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英正巧走过来,闻言,冷笑:“武当六侠果真风光霁月,施恩不图报,令人佩服。如此,敏君,你也不必在想着报什么恩情,且记在心里就行了。”既然人家不愿意提,咱们就干脆当没这回事好了!
宋远桥:“……”
所谓弟恐和妹控就是这样,一见面,就噼里啪啦的眼神厮杀起来。
张三丰看看跟斗鸡样只喘粗气的大徒弟,又看看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人家女孩身上的小徒弟,老脸难得的一红:“诸位都受了伤,不如回山上歇息一阵子?”
马秀英收回目光,微微一欠身子,道:“有劳。”
说完后退一步,扶住持刀而立的朱重八,心疼的看着他腿上的箭,小声问:“疼不疼?”
朱重八满手血污的手顺手抚上她的,微微一笑:“一点儿都不疼。”这倒是真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扶上他,他忽然觉得心里甜滋滋,满身的伤痛疲劳都一扫而光。
张三丰眼光依次扫过靠树站立的路一飞,相互扶持的魏氏兄弟、一脸沉静的马秀英、满面不在乎的朱重八,还有站在一边,挺身而立的丁敏君,纵然每个人都身受重伤,却还是傲然而立,仿佛他们生来理当如此,纵然面前是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心中微微一震,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中什么时候涌现出这么多的青年能士?
这平静的几十年的江湖的,终于又要掀起血雨风浪了!
张三丰活了近百岁,其间人事变化、斗转星移都已看透,自然知道面前几位皆不是池中之物。他虽然修道,讲究跳跃红尘之外,然而心中还是对这些为名请命的有志之士极为佩服的。当下神情一肃,恭敬的一伸手:“诸位请!”
武当六侠还是头一次见师父这种透着敬佩的态度,当下一个机灵,讶异的看着他们一伙人。
丁敏君暗叫了一声张老头上道,当下也不肯示弱,忍着背后的火辣辣的伤痛走上前,恭敬的一拱手:“晚辈不敢当。师伯请……”
张三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缕着胡子率先走在了前面,丁敏君紧随其后,背部挺得笔直,殷梨亭紧随其上,然后是马秀英等人。
武当众侠断后。
纵天的台阶,丁敏君和张三丰不急不缓的向上走,一面闲话家常,闲适的如同出去游玩一般。
丁敏君面带笑意,脚步轻缓明快,对答如流,仿佛顺着脊背一滴滴落下鲜血的并非是她,倒是身后的殷梨亭看的倍感心疼,颇有些怨怼的瞪了张三丰一眼,带着一丝责备道:“师傅……”
张三丰哈哈一笑,回头一望,但见来时的台阶上已经一片猩红,几乎染成红色,有丁敏君的,也有朱重八等人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抱怨,甚至,面上一丝痛苦都没有,当真让人动容!
张三丰叹口气,心下略过一丝不忍,看来,武当是不能独善其身了!
“既然贵客受了伤,不如就由老夫和徒弟几个带几位上去如何?”
丁敏君暗暗松口气,知道这一关是过了,笑道:“劳烦了!”
张三丰一卷袖子,刚想说声得罪,殷梨亭却一把抄起丁敏君向山上狂奔,平日里谪仙一般的人儿竟然如同火烧了屁股一般的当众狂奔。
张三丰暗暗咋舌,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伸出的手打了个弯:“朱兄弟、马姑娘,不如就有老夫带你上去?”
马秀英欠欠身子:“有劳张掌门。”
张三丰说了一声得罪,一手夹起一个,也窜了出去。
后面的弟子有样学样,一人扛一个,运气轻功向山上奔。
上了山,张三丰连忙请了大夫来看,索性他们几个的伤看着重,都未伤筋动骨,只是流的血多了一些,倒是没有性命危险,大夫直言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张三丰连忙宽慰他们好好留在山上修养,马秀英作为代表出来道了个谢。
到底一路奔波,又失血过多,几个人上了药就先后昏睡过去了。张三丰派了几个小道童照顾朱重八等人,可是丁敏君那里就……
还没等他开口,马秀英就笑着道:“男女有别,妹妹那里我和纪姑娘轮流照顾就好了!”
张三丰到时对她印象很好,温和道:“也好。辛苦马姑娘了。”并一在嘱咐她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马秀英再次谢过。
一番客气后,张三丰等人告辞,马秀英长舒一口气,拒绝了纪晓芙替她要去照顾敏君的要求,自己转身回到了屋里。
丁敏君背上受伤,只能光着趴在床上,伤口太大,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有些白,眼睛紧闭,呼吸微弱。
马秀英鼻子一酸,大悲过后,情绪忽然难以自制,忍不住掉下泪来。
丁敏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屋里没有点灯,朦胧中,她模模糊糊的看见马秀英斜倚在床上头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意识一清醒,背上火辣辣的痛感随即沿着神经线冲上大脑,骤然的疼痛让她险些忍住不住大叫出声,好在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是武当,迅速把拳头塞进嘴里,堵住叫声。
“很疼?”一道男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丁敏君大惊,条件反射般的起身,背上却似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那尖锐的疼痛立即刺得她头嗡嗡一响,全身骤然失了力气,哎呦一声栽倒在床上。
“你怎么了……你乱动什么啊!!”来人急的团团转,忍不住出口抱怨。
丁敏君疼的头皮都在突突响,眼泪都留了下来,哽咽道:“殷梨亭?”
那人看她样子,急的满头大汗,忍不住向前踏上一步,想要伸手去摸她又不敢:“你……你怎么样?我去找大夫!”
说着就要冲出去。
“站住!!”丁敏君痛苦的大喊。
殷梨亭急忙站住,回头,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心疼:“敏君!你怎么样了啊!还疼吗?”
丁敏君头上青筋都蹦了出出来,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吸着气问:“你怎么来了?”沉夜闯入女子闺房,这是殷梨亭该干的事么?
显然,后者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关切的眼神一直在她的背上留恋:“伤势要不要紧?会不会裂开了?要不要重新包扎?”
要不是殷梨亭平素言行端庄,丁敏君都要以为他再借机占她便宜了!背上火辣辣的疼痛不断的穿过来,她一面流泪一面有气无力道:“亲!你难道没看见我没穿衣服吗?非礼勿视懂不!!”
“还有啊!你对姐姐做了什么啊?亲!!”她都要清白不保了她还在呼呼大睡??
殷梨亭这才注意到在黑暗中她露出的两根如白玉般光滑的胳膊,以及延绵至被褥中的那一片雪白,顿时脸一红,忽然觉得空气燥热起来,忙把头扭到一边,结结巴巴道:“我怕她惊叫,点了她的睡穴……”
丁敏君:“……”你这无师自通的采花招数是为哪般啊!!!
顿了一下,殷梨亭红着脸又转过头来,紧紧的盯着她,眼睛亮的发光,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敏君!敏君!我……我会娶你的!你,你让我看看伤口行不行?”
丁敏君静默,然后忽然暴起,把枕头一下子砸了过去,怒道:“你是冒充的吧!一定是吧!!”
殷梨亭脸上红的几乎能滴下血来,却还是坚持:“敏君!我就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绝对不干别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娶你的!”说道最后,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哀求。
丁敏君顿了顿,揉揉额头:“师兄,**下嫁神马的根本不适合咱两,你就别想了!”顿了顿,又说:“是不是师伯不同意?”
殷梨亭沉默,师傅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到时大师兄说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丁敏君看他神色黯淡,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一定会痛死的!连忙安慰道:“那个师兄。其实我短期内也没有嫁人的想法,我不急的!真的!”
殷梨亭一下子泄了气,坐在床边,沮丧道:“敏君,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了……”
可能是看见她受伤受了刺激,又听到师兄说他死都不会同意的,忽然间脑袋一急,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跑了过来。
“你说的对!”他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头发,温柔道:“咱们不急,你这么好,我相信师兄总有一天会改变主意的。如果,如果,他一辈子不同意,那我就一辈子守着你,不成婚。”
丁敏君:“……”那她岂不是也不能嫁人?
他的抚摸轻柔中带着几分疼惜,似乎连疼痛都少了几分,丁敏君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马秀英正微笑着坐在一边,道:“你说奇怪不奇怪,你的枕头竟然自己跑到墙上去了?”
丁敏君霎时间冷汗直流,干笑道:“我昨晚疼醒了,忍不住扔了个枕头……”
马秀英的眸子更深:“那更奇怪了,我一向浅眠,怎么没醒?”
“……可能是太累了!”
马秀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去给你端早饭……”
敏君起的时辰晚了,已经过了早饭的时辰,马秀英不想麻烦人家,打算自己去厨房做。
刚走出院子,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她赶紧加快脚步,欲躲过去,忽然间听见丁敏君三个字,忍不住停下脚步。
“师父!”远处的长亭内,张三丰闭目而坐,神态悠闲,宋远桥一脸急色的围着他转圈。
“你说这怎么办才好啊!”
张三丰被他烦的够呛,睁开眼睛:“丁敏君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小六喜欢就好。”
闻言,宋远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她有什么好的?不说别的,你看她惹的这一堆麻烦!小六要是跟了她,那天送了命都不知道!再者,您没看见她把师伯气的那个样子……”
“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岂是良配?”宋远桥叹息,这种媳妇娶回来,还不把武当搅得乱七八糟了!
“我还到武当大侠光明磊落,想不到竟是个背后嚼人舌根的长舌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马秀英一恼,朗声道。
宋远桥一愣,看着一个青衣女子自树丛后面款款而来,眉尖微蹙,冷笑道:“原来这男子长舌起来更胜女人!秀英今日真是长了见识了!”
听明白她说什么,宋远桥霎时间脸涨的通红,偏偏还反驳不得,只能嗫嚅道:“你……你!”
“我虽然是一介女子,也读过女戒和圣人之书,君子务论人是非,却不到这人心不古,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一个大男人竟然公然背后非议女子,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真是道貌岸然!我家妹子纵然不仁不义,可以没在背后说过宋大侠一句不是!这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宋远桥僵直的站在一边,脸色一会红一会白,胸口剧烈起伏,忽然间眼前发黑,觉得喘不过气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