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依着他的看法,查那水师的军纪,确实只需要从严复所说的哪几方面,但是,今天既然自己临时干起来这糊裱匠的活,自然是要做得更有远见一些……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嘛。
他侧头想了一想,朝着王仁堪拱拱手说道:“大人,又陵是在水师中的人脉,对我们此番督查军纪助力极大,依照他所言,定能把这事情办妥贴了……”
众人一听,都看看严复,他们所言几乎都没能跳出这位所说的框架,看起来这位陆允判也难有什么新说辞了,这时候,陆鸿顿了顿又开口了,“不过……皇上此番下了大决心,钦命王大人带我等督查军纪,显然不仅仅是为了军纪而已吧!”
他这话一出,严复一直略带笑意的脸也一下子愣了,而王仁堪显然兴趣更浓了,微微一笑,轻捋颌下短须问道:“陆允判果然心思不俗,那皇上的心思……你倒是说来听听?”
陆鸿听到王仁堪赞赏之词,也是一笑,拱拱手,“大人,皇上年纪尚轻,我在海外也也没少看到各国报纸赞赏之词,想来帝王之家,所谓治武功那是正途,数十年前泱泱帝国受制与列强,而今三十年同光中兴的积累,自然需要一支与之相称的国家武力吧!”
他说道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王仁堪听得早已是微微点头、面带笑意,很显然,而其他人经过陆鸿这么一说,显然也意识到他后面要说的话,朝廷可从未像这次这般大动作的整肃军队军纪,原本武人就是粗鄙之徒,只要敢战不畏死,那就足矣,而看王仁堪的表情,很显然,陆鸿所言,想来是已经切中正题。
王仁堪沉思了片刻,指了指陆鸿和严复,挥挥手看着其他人先下去了,这才开口说道:“明日我要去拜会李中堂大人,我虽然是皇帝钦差,但你们也应该知晓,督查军纪之事,若无李鸿章点头协助,自然还是困难重重,你们两人好生考虑一下,明日改如何说辞!”
听到明日要带两人去见李鸿章,陆鸿和严复却是表情迥异,陆鸿显然颇为兴奋,但这严复却一副苦瓜脸……这让王仁堪有些不解,“严复,可有什么难处?”
严复皱着眉头,拱手说道:“大人,又陵在北洋水师学堂时常见中堂大人,不过时有言语冲突,恐怕明日我去,会有些许不便,横生枝节……下官建议还是以案递给大人,陆允判见识广博,恐怕要请陆允判代劳了!”
王仁堪噢了一声,倒是想起来陆鸿确实提过这事,这严复三年前还在李鸿章手下办差,只是因为升迁无望,又不愿意在水师学堂总办的位置上熬着,所以请辞走人了,当然,他还不知道的是,这严复还是个大嘴巴愤青……
原本李鸿章这里不做了,这时代开洋务的总督多了去,要去张之洞、陈宝箴这些人手下混个差事,以他的资历绝对不难,不过,这位却常开大嘴,早就张之洞、陈宝箴开洋务中的弊端都在报端批评了一顿,结果落得没处落脚,只得进京谋差。
陆鸿听了也是暗暗好笑,这严复说白了确实不适合在这大清的官场上生存,一是不善钻营,二则批评尖锐得罪人,事实上,这位在北洋水师学堂能够一路从教习做到总办,还不得不说是李鸿章却有包容之气度。
关于这位在北洋水师学堂的事情,陆鸿在后世史书中看的多了,严复有些个鸦片瘾,在水师学堂里就爱这口,李鸿章听说了之后,一次在学堂中碰到他,特地告诫他此事,“汝如此人才,吃烟岂不可惜。”不过,这位再立志戒烟之后,最终也没有戒成!
现在既然这厮提出不去,或许倒是好事……三人又在屋内仔细讨论了一番,说道这水师中的事情,陆鸿也不得不佩服严复这厮的人脉和对水师的了解,北洋、南洋、广州水师、福建水师,这家伙似乎都认识一大把的人物,这家伙做了十年的水师学堂教习可不是白混的!
第二天一早,杨士骧就来请王仁堪过去,陆鸿自然陪在旁边,结果杨士骧和王仁堪边走边聊了几句后,竟然奇怪的回头仔细看了看陆鸿,这让他也颇感奇怪……
等到了总督府后厢正厅,远远陆鸿就看到一群身穿各式官服的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站在门廊之上,所有人都刻意的微微佝偻着身子,而这老者一副舍我其谁的气度,让陆鸿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王仁堪显然对这位大佬也是颇为敬重,隔得老远已经快走几步,拱手施礼,“老中堂迎出中门,在下可是惭愧的很啊!”
李鸿章神色淡定的等着王仁堪说完,这才不慌不忙的抱手一拱,哈哈一下,“状元郎,老夫也是许久未见过你拉,这一路上可顺当……来……来……快里面请!”
李鸿章微微一侧身子,等着王仁堪走到他旁边,按照这官场的规矩,王仁堪那是皇帝钦差,在外的身份就代表着皇帝,即便是李鸿章这等一品大员,见钦差自然如见皇帝……不过,王仁堪显然也是老官场,走到李中堂身边,立刻停了下来,手一伸,“老中堂,您先请!”
两人在门口客套了一番,这才一起走入了正厅,等到了里面,陆鸿早就被这一屋子五颜六色的顶子看花了眼,说实话,他除了知道官袍上补子画的禽兽代表各品官阶外,对于帽子上的玻璃珠子和还真不明白。
而这一屋子的人,他刚才稍微注意了一下,官的补子都是锦鸡、孔雀、大雁,至少都是三品大员,而武官品阶更高,至少都是狮子,麒麟的一品补子也有几个,这让他也是大为惊讶,想来这一屋子人,显然都不是无名小辈,不过……很显然,这老李似乎没有介绍的意思,否则,陆鸿到是很有兴趣了解一番。
落座之后,陆鸿虽然是客,不过他这从六品的官阶,实在是芝麻绿豆般太小太小,倒是穿着三品补子的杨士骧颇为客气的把他让到自己左侧坐下,当然,这一屋子人,可没人去关注他这个小小的允判。
“王大人,这几日中堂可都为着督查军纪之事犯愁呢!”刚一落座,杨士骧已经起身笑着说开了话题,他来起个引子,自然是早就筹划好的,也好探探这位状元郎的意思。
王仁堪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朝着李鸿章拱拱手,“老中堂,我受皇上钦命,自然是要恪尽职守,替皇上分忧的,想来老中堂也是同样心思吧!”
“状元郎,老夫自然是这般心思……只恐怕年老力衰,没法子和早年那般替朝廷效力啦!”李鸿章老脸一肃,朝着北方拱拱手说道。
王仁堪听了之后,知道这话是老李倚老卖老,这大清正军十之七八出自淮军,若是说谁拥兵自重,除了老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不过,这位却在这一点上向来做的滴水不漏,便是深宫内的那位也对他信任的很……
“老中堂,您过虑了,皇上英明神武,此番下旨督查军纪,自然是另有深意!”王仁堪立刻打出皇帝这张无敌牌,反正啥事推到皇帝身上,定然无人会质疑。
老李一听,自然听得出其中的话外有话,根本不用他使颜色,旁边一个长须老者已经开口说话了,“王学士,皇上睿智聪慧,老夫愚鲁,但不知所为是何?听说志锐大人可是在保定府替皇上做起了青天大老爷了!”
王仁堪自然认得这位,李鸿章的老幕僚、如今直隶布政使周馥,而此刻老李端坐太师椅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很显然,这两位一个主攻一个主守,那是要套自己的话吧!这位嘴角微微一扬,看了看陆鸿……
“老中堂,志锐大人新锐的很,不过,他这人很有分寸……下官出京之时,承蒙皇上召见,皇上所求不多,只希望同光中兴之后,不再会有当年的屈辱!”他这话说的颇为婉转,这意思也是清晰的很,既然皇帝让淮系独大,那就淮系就必须能替大清朝靖平天下。
“王钦差果然是远虑之士,如今万国来朝,就是强盛如英吉利帝国,也与我大清秋毫无犯,而中堂整肃练军,以西法操练百万之师,建亚洲第一等之海军,数十年内恐怕无人敢捋中国虎须吧!”杨士骧笑眯眯的拱手说道,这番话一出,下面数十官员都是颔首频频点头,李中堂开洋务三十载,所谓洋人的坚船利炮,如今帝队早就有之!
王仁堪微微一笑,却没有接口,而是摊手指了指陆鸿,“老中堂,我这随员也是游历海外多年,如今各国关于远东时局,未必如杨大人这般乐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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