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嫌你烦,只怪你棋艺不好,没人和你玩儿罢了。”黛玉半开玩笑似的讽刺他道。
宝玉只听见前面那半句,就喜出望外了,欢乐的转头对黛玉问:“真的么?你们只是嫌弃我棋艺不精?”
探春和惜春、迎春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她们也意识到宝玉要发痴,若是哄不回宝玉,她们几个保不齐受老太太埋怨。连忙赔笑着点头,附和宝玉的话。心里却对宝玉的任性儿有些不满。
宝玉自觉地棋艺不错,姊妹之中他全赢过,前日他和秦钟下棋的时候,也赢了对方。自觉地黛玉的话矛盾点太多,反驳道:“你回扬州前,我分明赢过你。”
“那是我让着你。”
黛玉挑衅的看他一眼,那时候她确实是个臭棋篓子,不过回扬州之后,因日日和林如海对弈,棋艺突飞猛进,后来还赢了林如海呢。
宝玉被激起斗志,发起挑战道:“好,那我们比试比试。”
“一局定胜负。”
“好!”宝玉干脆道。
三春姊妹听见这二人扛上了,笑着帮忙收棋子,空出棋盘,让黛玉和宝玉对弈。
宝玉斗志昂扬的坐下来,执子欲下,被黛玉叫住了。
“只斗个输赢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赌一赌。”
“赌什么?”
黛玉故作思考,方道:“咱们赌一些有意思的。外祖母常叫你读书学习,你不肯,总偷懒来找我们玩,外祖母不好拉下脸来说道我们才由着你的。这次,我要替外祖母操一回心,如果你输了,三个月内不许再找我们姊妹玩,必须每日认真地躲在屋子里头读书。”
“啊?”提起读书宝玉就头疼,天天父亲母亲催着他读书,屋里头的袭人也如此,他爱和姊妹们厮混,多半是为了逃避读书。现在林妹妹也落俗了,和他古板的父亲一个样,催着他读书。宝玉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读书,读书,为什么一定要读书!
黛玉嗤笑:“怎么怕了不敢赌了?”
宝玉可不想在黛玉面前丢了面子,心一横道:“赌!若我赢了,你们以后玩什么必要来叫我,不许背着我。”
“好!”
黛玉笑着请宝玉执子先下,宝玉不肯要黛玉先下。黛玉怕宝玉熟了以后耍赖,不想让他回头有借口,于是从棋篓里抓出一把子,让宝玉猜单双,结果是黛玉先下。
一柱香的功夫,胜负已定,宝玉毫无意外的输了。
宝玉边下棋边急得满头汗,眼看要输了,想耍赖不下,被探春几个按住了,终于拖到输棋的结果。宝玉不想认输,来着黛玉再来一盘,这盘权当练手了。
黛玉摇头:“下棋前,咱们可都说好了,一局定胜负。”
“你才赢我一个子,如若我先下棋,说不准是我赢你!”宝玉继续赖。
迎春看不过去了,教训宝玉道:“你耍什么脾气,这第一步谁先来是猜单双了的,林妹妹赢你光明正大,你不服不行。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守不守承诺?”
“我——”宝玉希冀的看向黛玉,希望她能给自己求情,岂料黛玉根本没看他,她只瞧着迎春笑。宝玉埋怨迎春多事,好端端的,都怪她提这个话头,如果大家不提,这赌局搞不好也就蒙混过去了。
黛玉侧头扫一眼宝玉,笑着对迎春道:“二姐放心,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是不是?”黛玉说着扭头问宝玉,她给他冠上一个高帽,他还会好意思摘下?
宝玉支支吾吾半天,不想在林妹妹面前丢人,只好硬着头皮点头。“作数,作数。”
黛玉和三春姊妹一听,起哄笑了。
探春推搡着宝玉出去,玩笑道:“宝二哥,还不快去读书。”
宝玉又气又恼,晓得自己没理,只好把火撒到别处,一把推开探春,嘟囔着他自己会走。他慢吞吞的往门口走,走着走着,回一次头,不舍得看黛玉一眼。
三春姊妹瞧出宝玉的心思,催促黛玉和宝玉说几句话。
宝玉一听,心中暗自感激三春姊妹,眼泪汪汪的看向黛玉,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黛玉依旧坐在原处,远远地看宝玉一下,笑了,悠悠道:“你还不走?请我们送你?这三月你好好读书,二母舅保不齐会夸奖你呢。”
宝玉听黛玉一再提读书已然受不了了,又听她说起他父亲,心生逃避之意,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三春姊妹又是一顿哄笑。
笑声刚尽,宝玉又折回来。他见众人那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不满道:“你们别误会,我会守君子约定,我回来是因以后三个月都见不到林妹妹,有几句话嘱咐她。”宝玉说完话,就不知声了。
三春姊妹猜宝玉大概是嫌她们碍眼呢。于是惜春起身要告辞,使眼色给探春和迎春,迎春也跟着起来了,只有探春一个人坐着没动。
宝玉焦急地看着探春,跺脚。
黛玉看出宝玉的意图,他做什么?想要和她独处?痴人做梦!
在大清国,女子满十三岁以后便要遵守男女之防的规矩。这个规矩并不是说严令男女之间不得见面,是可以在长辈允许之下规矩交往的。说白了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见,若俩人私下在一起那就是私通。
入乡随俗,黛玉的名声还要呢。她冷冷的看着宝玉道:“你想干嘛?有话当众说,你赶走她们,你也得走!”
黛玉脸色冷下来,不再给宝玉好脸色看,和他客套,只会让他蹬鼻子上脸。
宝玉见黛玉不高兴,连忙赔错,急得快哭了。解释道:“林妹妹你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到,我错了,给你赔不是。我就是想着以后三个月我不能来看你,想告诉你,你好生养着身体,不要动气,也不要任性,对你的病不好。”
“任性?”黛玉皱眉,反问:“我什么时候任性了?你说,哪样事儿我不讲理,任性了?”
宝玉本是好意,听着黛玉还针对他,有些气恼,埋怨道:“林妹妹你回一趟扬州,怎的变得伶牙俐齿了,得理不饶人,这还不是任性。”
“笑话!”黛玉怒极反笑,迎春、惜春怕俩人吵起来,连忙劝阻黛玉。黛玉摆脱她们俩,冷笑道:“凭什么都得顺着你的心思。我不顾名节和你私下同处一室,就是好的,温柔的,不任性了?”
“我——”宝玉觉得黛玉被条条框框的规矩给压住了,一点都不可爱,辩解道:“以前你就总躲着我,我权当你为母守孝诵经,忍着不发作。好容易熬过了孝期,你又拿男女大防的规矩压我,就你规矩大,我去宝姐姐那儿,从没听过你说的这种道理,该怎么见怎么见。明明是你的问题,我不是坏人,你何必防我像防狼一样。”
“别人怎么样不规矩我不管,我是我。”黛玉平复心境之后,淡淡的回了宝玉一句。叹口气,盯着桌上的茶碗送客道:“你走吧。”
“我——”宝玉知道他的话惹黛玉生气了,笨脑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就是想和黛玉说些告别的话,结果又惹林妹妹生气了。
宝玉想继续道歉,却发现黛玉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根本不看他,似乎很气很讨厌他。宝玉一时失落,痴傻傻的说了句“保重”,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迎春、惜春见宝玉闹得尴尬,不好意思多留,也告辞了,唯有探春坚持下来陪着黛玉。
探春叹口气,劝道:“你何苦惹他,这会儿说不好又去老太太那儿告状了。”
黛玉眼里闪过一丝坚定,道:“我不可能忍他一辈子,越忍他越得寸进尺。以前谅他年纪小,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今都大了,他还不懂事,我自不会忍着。”
探春了解黛玉的难处,笑着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不大会儿,果然有老太太派来的小丫鬟问出什么事儿了。黛玉问宝玉那边怎么说,小丫鬟学了一遍袭人的话。黛玉听着袭人所言基本属实,也不辩驳,对小丫鬟点头,也叫她那么回。
贾母好容易哄睡了大闹的宝玉,听见外间有动静,料知问话的小丫鬟回来了,出去听她的回复。
袭人给宝玉掖好被子之后,也跟着出来,特意听小丫鬟的描述,和自己所言的差不多,才稍安了心。她回话的时候,尽量用旁观者的语气说的,就怕老太太以为她添油加醋什么的,不忠心。
贾母听完,看眼袭人,皱着眉头叹口气道:“只怕林丫头的心思不在宝玉身上。”
这倒没什么,小孩子家家的闹一闹总归会好的,只要林如海那边同意就成。贾母心里如此合计着。
正待这时,周路家的进门,手里拿着一封信呈给老太太。
“扬州林姑爷的。”
周路家的笑着回禀之后,眼盯着老太太拆信。周瑞家的心里嘀咕:林姑娘前几日到这只是,自带了一封他父亲的信来,这才过了没几天扬州那边又来信了。
周瑞家估摸这里头有事儿,很好奇信中写了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