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门是木制左右拉合式。王直伸手往两边一拨,便开起了。里头比较宽敞。一位有些谢顶的中年胖子,已经盘坐在小木桌前等候。身后不远有一座长屏风。除此之外,王直未见有其他人,想来这便是自己的丈人斋藤道三了。进去后,王直规规矩矩地返身关门,然后脱掉鞋子,踏上地板。一直走到道三面前,行了个礼,说着:“岳丈大人安好。”
道三微微笑了笑,用右手示意王直也坐下。王直盘起腿,与道三面对面。原本已系在腰间的葫芦,着了地。便顺手解下,摆到了小木桌上。
道三的眼睛顿时盯着这个葫芦,微微眯了起来,聚起灼灼精光。很古怪!不仅是这个葫芦,更是这个葫芦的主人。自打在“织田信长”来时的半路上,瞅见了这个葫芦,便琢磨着,似乎有些问题。这时看来,“织田信长”好像是在里边装了不简单的东西,连见丈人都随身带进来。
道三之前还对解放军两个头领里,到底谁是真的“织田信长”,有些疑虑。这下见了其人和葫芦,几乎可以肯定下来,这位先前穿古怪大红衣服的,才是正主。他道三从一开始,便没有看错。
但道三仍有少许怀疑,不得不先问上一句:“你真是我的女婿——织田信长?”
王直露着笑,说:“如假包换。”
道三琢磨着王直话里的意思,又微微笑了起来,说:“虽然我女儿归蝶嫁给你三年多了,这确实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似乎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王直继续笑着,问:“传闻中是怎么说我的?”
道三咧开嘴,“呵呵”地笑了两声。传闻中哪有好话,无非是“尾张第一大傻瓜”、“往前500年、往后500年绝无仅有第一大傻瓜”之类的绰号。
王直也陪着笑了几声。气氛似乎好了起来。
道三有意无意地问:“这葫芦里装着什么?”
王直随口就答:“药。”
道三不由发出了“哦”的一声,琢磨起里边到底卖着什么药。
王直见道三带点疑惑,又解释道:“火药。”
道三点点头,似乎明白过来了。解放军有枪、有炮,是要用到“火药”这玩意。道三刚刚还想错了,以为是治病的那种“药”。嘀咕着女婿织田信长,是不是有容易导致“傻”、“疯”发作的隐疾,所以随身带着药。道三依旧怀疑王直是否真如传闻所说,脑子不正常。因此便有这个想法。
道三对王直是不是真傻,非常好奇,也迫切地想得到答案。之前在路边望见,王直穿身不伦不类的大红衣裳。那怪异的样式估计前五百、上千年都没有另外的人,在扶桑穿过,甚至见过。
所以道三大致便下了结论——女婿“织田信长”确实是真傻。但此时一见,已换上了崭新、干净的褐色传统服装,行为举止也得体。表面上看着,并不傻。使得道三又吃不准了。
道三忍不住地问:“你平时的穿着打扮,似乎不是这样。据传言,你好像有穿一件古怪的大红色衣服。”
王直带着笑意,说:“看来岳丈大人对小婿还是挺关心的,竟然对本人的平日穿着都有留意。我确实常穿一件大红色的衣服。样式是西洋的,所以与扶桑这边的,不太一样。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古怪。”
道三喃喃道:“西洋?!”顿了顿,又说:“大明那边的服饰,好像也不是这样吧?”
王直愣了下,问:“我那件红衣服,岳丈有见过?”
道三呆了呆,连忙解释:“没见过,但是听人描述过大致形状。”
王直似乎明白过来,便也解释说:“西洋不是大明,而是比大明更西、更西的地方。欧洲,知道不?”
道三问:“大明以西,还有其它地方?”
王直说:“当然有,而且还有许多的国家。”
道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直以为,天地延伸过去足够远,也该到头了。”
王直兴致来了,又解释说:“整个世界是圆的,像一个球。天地并没有所谓的头。”
道三发了一会长愣,“世界是圆的”这种说法,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王直见道三好像接受不了,就又解释上了:“我手下解放军用的枪和炮,都是从西洋那边,传过来的。具体说,是葡萄牙国。”
道三还是很疑惑,但好像有些想通了,问:“你是说,那些你部下用的怪武器,也是那边来的,和衣服一样?”
王直用手一拍自己大腿,说:“对了,其实这些东西,早晚都得传过来。我只不过是先用上了。”
道三不是很听得明白,问:“怎么说,什么意思?”
王直说:“以后西洋那边的化,包括种种东西,譬如宗教、服饰、建筑、绘画、音乐等等,都会传播过来。简单点说,会有那么一天,这边的人都会穿那边人的衣服,而且当成一种时髦。”
道三很震惊,思想上的冲击太大了,不由地说:“怎么会呢?都穿那种怪衣服,岂不都成傻瓜?”
王直原本说得兴高采烈,突然听到道三嘴里,好赖不赖地冒出“傻瓜”这个词。所受的震惊,比道三还大。闭上嘴,不说了,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在500年后的21世纪,大街上的人,不穿“西式”的服装,那才叫“古怪”。像自己原本穿着的那件大红色军服,绝对是漂亮货色。西方国家但凡庆典或是盛大的外交欢迎仪式中,那些军人仪仗队,穿的就差不多。再说了,那时候的普通百姓,遇上正式场合,也大多穿“西装”。这“西”的东西,好得很,根本不是“傻瓜”才用的。所以王直就大大咧咧穿着,根本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就一个理念:“哥穿的不古怪,是潮流”。没想到,也不被自己的岳丈接受。
道三见王直不太高兴,也不说话了,便转移话题,问:“你娶了我女儿之后,怎么一直不回家见面呢?三年来,连个音讯都没有?”
王直很不好意思起来,想了想,便说:“古时候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不过是仿效圣人,以大业为重,所以也顾不上回家。”
道三听了这个不成解释的解释,竟然也接受了。好像这三年多,“织田信长”也没在外头白闯荡。拉回来一支军队不说,还有枪、有炮。听起他的话,好似连那个天地尽头的“西洋”都很了解。很可能都跑过去看过。一想也有些不对,这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回来时,也如同凭空再现。古怪啊,不一般呐。想着,便问:“你该是出海了吧?”其实答案很明显,问了也白问,肯定是如此。
王直说:“当然,这几年,我是以海为家,打海盗、做生意,搞过改革开放。”见道三的嘴巴越张越大,知道他又一时间接受不了。顿了顿,又说:“惭愧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道三愣了愣,嘴巴缩回去了,说:“看来贤婿的本事当真很大,道三却是先看走眼了。”道三对于“织田信长”所说的东西,都听不太懂。自觉比较起来,差别巨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