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齐备,终于到了除夕夜,兄妹二人祭拜过祖宗,正要用饭,却听到圣旨到,林粲去前边接旨,不多时,又回来与妹妹一道用饭,他说:“妹妹不必惊慌,没什么大事,是皇上赐下了一桌福菜,”
黛玉并不知福菜是什么,林粲解释道:“今个过年,皇宫里也要吃年夜饭的,吃剩下的东西,就赏了臣子,美其名曰福菜,其实就是一些个剩菜剩饭的。”
黛玉对此颇为好奇,她问:“不知皇宫里都吃些个什么,可真如传言那般,吃金喝银的?”
林粲笑道:“断不会如此,皇上虽是真龙天子,但也是肉身凡胎,金银之物怕是消化不了,”
黛玉被兄长取笑了,难免撅起小嘴嗔怪道:“哥哥只知道说笑,也不把那桌菜送进来,好叫我开开眼界。”
林粲颇不以为意,他说:“凭他什么好菜,从宫里到咱们府上,这一路上早叫风给吹凉了,那菜都冻成了冰渣,这会子要是吃了,别说你,连我这身子都受不住,我已经命人把那桌菜请到祠堂里供祖先去了,等明个饷午命人热了,再端来吃,今天的年夜饭,咱们还是吃自家的饭菜吧,”
林家的年夜饭是京味与扬州菜并举,有京里王公贵戚们常吃的御笔翅,也有扬州名菜鱼跃荷香,杨州来的厨子为显示刀功,特意创了一品新菜,取胡萝卜、火腿、茭白、用高汤煨了半个时辰,再切成大小一样的薄片,分着花色摆成了扇形,尚未取名,看起来到是可口。京里的厨子也不甘示弱,用鹿肉为主,铺以各色蔬菜,做了一品翡翠羽衣,活脱脱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站在盘中,还有一品葵花香鸡,一品猴头菇,这些个菜色香味具全,比那一桌冷掉的福菜可是强多了。
况且,林粲才不惜罕别人的剩菜呢,别说是宫里赏出来的,就算是玉泉大帝的灵宵宝殿里赏出来的,沾了旁人口水的东西,林粲也不想吃。
黛玉知道自家兄长与皇帝是师兄弟,两人自幼一起长大,熟悉的很,听哥哥的语气,对待皇上亲近有余,却少了一分恭敬,但做妹妹的也不便说什么。
林粲瞧出她面色有异,怕她闷着,就说:“宫里边的年夜饭有旧例,年年都是一个样,我都能背下来了,无非是燕窝冬笋肥鸡热锅,山药酒炖鸭子热锅,冬笋炒肉,再加几样攒盘,几样小菜,着实没什么可吃的,还不如咱们家的饭食,”
黛玉说:“咱们家的饭食着实不错,由其是在寒冬腊月的能吃上青菜,我记得,咱们庄子上的青菜也给宫里进了一些,就是不知道,今年宫里的年夜饭,有没有咱们家的功劳。”
林粲笑道:“宫里边大小主子加起来二百多口人呢,这一大帮子人吃饭,所费颇巨。我记得皇上与我闲谈时说起过,去年的年夜饭,光是猪肉就用了八十斤,咱们家送的那点菜,只够太上皇、太后、皇上并皇后吃,旁人是没那个口福的,就算皇上想拿来做年夜饭,也是不够用的,”
黛玉说:“人多了到也热闹,咱们家就是人丁太稀薄了,就你我兄妹二人过年,总觉着冷清了些。”说起人口黛玉不禁想起了已经故去的双亲,眼睛里渐渐蓄了泪水。
林粲怕她又伤神,连忙与她说些旁的,林粲问:“贾府里过年都吃些什么?”
黛玉说:“不过是些鸡鸭鱼肉的,东西到是上乘的,只是贾府里吃饭的规矩与咱们府里不同,同一桌席面,长辈吃了,小辈再吃,主子吃了,又赏给下人吃,我到还好些,和姐妹们一道,与老太太、太太吃的头一遭,只两个嫂子受苦,要伺候着老太太、太太用过饭,才好自己受用,大冬天的再好的菜品也凉了,若要使人热去,又怕长辈说她们张扬,只略略用过几口,待回了各自的院子,再重新传饭。”
林粲笑道:“想不到琏二嫂子也有受委屈的时候。”
黛玉说:“凭她是谁,哪有十分如意的,十分里能有个七八分就算是有福气的。凤姐姐管着诺大的一个家,上头有三个婆婆,底下有无数的管家娘子,哪个是好相与的,只她是个既要强又要脸儿的人,吃苦受累的事从不肯说,只装出一幅刚强的样子给人看罢了。”
林粲忽然想起个事,他说:“上回碰到琏二哥,他说琏二嫂子有喜了,已经卸了管家的差事,”
黛玉听了也替凤姐高兴,又想起那府里的样子,叹气道:“那府里少了她,真不知要过成什么样呢。”
林粲说:“听琏二哥说,二太太请了珠大嫂子、三姑娘并薛大姑娘管家,”
黛玉忙问:“薛大姑娘来贾府里管家了吗?”
林粲说:“正是呢,二太太请她一个客居的姑娘来管家,真叫人疑惑呢。”
黛玉想着薛大姑娘迟早嫁了宝玉,早点到这府里管事,到也不算什么,她说:“这个缘固哥哥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好说,哥哥只去问奶娘,她一准告诉你,”
林粲哪有不知道的,他只是在试探黛玉对宝玉的心思罢了,见黛玉对此事并不纠心,他也就放心了。笑道:“只此一说罢了,谁还当真打听去,那府里的人,除琏二哥稍入我的眼,旁人皆可不见。没的为了他们费神。”
说起那府里的人,黛玉难免叹上一回,她说:“哥哥是经济实物的人,自然瞧不上他们,那府里的人旁的本事没有,只懂得钻营奉承,下人们奉承着主子,小主子奉承着老主子,只要奉承好了,便有好处,女人们到还罢了,怎么爷们儿也不想着出去谋点进项。这一大家子,硬是坐着等吃。也没个明白人掌着家业,北边盘锦那个大庄子送来的东西,我也瞧了,物产也算是丰厚,怎么就能卖了,若真是缺银子使,为何不把家里那些个摆设器具典卖了,那些都是死物,顶大天也就能撑个场面,庄子却是能生钱的,两下里一取舍,竟舍了庄子,真叫人扼腕。”
林粲觉着妹妹长大了,应该对她说一些家长理短的事,于是就把这事剖析一遍,他说:“妹妹且细想想,北边的庄子是贾家的祖产,将来要是分了家,这份家产必是归大房里的,如今那府里二太太掌着家,她何苦为大房里存着家底。”
黛玉到没想过这个,如今经兄长一提点,到是觉得有理,她以往都觉着二舅母是个吃斋念佛的菩萨,不该有这样的算计,于是说:“也不至如此吧,毕竟是一家人。”
林粲说:“就是一家人才算计呢,明里亲的热的,暗地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若是外人还算计不着呢。”
黛玉未全信,但也不争辩,又叹道:“若说起算计,那府里怕有一半家产是被下人们算计了去的,一个个奴才,在府里是个奴才样,出了府,多有买房子置地置下产业的,若是拿他们的月钱去计较,怕是几辈子挣的钱,也不够使的,还不是中饱私囊,贪墨了公中的银子,肥了自家的腰包。”
林粲问:“那府里也没人认真管管,”
黛玉:“原也该管,只是那些个敢贪墨的奴才,既有这个胆量,必有些个依仗,都是几辈子的老人了,虽是奴才却比年青主子更有体面,却有谁能管。再者,那府里的人口也太重了些正经主子没几个,下人们到是多得数不过来。个个人浮于事,一个人的活计,分了七八个人做事,想不躲懒都办不到的。”
黛玉如今虽不在那府里住着,但毕竟是外祖家里,想到诸多弊端,就和兄长唠叨一回,林粲也陪着说些家常话,林粲提贾家的本意是试探黛玉对贾宝玉的想法,见她无意于宝玉,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于是想着明年为妹妹谋个好婆家。
林粲暗自盘算着什么样的人可配黛玉,一要相貎好,二要人品好,三要学识好,至于家产到是无所谓的,自己多给嫁妆就是了。但他把熟识的人都想了个遍,却没想到一个堪配黛玉的人,于是决心明年与众多亲贵们走动走动。
吃过了饭,林粲到外书房去了,林载安家的领着管家娘子及丫环婆子给黛玉拜年,黛玉端坐在香雪海院子的正堂中,屋里站着林载安家的和几个有体面的管家娘子还有黛玉身边四个大丫头,以及林粲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其他人等按照尊卑站在屋外行礼,8个二等丫头,16个粗使婆子,外加针线上的娘子,灶上的娘子,几十口子内宅仆妇齐刷刷地拜年行礼,到颇有些气派。
黛玉受了礼又发了赏钱,才要回房,忽然想到,自己刚刚还说人家贾府人口重,现在看来,自已家里这人口也不少,只两个正经主子,可是光内宅仆妇就这许多,还没算上外头林粲的小厮长随,园子里的护院呢,要是再加上钱庄里的伙计,那就更多了。一时叹息,只得撂开手。
作者有话要说:
御笔翅
鱼跃荷香
翡翠羽衣
葵花香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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