。因此才会有社论出现,才会有1997年5月至1999年5月的三年大熊。有些东西,置身事内和置身事外,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不过对于金融危机,陈远鸣还是有些准备的,因此才会投资威远,才会鼎力支持马氏兄弟在港岛的立足。只是犹豫了片刻,他微微颔首,“这个事情关系的层面太复杂,不是个人力量能够处理的,我还是乖乖当个顾问好了。”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孙国强笑着站起身来,“那先跟我回香港一趟吧,咱们还要详细商量一下这事……”
“什么?”就算有心理准备,陈远鸣还是吃了一惊,“现在就去?”
“放心,会放你回来过年的。”孙国强看着陈远鸣纠结的神情,呵呵一笑,“年轻人嘛,不要老是耽溺在那些情情爱爱里,往前看,你们的路子还长呢。”
被人戳破了心神,陈远鸣只得无奈的站起身来,露出抹苦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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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蜂拥而入的警察,沈建坤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两个月前,当郭主任彻底把怒火倾泻到他头上,把他打入冷宫时,他是那样的不甘,那样的绝望。但是后来的局势发展远远超出想象。
经开发破产了,蒋经理脑淤血瘫痪,姜司长锒铛入狱。当郭主任被上面双规时,他心底透出的是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直到那天,他才终于懂得了害怕的滋味,就像兔子是永远无法在猛虎面前逞威风的,他这样的身份,也根本不该搅进上层那复杂可怖的圈子里。
然而这样的提心吊胆也未能阻止局势的恶化,当那些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面前时,沈建坤只觉得两眼发黑,双膝打颤,连撑起身体都力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冰冷的手铐发出了咔啪一声脆响,他终于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我真没有!我是清白的啊!你们不能……”
“郭阳昨天畏罪自尽了,留下的遗书里坦白了他的犯罪事实。”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作为他的理财顾问,也是犯罪集团成员之一,我们有权逮捕你。”
自杀了……郭阳自杀了……
耳边都是嗡嗡的奇怪声响,被踉跄拖了几步后,沈建坤突然大笑了起来,眼泪冒出的热气模糊了鼻梁上的金丝镜片。他边笑边哭,身体就跟散了架似得,再也找不到半点动力。原来自己就是这样一枚弃子,原来自己渴望的权利就是这样一种无情又可怕的东西。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如果能回到几年前,他愿意好好上学、踏实工作,每天为了那点让人鄙夷的工资奔波。如果能给他一个机会,如果……
他的疯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在拖拽的碰撞中,那副金丝眼镜从鼻梁上滑落,摔在了地上。镜片发出喀嚓轻响,像蛛网一样裂开,碎成了几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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