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19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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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上不用给练红玉陪睡,我早早回了房开始收拾东西。

    这之前我从账房领了这个月的俸禄,沉甸甸的一小包,我掂了两下,比以为的多了好些。

    这在皇宫里做事果然是要比在武馆赚的多,照这个发展我三年内定可发家致富……呸,我攒钱是为了去找阿拉丁的,掌嘴。

    我拿胳膊肘捅了捅隔壁正第五次把钱从头到尾数一遍的侍卫大哥,问他拿我这些钱去阿库提亚靠不靠谱,他不耐烦地拍开我,说不吃不喝不住店的话刚够一半的路费。

    于是我就忧伤了,想来现在还不能离宫远行,看来还是得等五个月后跟练红玉一起去巴尔巴德才能再作打算。

    同屋的白菊从我回来前就映着微弱的烛光缝着东西,我好奇探头过去,发现她正在绣荷包,图案看着是条九爪白龙。

    “送给白龙殿下的?”

    “嗯,下个月就是殿下的生辰。”白菊抬头对我笑笑,眉眼柔和极了。

    “过生日啊。”我撇撇嘴,看着少女幸福的模样,我又忍不住打趣道,“对了,菊儿,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白龙殿下?”

    白菊一听我的话,蹭得就炸红了脸,手下的动作越发地快了:“哪哪哪哪有的事……我我我我只是个小小的婢女,怎么有资格喜欢……喜欢白龙殿下?”

    她说到最后竟微红了眼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白痴,想开口安慰,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很笨拙地说些胡话:“这喜欢一个人跟地位没有关系,那个,这个,谁规定婢女不能喜欢皇子了!呃……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耷拉下脑袋,默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白菊的轻笑声。

    “没有关系了,阿凡。”白菊继续低头绣着荷包,语气有着些许忧伤,“我知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我跟白龙殿下终归是不可能的,他最多最多也只当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没再说话,白菊似乎不愿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抬眼看了看我床上收拾好了的包袱,问道:“你要出宫?”

    “嗯,老夏说每个月都有一日的假期,准我出宫。”

    “可你不是说已经没有亲人了吗?”

    “嗯,我之前借宿在一户人家,进宫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我想明天回去看看。”

    “出宫还能有个地方可以去真好。”白菊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有些凄楚,但这样的表情很快又不见了,“但能跟白龙殿下相遇,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啊,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就已经是一辈子最大的满足了。

    那个时候,我以为阿拉丁便是我想遇到的那人。

    我看着自己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忽然想要是这一去就是去寻找他的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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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有很多人要问我,之前某人向我提出什么**不**的抵债问题怎么没了后。

    我不得不在此声明,不是我没有后,而是那位没了后。

    当时我双眼皮了,然后告诉他我一身就这么点肉,论斤卖都不值几个钱。

    他瞅了我半天,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很久,然后两手比了对平行线,直摇头说着不行不行,确实不行。

    我曾经也是个有思想有化的女青年,我自是知道他的不行是在嫌我的身材不行。

    我抽了嘴角,但也懒得说什么,或许是我深知自己根本无法辩驳真相。

    裘达尔最后两手一摊,说那就先欠着了,然后极为潇洒地挥了挥手走了。

    我琢磨了一下,竟然从他的话里解读出一种肉要养肥了再收的意思。

    这让我产生了很糟糕的联想,但我转念又一想他不过是个亲小嘴都会暴跳如雷的少年,那种糟糕的东西应该是我想多了。

    嗯,就是这样,不会有错的。

    不过那之后,这位大爷仗着是我的债主,对我开始了无尽的苛刻。

    我去帮练红玉准备洗澡水,他就会在水桶上戳个小洞;我去打扫庭院,他就去把整棵树的叶子全拔了丢地上;我去偷藏了个苹果晚上当宵夜,他就把苹果的皮全部啃光又放回原处。

    我在这段时间里面对他的认识一次次的刷新,而我的意志品质也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

    依旧是突如其来,这天晚上,裘达尔又一次三更半夜跑进了我跟白菊的房间,此时我们睡得正香。

    他一脚把我踹醒,然后嚷嚷着说要喝芝麻糊。

    我很忧伤地爬了起来,看了看裘达尔,又默默转过了头。

    大半夜吃芝麻糊,不得不说,他的创意真是越来越足了。

    还好我这些天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有事没事,突然来一下的坏习惯,而我自己也已经养成了晚上睡觉只脱外套的习惯,顺便叫白菊在晚上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拉开床帘安心睡觉。

    大概是见我已经淡定成这样了,裘达尔倒不怎么高兴了,加上我又磨磨蹭蹭地穿衣服,他又对着我来了一脚:“慢死了。”

    我蹲在地上揉了揉自己被踹痛的屁股,但我还是不想搭理他,我知道我的反应越是大,这家伙就会更起劲地欺负我。

    我只得在地上一颗一颗扣扣子,顺便打了个哈欠,其实我才刚睡着,我甚至都怀疑裘达尔是不是一直蹲在我门外待机,看准了时机杀进来的。

    这么想着,我也穿好了外套,起身的时候往裘达尔那儿一凑,盯着他细心打量,看看有没有他在外面沾染到的夜晚湿气什么的。

    要是有的话,我就……用眼神鄙视他。= =

    “喂,你凑这么近干嘛?”裘达尔似乎被我盯得很不自在。

    “……”似乎看不出什么,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发是不是湿的,结果一伸手就被他打了下去。

    他高傲地抬起脸,近乎用鼻孔看着我,对我这一举动表达不满。

    我只得讪讪地收回手,想着我果然是缺少睡眠,居然想去摸他,真是疯了。

    裘达尔说想吃芝麻糊,我在猜测他是不是睡到半夜没事做,忽然想着要保养头发了。

    也对,他头发蓄得这么长,也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这大半夜的,他让我上哪儿去找芝麻。

    裘达尔面对我的疑问,只是两手往胸前一抱,看着我似笑非笑。

    这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懂了。

    等好不容易从厨房里翻出把生芝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芝麻糊是怎么做的,大概就是洗芝麻混着水煮,然后再放些糖吧。

    可当我洗了芝麻正要放进锅的时候,裘达尔出手阻止我了。

    “芝麻要先磨成粉才能煮。”

    “……不是吧。”

    我眼角一跳,惊悚地看着裘达尔,可他却用了一种很确定又带着淡淡鄙视的眼神回看我,意思大概是他的话当然是真的。

    是的,我开始苦逼极了地用杵一点一点磨芝麻,裘达尔就在边上看我磨芝麻,也不累得慌。

    等我把芝麻下了锅,开始煮的时候,我的眼皮已经快撑不住了,迷迷糊糊间撒了把糖进去,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扑扇煽火。

    “喂,你明天出宫是吧?”边上的人忽然开口问我。

    我头点呀点的,随口答道:“是啊。”

    “一天?”

    我看了看锅里,似乎煮得差不多了:“是啊。”

    “第二天回来?”

    我拿碗倒出芝麻糊,闻着还挺像样的:“是啊。”

    “哦。”裘达尔从一边的长桌上跳下来,掩嘴打了哈欠,“啊,我困了。”

    他说完就迈着步子朝厨房外走去,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干嘛来的了。

    “神官大人,芝麻糊啊——”我端着芝麻糊奔出去,冲走远了的家伙喊了一声。

    他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你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我默默看了眼手中黑乎乎的粘稠液体,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闲,大半夜不睡专门来调戏我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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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准备离宫,白菊送来了一套衣裳,说是夏黄差人给我送来的,让我出宫方便些。

    这老夏还真是个有心人。

    我回李家的时候,李老太太正在院里洗衣服,听到了有响动,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是三香吗?……还是阿凡回来了?”

    原来我不见了这么久还被人惦记着,我忙出声应道:“娘,我是阿凡。”

    啧,我叫的怎么还是这么顺溜?= =

    她忙丢下了衣服,手往身上抹了抹,慢慢朝我这儿走了过来,然后激动地握住我的手,一直在哆嗦:“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好的好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忽然对自己的不告而别有些愧疚,原来有人一直在等着自己。

    “阿凡?!”门外响起个惊呼的男声,是李三香收工回来了。

    他看到我惊喜地跑了回来,或许是太激动,嘴巴张合了半天却没有说出半句话,最后只是呵呵摸着头傻笑。

    我替他收了糖葫芦的长棍子,又笑了笑:“嗯,我回来了。”

    这天晚上我跟李家母子俩一块儿吃了顿饭,我看桌上多了碗红烧鸡肉,看来是把后院养的鸡杀了。

    我的这碗白饭扒到最后还是藏了块肉,跟从前一模一样。

    饭后我回了曾暂住的房间,里面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李三香进了屋子给我拿来一床新褥子,忙铺了起来,还一边跟我说着话——

    “阿凡,你那天忽然不见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娘还吵着要去找你。”

    “我们都去了好几次官府了,可又说不清你到底是怎么不见的,最后又只得回来。”

    “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以后也别吓跑了,我一个人也能养活你。”

    “三香——”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铺床的动作一滞,然后又笑着说:“没事没事,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当这儿是自己家就成。”

    “……三香,我这次来是跟你们好好道别的。”

    “……”李三香这次沉默了很久,转身的时候又是那憨厚的笑,他摸着头问我,“是你找到那个叫阿拉丁的男孩子了吗?其实你可以带他一起来这儿住的,你一个女的,照顾个孩子还……”

    “我没有找到阿拉丁。”我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接过他的手,铺起了自己的床,“但我在皇宫找到了新的工作,是公主殿下的侍婢,等我攒够钱就会离开,又或者等公主嫁去巴尔巴德,我就跟着一起,那儿离我想去的阿库提亚也比较近。”

    我说完这话的时候褥子也铺好了,然后对李三香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跟娘之前的照顾,但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我也能把自己照顾得更好了。”

    李三香把我扶了起来,声音却在很久之后才响起:“如果是阿凡你的决定,我会尊重的。”

    “……”

    “希望你能今早找到阿拉丁。”

    “谢谢。”

    这是在李三香家住的最后一个晚上。

    一大清早的,李三香和他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跟我吃了早饭。

    他后来告诉我,他娘那儿早晚都是瞒不住的,这事儿交给他,我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准备离开回宫的时候,我跟李老太太说了又要去打工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着墙走到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包袱,交给了我。

    “阿凡,这是你上次走之前叫我腌的盐金桔。”

    我一愣,这还是我在夏黄招人的时候,我回来拿信随口跟她提的。

    “你带上,也不知道下次你啥时候回来。”

    “……”

    “……傻孩子,你哭个啥?”

    我慌忙蹭了眼睛,连声说道:“没有,我没有哭。”

    “阿凡啊。”

    “嗯。”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李老太太的眼睛看不见,只得顺着我的手一直摸到了脸上,一下一下摩挲着。

    那手很粗糙,也很温暖。

    李三香在他娘的坚持下送我到了宫门口。

    我跟他说了再见,正准备要离开,却又被他叫住。

    李三香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在我再三地催促下才开了口。

    “那个,阿凡,其实再过几天就是我娘的生日……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你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我知道了,那天我会回去看你大娘的。”我打断了他,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拿包袱的手紧了紧。

    “真的?!”他一喜,激动地向我看过来。

    我用力地点点头,李三香见了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缝。

    “那说好了啊!说好了的!我跟娘在家里等你!”

    李三香没有等我再说话,边说着边往外跑了老远,到最后拐角的地方还跳着挥了挥手大声地喊着:“阿凡!一定要记得来啊——!”

    直到看不见他人影了,我才转身走进宫门,恰巧看到裘达尔和一个蒙面怪大叔从里面走了出来。

    说起来我对那些个长得都差不多的怪大叔们向来没什么好感,但那些都围着裘达尔转的家伙,在这个国家一直充当着很微妙的角色。

    “喂,那个穷酸的家伙是什么人?”裘达尔走到我跟前,语气不善。

    大庭广众下,我只得老实回答。

    裘达尔切了一声,说原来是那个家伙,看来倒还记得李三香这个有痣青年。

    “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七湘?”裘达尔向门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了我一句。

    “啥?”七湘,是个我没听过的地方。

    裘达尔耸了耸肩:“一个小镇吧,那儿有第七柱魔神阿蒙的迷宫,老头说是时候去那边叫人进去了。”

    我一听死命摇头:“不去!绝对不去!”

    裘达尔瞥了我一眼:“不去就不去,这么激动干嘛。”

    我撇撇嘴没说话,反正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啊,那我走了,回来再找你。”

    裘达尔随意一摆手,然后就和那个怪大叔乘着个飞毯走了。

    我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又挠了挠脸。

    啊,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两天清静日子可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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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我缠了夏黄大半天,终于讨来了下个月的假期放到李老太太的生辰这天用。

    然后我又去讨教了白菊,学做起了寿桃。

    所有的事本都是好好的。

    可到了第三天,我知道了一件事——

    李三香死了。

    被他一直捏在手里买糖葫芦的大木棍从嘴插入,腹腔伸出,直直地立在了长平街最繁华的地段中央。

    惨不忍睹,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了。

    那个前些日子还对我憨厚笑的人,今天却死了。

    事情来得太快,我知道这事的时候怔在了原地,手里还提着从白菊那儿刚学会蒸的寿桃,可这会儿已撒了一地。

    “三香……死了?”

    嗯,李三香他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