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苍苍、峰峦如簇的十万大山很快被甩在后面,在高空上只能看到大概轮廓的东方十三郡中的几个郡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一一掠过。
离开十万大山的第十天,飞船进入南方十三郡的地界上空。飞船速度不减,在燕小三的全力催动下横穿南方十三郡,奔向与大6最南端无边蛮荒丛林接壤的蛮云郡。
整整十天,明越都呆在他和祝子轩的房间里闭门不出。前两个月的疯狂潜修不仅让其他人都修为大进,也让明越受益不浅。虽然他困在了化神的瓶颈上始终不能突破,却将一身灵力淬炼的更加精纯,他本就受过脱胎果强化的肉身在青龙潭强大的水压下将果子的药效彻底激发了出来,肌肉、骨骼、筋脉等都被打磨得不逊于一名八星武者。
除此之外,青龙潭里两个多月的拼命苦修给明越带来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元神上的强大。自己内心的巨大痛苦和精神上的庞大压力再加上青龙潭潭水蕴含的奇异力量,种种因素在没日没夜的苦修下起着作用,造就了他此刻异常凝练而强大的元神。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完全是好事,明越自己也明白,这两个月来他的精神绷得太紧,整个人都处于近似于走火入魔的状态,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半年,他整个人就会彻底崩溃。
这就像是一张弓,弓弦时刻都绷紧到极限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撑不住,最后只能落得个弦断弓毁的下场。有松有紧,张弛有度,这才是长久之道,无论是练武还是修炼都是如此。
在众人启程的第一天,大师兄明玉就特地找上明越,拉着他来了一番恳切的促膝长谈,不仅将师兄弟俩之间本就是单方面存在于明玉自己心里的心结彻底解开,也让明越将他自从得知祝子轩失踪的消息后就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彻底释放出来了。
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连一直就像是明玉影子的七夜都被挡在门外。明越像一个受了委屈的懵懂孩童那般,一头扑进对他来说亦兄亦师亦父的大师兄怀里。眼泪湿透了明玉的衣裳,他却死死咬着唇,没有哭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半个时辰后,当他一脸坚毅的抬起头来时,嘴唇已经一片鲜血淋漓。
经过这样一场歇斯底里的宣泄,明越终于从前段日子那种魔障般的状态里走了出来,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展露笑颜,但却不会因此而陷入心魔无法自拔了。
在大师兄走后,他就扎进被子里,睡了两个月以来的第一个觉。这一觉就睡过了两天,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一扫之前那股掩不住的颓丧疲惫。
这之后的几天明越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也不修炼,只是静静地呆在房间里。或坐或躺,或睡或醒,或笑或怒,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曾经和祝子轩相处的一点一滴。
这些在不知不觉中累积起来的回忆是那么平淡,可是当失去以后,这点点滴滴的回忆却又是弥足珍贵的。平日里的一句笑语、一个交融的眼神、一次无意间的身体碰触……当他再回想起来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清晰,让他心痛的无以复加。
时间在匆忙的赶路中飞速流逝,转眼就过了十七天。明越、明玉和明诀都离开自己的房间守在驾驶舱里,关注着外面的情况。离水无拘所说的一月期限只剩下两天了,不只是蹲在明玉肩上的彩羽鸟急得一直喳喳叫,连明玉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焦虑。
还没有进入蛮云郡境内,他们在船内就远远望到了遥远的南边那滚滚的冲天血气。随着离蛮云郡越来越近,血腥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在进入蛮云郡东北部的连云山脉上空后,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一股腥臭的血味。
燕小三驾驭着飞船降下一些高度,招呼众人在高空中俯瞰下去。只见远方笼罩着漫无边际的血腥之气,山川、河流、城镇,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浸染着一层血色,入目的都是一片血海汪洋。
明越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沉凝地观察着船外的景象。眼下的境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整个蛮云郡毫无生气,数十亿生灵似乎都已经沉沦于血海中,他们飞过了连云山脉,一路掠过数座大城,数不清小型城镇和村落,看到的都是满目苍夷的破败景象,无数低阶武者和普通百姓都陷入了疯狂的杀戮中,显然已经彻底丧失了神智,整个蛮云郡已然沦为了人间炼狱。
他们在高空中看得更加清楚,遥远的大6南端上空笼罩着一层血色浓雾,现在还隔着亿万里远都能一眼望到。整个蛮云郡上空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雾,在船内似乎都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
燕小三同样神色凝重,一直吊儿郎当的姿势都变成了一本正经的样子。随着飞船急速飞驶,他们渐渐深入蛮云郡境内,空中原本淡淡的血雾越来越浓,已经能清晰地看到远方那冲天而起的血气。
他一边认真操控灵宝,一边对站在他身边的几人说道:“外面的红雾有古怪,应该是能污染法宝灵性的血雾,幸好现在的雾还不浓,凭飞船自身的防护罩还能撑得住。”
“是蚩魃。”出声的是一直都很神秘莫测的七夜,他隐藏在黑袍下的脸上也是一片阴沉,沉声继续道:“它是一个真正的魔,也只有它才能施展出血煞凶雾。”
燕小三一脸好奇地看向七夜,他是个外来者,又是个浮躁性子,对大6上的历史所知有限,自然没有听过蚩魃之名。明越和明玉师兄弟俩听到这话却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连一向冷峻的小师弟脸上都神色大变。
站在燕小三身边的莫东卓甩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却还是开口给他解惑道:“蚩魃在上古时期就号称是蛮荒凶神,曾独自对抗整个中土修真界,在大6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当时的正道魔道修真者第一次联合起来合力围剿都没能奈何得了它。”
明越先回过神来,双眼紧紧盯着船外淡红色的雾气,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宗门典籍里有记载,七千多年前蛮荒凶神肆虐人间,以本门祖师秋至水至尊亲率当时的修真界九大尊者去斩杀它,最终却以失败告终。据说,蛮荒凶神是不死之身,连秋祖师都只能借至宝之力将其封印。怪不得师尊会急召我们来此,蛮荒凶神再次出世……”
虽然现在统治大6的是天元皇朝,世间之人也绝大多数是修习武道的武者,可是天机门的弟子始终都牢记着祖师遗训,他们以修真界第一宗门自居,也以维护修真界乃至整座大6的和平为己任。
在朝廷压制修真界的六千多年里,避世不出的天机门却有着每代弟子都必须出谷历练的门规,正是因为当年秋至水陨落之前曾留下遗训,天机门弟子必须要灭杀一切造成生灵涂炭、人间浩劫的存在。
真正的人间浩劫其实是十分罕见的,就连当初朝廷剿灭佛国都算不上人世间的浩劫,所以六千多年的时间里天机门并没有几次出手的机会。对这些修真者来说,连大规模的宗派互相征伐都不能称为劫,就算是一个甚至几个宗派满门上下人畜灭绝也是平常之事。
也只有像蛮荒凶神出世这样屠戮无数普通平民百姓,造成一整个郡数十亿生灵灭绝的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生灵涂炭的浩劫。这样的人间浩劫一出,天机门也必须随之出世,助朝廷剿灭肆虐人间的蛮荒凶神。
明越身为天机门的少门主,更是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有多重。他看向大师兄,明玉也正在看着他。
看到明越看过来,明玉努力让自己紧皱的眉头放松一点,温声安慰他:“别急,既然是蛮荒凶神出世这样的大事,掌门尊者必然亲自出谷,而且门中的高手应该也早就到了。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和蛮荒凶神对抗,即使是马上赶到出云谷也无济于事。”
他顿了顿,视线飘向船外笼罩着整个天地间的淡淡血雾,沉声道:“况且血煞凶雾已经蔓延了整个蛮云郡,除了由掌门尊者寻回命运天盘重新封印蚩魃,没有其他办法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满是哀戚之色,不忍再往外俯瞰大地上尸横遍野的惨状,身躯轻轻颤抖着。站在他身后的七夜默不作声地上前半步,将他瘦弱的身子揽入自己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却没有出声说话来安慰他。
身为魔修的七夜对杀戮血腥并没有多大感觉,也不会像明玉这样为无辜惨死的无数普通人而心生怜悯。不过他却喜欢这样的明玉,温柔、善良、心软,就像是冰冷黑暗中那唯一的一点温暖火光,让他忍不住想要占为己有。
不只是明玉一个人,明越和明诀也都收回视线,扭开头不忍再看下去。燕小三要驾驭着飞船,却不得不往下看。而且其他人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让他十分好奇,为了搞清楚让天机门的三个师兄弟都如此忌惮的蛮荒凶神和血煞凶雾究竟有何了不得的地方,他还特地降低了飞船的飞行高度,以便能更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情况。
此时飞船正好经过一片占地面积十分广大的城池,是蛮云郡的郡城卧牛城。整座庞大无匹的城池就像是一头远古洪荒巨兽青牛正安然趴卧在广袤的大地上,这里是整个蛮云郡的核心,也是蛮云郡最繁华的地方,生活在这座城里的武者、百姓足有上亿。
可是当他们飞经卧牛城上空时,曾经的人声鼎沸、喧嚣繁华早已不复存在,冲天而起的血气似乎能冲破云霄,巨大的杀戮之煞气、死亡之怨气似乎能冲破他们乘坐的灵宝飞船,逼得燕小三不得不加厚了外层的防护罩。
其他人不忍去看,燕小三却借助着灵宝飞船看得分明。只见整座城里无处不在发生着血腥杀戮,所有的生灵,无论是武者还是普通人、无论是灵兽还是普通牲畜,双眼都是血红色的,见到活物就杀,打不过就扑上去用血肉搏杀,手脚断了就爬,拖着身子也要从身边的人身上咬下一口血淋淋的肉来。
燕小三亲眼看着一个原本苦苦保持神智的七星武者最终抵抗不住血雾的侵袭,双眼血红着把一直被自己死死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推开,下一刻,小女孩的心脏就被这名武者徒手活生生的掏了出来。
这时候的小女孩其实早已经丧失神智,沦为只知杀戮的嗜血魔物。她胸口鲜血喷涌,却没有倒下,而是扑向自己的父亲,用牙齿撕咬下一块肉来……
类似的事在这座卧牛城、甚至是在整个蛮云郡的每一个角落都发生着。这就是血煞凶雾的可怕之处,不仅是普通人,连修为不够高或是心智不够坚定的武者和修真者都无法抵抗血煞凶雾的侵染,一旦沦陷下去,马上神智全失,变成嗜血凶残的杀戮机器。
而且,血煞凶雾的源头就是蚩魃的肉身,只要蚩魃不死,血煞凶雾就会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以蛮荒丛林里蚩魃的封印之处为中心,向整个大6扩散。
如果继续放任它发展下去,变成人间炼狱的就不只是蛮云郡,整座大6都难逃浩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