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谈中,陈远鸣逐渐也听出了些门道。跟任何小圈子一样,成为圈里人的先决除了身家地位还少不了志同道合。在座诸位的确多是铁打的二代子弟,但是“不务正业”才是让他们走到一起的关键。无心走军政道路,也不是家里的重点培养对象,相反还有些离经叛道的味道。这群人里教书的有之、经商的有之、跑去国外进修的有之,也不乏梁峰、李念华这种出人意料当上刑警或家庭主夫的奇葩。
这么一群带着点小叛逆的年轻人凑到一起,当然生不出什么“上流社会”气质,更多的则是那种发小之间才会有的革命情谊,就连在人前习惯端着的肖君毅都展露出了让人跌破眼镜的一面,玩得很开。
这样欢闹的场合下,自然也让陈远鸣放松了神经。其实他这人不太热衷交际,上辈子压抑太过,这辈子心事太多,总是不自觉的在人际关系上隔出道安全距离,就算是至亲都很难敞开心扉。只是脸上的面具戴的太牢也太久,处事又分外圆滑,才让人看不端倪。
但是肖君毅并没有被骗过去,也没有任他在工作狂和苦行僧之间徘徊,而是干脆的把人拖了出来,扔进自己的小圈子内,拿出一种跟他分享人生的态度。这样的热情和执着,陈远鸣并不讨厌。
有了刻意的润滑,也有了陈远鸣真心实意的结交,这个小聚比意料中的还要融洽。刚才神态古怪的梁峰慢慢也摆出副笑模样,不知是成功蒙混过关,还是无言的默许,总之让人心思稍定。
由于是新年聚会,除了李念华那个要回家交公粮的怂蛋外,屋里大多数人都留到了凌晨,在拉炮和欢呼声中迎来了1996年的到来。彻夜狂欢加上大量饮酒,还长途飞机的时差影响,让陈远鸣那副年轻健旺的身体也抗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意识逐渐混沌。
看着陈远鸣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肖君毅怎么可能忍心。干脆利落的把人从沙发上捞了起来,他冲大家笑笑,“远鸣是真不成了,我先送他回家。”
一半人都发出了嘘声,郝志强还翘着二郎腿啧啧了两声,“三少爷,你这都快成全职保姆了啊。”
“谁他妈跟你一样没心没肝。”肖君毅可不在乎别人的嘲讽,随意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抬脚就准备走人。
这时梁峰却突然站了起来,“我送你吧,晚上也喝了不少,别逞强开车了。”
和往常不同,梁峰的声音里带出了几分认真,肖君毅瞥了他一眼,“行啊,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新车。”
像是完成了什么暗号,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悍马的确华丽出众,但是梁峰没把精力放在车上,透过后视镜,他看着肖君毅小心翼翼的把人安顿在后座。由于实在太困,陈远鸣都没怎么挣扎,直接就坠入了梦乡,肖君毅则坦然贡献出大腿,让他安然入睡。
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梁峰伸手打了发动机,便往外开边问道,“要把人送哪儿去?”
“我在中关村那边的新家,认路吗?”
“操。”梁峰低骂一声,“你小子现在连掩都不掩一下了?”
“都被你看穿了,还费什么劲啊,当然是坦白从宽。”跟刚才敬酒时的态度无二,肖君毅欣然答道。
“当初你说追不上的就是这小子?我他妈给你指了道,是让你泡男人的?!”就算有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梁峰还是火大起来,他怎么可能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
“别说,还真要请个谢媒酒才是。”对上后视镜里射来的不善目光,肖君毅也敛起了笑容,“我这次真不是随便玩玩的。”
“我他妈就怕你不是玩玩。”恨恨瞪了一眼对方插在那男人发丝间的手,梁峰攥紧了方向盘,“听这小子的口吻,你们几年前就认识了?还为人家豁出过命。你怎么就迷了心窍喜欢上这么一个,当年玩的那些妞都是装的?还是这小子耍了什么手腕……”
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梁峰差点都想把自己逼供那套用上了。
肖君毅却没有马上答复,任陈远鸣的发丝在指尖滑动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几年前还真没往这边想,最近才开的窍。他也不是你想的那种货色,人家现在身家大着呢……这么说吧,飞燕vd听说过吗?只是他麾下产业的一支。这两年肖家的发展处处都离不开他的身影,安信和鸿商里也都有他的参股,是个真正的商业奇才。”
听到这话,梁峰明显一愣,皱起了眉头。就算他对商业圈没什么了解,飞燕近几年的发迹还是知道点的,更别提肖家突飞猛进的动作。这事在大院圈子里也流传甚广,都说肖家恐怕是挖到了什么能人,才有了这种天翻地覆的改变。
要知道军政两界捞钱容易,但是用正经手段捞大钱的就屈指可数了。在大多数人都想着怎么钻国家空子的现今,肖家的崛起更是难得。有了这份财力,以及卓越政治眼光的帮衬,肖家新一代的掌门人——也就是肖君毅的父亲——才彻底在系统里扎下了自己的根,也有点鱼跃龙门,赶超老爷子那点政治资本的意思了。
但是……这他妈又跟搞男人有什么关系?!
狠狠的磨了两下牙,梁峰冷笑出声,“就算是想联姻,也轮不着你肖三少吧?你家直系未婚的姑娘还不够多吗?就你爹和家里老爷子的脾气,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狗腿!”
“就是忍不住稀罕,我有什么办法。”肖君毅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梁子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就没缺过什么,偏偏栽到了这人身上。不过,值得。”
那语气里的骄傲和宠溺简直能让人闪瞎了眼,梁峰锤了一下方向盘,“被你家老爷子打断腿也值?”
“我都已经为他断了条胳膊了,还怕这个?”顿了下,肖君毅轻叹一声,放缓了语调,“不过现在也真没有戳到家人面前的意思,还是先发展事业吧,有了事业腰板也就硬了,才能给他个交代。”
连交代都想上了,这分明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想到自己小时候听说过的肖家旧事,梁峰苦笑了出来,“这要是闹腾起来,可比你妈嫁你爸那会儿精彩多了,你这还真是……家学渊源……”
肖君毅闻言一笑,“是有这么点意思。”
“这不是在夸你!”
磨了磨牙花子,梁峰终于发现自己也无话可说了,肖君毅真是跟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这人认真起来是个什么模样,他可是知之甚深。现在闹到了这副田地,根本就不是他能管的了,说起来,如果真跟家里掐开了火,他估计忍不住还要来帮一把,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过了好久,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你既然没心现在就闹腾起来,多少也注意点分寸,谈起恋爱就变傻了吗?”
有了这句话,肖君毅一直绷着的心神顿时一松。别看脸上挂着笑,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担心这些发小们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如今看来,死党果真还是死党。笑了笑,他随意靠在座椅上,反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今天挺规矩的啊……”
卧槽。要不是还在开车,梁峰简直都要闭目哀叹了,“就你副春心荡漾的风骚模样,以为就我一个人发觉你谈恋爱了吗?别说动不动就牵手钩肩的,你腕子上那块表是怎么回事,他妈劳力士还有带蓝宝石的款?你是唬我没见识呢……回头赶紧把那对情侣表换换,没得丢人现眼。”
“我看也就是梁大侦探才有这眼力见儿吧?”肖君毅露齿一笑,被后视镜里的目光狠狠瞪了回来,“好,好。我心里有数,现在就靠兄弟你先帮忙瞒着点了……”
“我当初就不该上你这条贼船……”
絮絮叨叨中,车子开到了肖君毅家楼下,帮忙把睡熟的陈远鸣运到了家中,梁峰也被肖君毅那副二十四孝好男友模样酸的够呛,干脆拉开了门,冲肖君毅喊了一嗓子,“人也送到了,我就不跟你们这儿当电灯泡了。”
“怎么?还准备光脚回家。”肖君毅从门前置物柜里翻出了另一把钥匙,“小蓝鸟停在下面车场里,你开回去吧。”
接过钥匙,梁峰一挑眉,“遮口费都来了,一辆破蓝鸟太寒碜了吧?”
“谢媒礼早晚少不了你的。梁少你就先将就下吧。”
“我早晚要被你玩死。”抱怨了句,梁峰出门之前还是忍不住转身叮嘱道,“你也多留心,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不会。”
大门悄然闭拢,肖君毅在门前站了片刻,放缓脚步走回了沙发边上。蹲在那个熟睡的人身前,他俯身在对方唇边印下了吻。喝了太多的红酒,柔软的唇瓣上似乎都带着淡淡香甜,只是无知无觉,乖的有点不像话。肖君毅浅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对方已经乱作一团的黑发,又在他额心轻轻啄了一下。
“放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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