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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缓慢地坐了起来,偏过头去,那把枪就静静地躺在她身边,已然不复曾经的鲜亮,由于长期的使用而呈现出了一种岁月的陈旧。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它身上,注视了它好一会儿,心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强烈而汹涌的不甘。

    就好像明明走到了死胡同里,却还要妄图另辟出一条路来。

    但是可以的吧,把厚重的墙壁砸开,就有了前路,即使这是多么异想天开的希望和毫无意义的挣扎。

    人真的可以彻底的绝望吗?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知道自己铁定要入伍的消息后她简直接近崩溃,现在睡了一觉心里反而稍微地平静了下来,然后那团永不可能熄灭的小小火苗又熊熊地烧了起来——

    她想活着。

    来到这里那么久,漫画里的很多细节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清了。但是如果冷静地回忆,印象里远征军最后似乎也还是有人活着回来。

    即使是区区几百人。

    那么为什么,她不能成为那几百人之一呢?

    撑在床单上的手渐渐地握拢,然后形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

    南乔下了床,走下楼去。伊芙正在做着早餐,看到她,连忙笑道:“你起来了啊,今天的家务活你就不用做了,好好休息吧。”

    让的父亲倒了杯牛奶给她:“来,中午想吃什么东西,跟伊芙说声就好了。”

    “谢谢。”南乔抿着嘴笑了笑。

    这是她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天了啊。明天,她就要去队伍里报到了。看了看周围,南乔皱了眉,问:“让呢?”

    “还没下来呢。”伊芙噔噔噔切着菜,“应该还在睡着吧。”

    南乔连忙又跑上楼,进了让房里,他正蒙在被子里睡觉。

    “喂!”掀开被子南乔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戾,“居然还不给我起来你是不是忘记今天要晨跑啦混蛋零花钱上缴一半给我买吃的在路上做干粮!”

    对上的是一双红红的眼睛。

    “姐姐。”他静静地看着她。

    “你干嘛啦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好不好我觉得好恶。”南乔毫不客气地拉着他起来,“不要以为我不在了你就可以偷懒了虽然我在的时候你也偷得很光明正大,总之基础训练不能给我落下!”

    让却没说话,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南乔望着他终于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她捧起了他的脸,手指在他湿黏的脸上摩挲,那显然也是泪水留下的痕迹,她看着他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回来的。”

    “然后我会像之前一样,继续逼着你晨跑,逼着你练习,给你做不怎么好吃的饭菜,欺负你、嫌弃你,压榨你。”

    “那如果没有回来呢。”他的声音却带着丝压抑在喉咙里的哽咽。

    “如果没有回来。”南乔喃喃地跟着他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想着要怎么回答,眼眶却已经迅速红了起来。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啊,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害怕、这么难过、这么想哭呢。

    不会回来的几率那么的大。

    可是回来的几率即使再小,也是存在的啊。

    她总是不甘心地想,不甘心地想,她说不定真的就是能碰上那么小的几率啊。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回来呢。”她跪坐在床上轻轻抱住了让,然后手臂越缩越紧,她紧紧地把他拥在怀里,“我会很努力很努力,成为回来的那小部分人之一。”

    “我答应你,我永远不会放弃的。”

    “不管是怎样的绝境,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

    中央政府决定让远征军临时接受三个月的立体机动装置训练。

    约25万人的队伍被分成了三个军队,分别分散在露丝之墙南部的特罗斯特区、东部的卡拉尼斯区和西部的凯洛鲁巴区接受培训。

    南乔被押到队伍里的时候正是阳光初露的清晨。

    空气里还带着些雾气,白蒙蒙的,挨到皮肤上有着似有若无的清凉触感。她带着简单的行李进了被分配好的宿舍里,六人一间,刚好一个班。

    说是宿舍,不过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大大的棚子,里头铺了六张睡垫,连一张床也没有。毕竟需要接受训练的人数是人类人口的两成,而能够供给这些人居住的房子却是九牛一毛远不够用。

    南乔把行李放在了自己的睡垫旁边,然后扫视了一圈这个拥挤的空间。

    门帘一侧坐着的是容颜清秀的少女,一头瀑布般的金发微卷地披散下来。她的脸色是一片绝望的惨白,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地啜泣着。

    再过去是一对中年男女,似乎是夫妻,男人手臂揽着女人的肩膀,紧紧地搂着她。他们的手十指交叉相扣在一起,女人依偎着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嘴里咿咿呀呀哼着轻柔的曲调。

    正中间的地上仰躺着一个四肢朝天的男人,打着颇有节奏的呼噜,手边倒着一个空掉了的酒瓶。

    在南乔睡垫隔壁的,是一头褐色短发的女人,正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仔细地削着指甲。

    居然是男女混住,看来政府已经敷衍到甚至懒得给他们编排住宿,便随便按照名单轮六个人下来了事。南乔心里沉沉的有些不是滋味,她深吸口气,在自己的睡垫上躺了下去。

    谁也没有跟谁说话。

    抽噎的哭泣,绝望的哼唱,以及粗野的打鼾声,这些混合在静默的空气里,交织着笼罩下来,形成了一种压抑而灰暗的氛围。

    南乔睁着眼睛躺在垫子上,胸口微微的堵,心情像是被压在低落的谷底,迟迟地回复不上来。她烦闷地皱了眉,一下子坐起来。

    “喂。”她朝屋子里的人说道,“报个名吧,我叫南乔,14岁。”

    屋子里却没有回应,大家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没听到一般。

    半晌,旁边短头发的女人突然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她抬起眸子来看着她,目光讽刺:“临死之前还想多交几个朋友?”

    “我只是想打破一下这个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南乔烦闷地啧了一声,“搞得我的心情也阴沉沉的,我实在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你觉得应该要愉快地接受死亡吗。”短发女人还在磨着指甲,唇边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虽然我不打算死掉,但我也知道不是我想活着就能活着的。”她瞥了那女人一眼,“如果非死不可的话我确实不希望自己生命的最后三个月是在绝望和恐惧中度过。”

    “哦。”女人转过头看着她,咧着嘴反问她,“你不绝望不恐惧?”

    “大姐。”南乔终于有点不耐烦,“我只是想说我不想一直沉浸在这种心情里很难受啊。”

    “温妮莎。”一个柔柔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角落里金色头发的女孩抬起头来,眼眶里还蓄着盈盈的泪水,她抹了把鼻涕,望着南乔哽咽着说:“温妮莎,15岁。”

    她扯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门外传来了尖锐的哨声。

    “温妮莎。”南乔站起来朝她伸出了右手,“走吧,集合了。”

    少女看着她愣了愣,然后吸了吸鼻子把手放在了她掌心。

    集合意味着训练的开始。中央政府派出的远征军里,总不能全部是普通的百姓,为了表示出这确实是玛利亚之墙的夺还作战,政府还组织了一支专业的队伍,由自愿参与收复战争的士兵组成。而在这三个月的训练里,也将由他们来担任教官。

    南乔站在队列里,挺直着背。

    三个月,太短暂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