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匡与廉丹数月前率兵过了洛阳后,并没有打算立即投入战斗,主要是廉丹不想马上进兵。廉丹对王匡说,赤贼凶悍,人数众多,不宜与其展开大规模决战。愚意不如暂且屯兵濮阳,然后多派细作打探贼众的分兵布署,瞅机会各个击破之,乃为最宜。王匡虽然恨不得马上一口吃掉赤眉,向其父皇报功。可现在真要打仗了,他却没了一点主意。只好按廉丹所说,屯军于濮阳。
但是王莽听说后却不干了,就派人向廉丹下书说:“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躯于中野,无以报恩塞责!”意思是说,你廉丹还不投入战斗,是想空耗我的粮米,还是贪生怕死不敢接战?!廉丹接诏惶恐,只好请王匡下令召集诸将,准备进兵。
此时赤眉别校索卢恢率兵一万占据着无盐,董宪率兵三万屯于梁都,而赤眉主帅樊崇、徐宣等人则率大军屯于南城。廉丹对王匡说,无盐贼兵最少,可先击破之,然后再寻机进攻梁都、南城,王匡依允。于是王匡金盔金甲,与廉丹率兵而进,直逼无盐。索卢恢见莽军大举杀至,慌忙部署守城。但怎么也挡不住王莽的十万大军,两边激战三日,无盐城破,索卢恢被廉丹一枪刺死。王匡大喜,催军入城,大肆赶杀赤眉,城中血流成河。犒军毕,王匡对廉丹说,赤贼不过如此,咱们白白在濮阳等了那么长时间;早知贼兵如此不堪一击,我早率兵大进了。不如咱们立即进兵梁都,消灭董宪,然后进兵南城,将樊崇、徐宣等大小赤贼全部屠灭之。廉丹说,不可,我军远道而来,又激战数日,兵卒疲困,最好休整几天再行进兵。再说,贼帅樊崇、徐宣等若闻丢了无盐,不可能再丢梁都,必提大军赴梁都去救。这样梁都没攻下来,贼军主力也赶到了,我军岂不陷于内外夹击之下了?那就太危险了。我看咱们暂且屯军于此,然后派细作打探南城消息——如果贼帅樊崇没有提兵赶赴梁都,咱们就立即进兵,将梁都夺下;如果樊崇已经引兵出动,咱们就固守在此,慢慢寻找战机进击贼寇,可将贼兵逐步消灭。王匡却老大的不高兴,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父皇已经下书切责过你了,你还要怠战怎地?有道是“兵贵神速”,“一鼓作气”,抓住战机才是良将。我们必须马上进兵,夺下梁都!廉丹再三相劝,说不可急于进兵。王匡恼怒地说,这个天下是不是不是你老廉家的,你就不上心了?你要不愿意去,我自率兵去!你不怕皇主焦虑,俺还怕俺的父皇忧心呢!廉丹又再三相劝说,这是打仗,不能意气用事。王匡怒道,什么意气用事?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徒有虚名!早知你如此怯战,我说什么也不要你这样的副将!你在这儿守着无盐吧,我自率兵去夺梁都!等把赤贼都消灭了,你休想在父皇面前跟我争功劳!发罢脾气,王匡便又金盔金甲,率大军进发梁都,只留下两千人与廉丹守无盐。但是廉丹想,这小子要是有个啥闪失,王莽还不灭我的九族哇?只好赶紧点了五百军卒,随后跟来。
然而王匡还没到梁都,麻烦就来了。原来赤眉主帅樊崇、徐宣得知无盐已被莽军攻破,料定他们必再攻取梁都,便提大军来救。行至成昌,恰好与进攻梁都的官军相遇。此前行军路上樊崇已经派细作探知,莽军此番领兵的只是王匡,廉丹守着无盐没来。樊崇听了大笑,晃着手中的大刀对徐宣等人说:“廉丹不来,俺这把钢刀找谁耍去?听说那小子的长枪可是无人能敌的。”现在两军相遇了,樊崇见对面帅旗下果然只是一个金盔金甲的白脸小青年,知道是王莽的儿子太师王匡,便一拍坐下黑马,提八十斤重的钢刀出至阵前,向着王匡指着笑喊:“王匡小儿,识得俺樊崇否?你过来,我把我的这把钢刀扔了,徒手夺你的刀枪,然后掐脖子捉你,你敢过来否?!”
王匡早吓得腿肚子转筋。(更新最快最稳定,,)其实刚才赤眉大军如红波赤浪般地滚滚而来,王匡已经有几分害怕,后悔不该自己领兵来;这会见这个樊崇黑人黑马,两道红眉下睁着两只铜铃似的大眼,高大的躯体也犹如熊虎,就更惶恐不已。但是又不能扭头跑,只好强作镇静地向两边众将喊:“你、你们谁去斩了这个樊崇?谁要是斩了他,我回头让父皇封他为万户侯,大将军,赏黄金一万斤!”但是重赏之下也不见勇夫,众将看着樊崇手中那把从没见过的特大号钢刀,谁也不敢上前。王匡大怒,拔剑冲身边的两将喝:“蔡温,谢勇,我皇家的俸禄养你等何用?给我前去交战!胆敢退缩,我先斩你们的狗头!”蔡温,谢勇没法,只好先吼两嗓子壮胆,然后拍马挺枪来战樊崇。樊崇见敌将双马来战,嘿嘿一笑,舞刀而迎。三马相交,只一合,樊崇先砍蔡温落马。谢勇惊喊一声,刚拨马要走,可哪里还来得及,被樊崇一刀挥为两段。
樊崇斩了蔡温谢勇,拍马便奔王匡。王匡早吓没了魂,拨回马便逃,背后赤眉大军呐喊追杀。莽军自相践踏,死伤无数。众将保着王匡,向西奔逃。而赤眉大军不舍,依旧在后紧追掩杀。
王匡等狼狈正逃,忽然迎面一军风驰电掣般地奔来,帅旗上一个大大的“廉”字,王匡等才看清是廉丹。王匡慌得大叫:“廉将军快救我!”廉丹喊:“太师快走,我来挡住贼军!”拍马舞枪杀向赤眉。廉丹使出家传本事,一杆枪舞得如车轮飞转,连刺赤眉十数骑下马。赤眉大将逄安、谢禄双战廉丹,亦不能取胜。部将喊廉丹:“太师已去,我们也赶紧向西逃吧!”廉丹说:“今遭惨败,小儿回去可生,廉丹回去必死,我只有战死此处了!”
其实廉丹想走也走不了了,黑人黑马的樊崇早如一团黑旋风似的杀来面前,向他指着喊:“廉丹,你也是一条汉子,杀了你怪可惜的!你速下马投降,做俺樊崇的副将!”廉丹想:我做你的副将?我在长安的宗族老小还活命否?就向樊崇大骂:“樊崇,反贼,我堂堂朝廷大将岂能降你贼寇?你给我拿命来!”拍马便奔樊崇。樊崇大怒,舞刀而迎。两人一枪一刀,搅在一起厮杀。大战了七八十合,廉丹一来已连续拼杀多时,二来也的确禁不住樊崇的勇力,渐渐只办得架隔遮拦。又战不到十余合,樊崇大喝一声:“你给我在这儿吧!”手起刀落,砍廉丹于马下。
赤眉虽然斩了廉丹,但王莽的儿子还是逃脱了,只好鸣金收兵。不过这一仗赤眉还是大获胜捷,不但斩敌数万,又夺得军器、粮草、车辆、营帐等无数,还重新夺回了无盐;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仗他们更加占稳了地盘,这是最令他们高兴的。于是樊崇徐宣等欢天喜地收兵,连续数天摆宴庆贺,犒劳军卒。
王匡幸得廉丹救援,得脱险境。于是一路向西狂奔,不敢停歇,数日后逃入洛阳。王匡虽然庆幸捡了一条命,但也觉得没脸去见他的父皇。从此就在洛阳住下,再也没去长安,一直到他后来被汉军活捉。
儿子惨败,廉丹战死,王莽听到这消息呆若木鸡。真没想到赤贼是如此的凶狂,连廉丹这样的勇将也被他们杀了!老天呀,盼望您像殛杀绿林贼那样的殛杀赤眉贼,多洒下些毒气,把天下的乱贼全消杀了吧!老天呀,臣是天子,就是您老天的儿子呀,您怎么也得帮助您的儿子吧?
说到儿子,王莽还是略感一丝庆幸,因为他的宝贝儿子王匡得脱了性命,逃进了洛阳,至少他现在是安全的。不过,看天下的乱贼如此凶悍,朕的社稷可是面临着巨大危险。唯一的办法,还是重发大军,剿杀乱贼!
他只好再召王邑。王邑是现在朝中最年轻最有能力的重臣,当年他二十多岁时,就率领千军万马,一举灭掉了翟义,那是何等的鼓舞人心啊!其实数月前派人率兵去讨伐赤眉时,王邑倒是自告奋勇要去来着,可朝中这一大摊子都得他打理,朕离不开他呀!朕今年都六十八了,明显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虽然朕的耳边每天万岁声不绝,可朕现在越来越精力不济,凡事只能靠这个既年轻又有能力又对朕忠心耿耿的王邑了。所以当时才没派王邑而派了朕的皇儿王匡。可是谁料想,朕的皇儿竟惨遭大败!
那么再派兵的时候,就让王邑做统帅吧。至于朝政,朕再另择其人;尽管这些人谁也不如王邑,可那也没法,先把四方的乱贼全部消灭了再说吧——嗯,这回就派王邑!
可是王邑来了却说:“陛下,这回不用为臣去。臣向您举荐一人,保证能将关东的乱贼全部消灭!”王莽急问是谁,王邑说:“纳言将军严尤,武兼备,深通谋略;在领兵打仗上,只比臣强,不比臣差。”
对于严尤,王莽当然知道。数月前王邑向他竭力推荐,说此人如何腹隐机谋,胸怀韬略,是一员难得的将才,王莽才拜他为纳言将军,留在长安候用。不过严尤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王莽心里没数,就对王邑说:“把他召来见朕,朕要当面看他如何了得。”
于是严尤被召进宫,王莽便命其陈述讨贼方略。严尤说:“目今太师新败,而赤贼势头正盛,不可复派军去征讨赤贼。臣闻绿林贼自逃下绿林山后分成了两股,一股由贼帅王匡、王凤、朱鲔等率领,如今盘踞于桐柏山;另一股由贼帅王常、马武、成丹等率领,如今屯于南郡编县的蓝口聚(注1)。这两股贼寇,已是穷途末路,易于消灭,而蓝口之贼其势又弱。所以臣以为,不如派出一军,出长安向南,由子午道而至汉水,然后顺水而下到南郡蓝口,先将王常这股贼军消灭。然后得胜之师奔向东北,会合前队大夫甄阜,将王匡、王凤、朱鲔这股贼寇再悉数歼灭。这样,荆州境内的贼寇就全被消灭了。荆州之贼被灭,咱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赤眉。当然这期间,也要防备赤眉爆其野心——他们新近获胜,没准要向西窜犯的,甚至威胁洛阳。因此陛下宜再派军马增守洛阳,同时派兵镇敖仓,扼轘轅,以为洛阳外围。待荆州的绿林贼被歼灭之后,镇守洛阳、敖仓、轘轅的官军又可会合咱们荆州的得胜之师一起向东消灭赤贼,则咱们的大新天下自可定矣。”
王莽听罢大喜,连连点头称是。王邑更是暗自得意,心想皇主啊,为臣向您推荐的这个严尤没错吧?王莽对严尤说:“严爱卿啊,真说得好,王大司空真是没看错你。既然如此,朕就派你领兵去荆州,先消灭蓝口的绿林贼,再消灭桐柏山的绿林贼,怎么样啊?”王邑也说:“严尤啊,你在荆州为官数年,熟悉那里的情况,你就去吧,不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严尤只好向王莽再拜说:“既然陛下、大司空看重,臣不敢推辞。”
王莽愈喜,加严尤为大将军,让秩宗将军陈茂做严尤的副将,令二人来日引兵五千进军荆州。但是王莽又对严尤说:“严尤哇,实话告诉你,绿林赤眉他们再凶狂,也并不是朕的第一大患,朕的第一大患乃是废刘犊子!自从王匡、王凤、朱鲔这群残贼逃进桐柏山,朕的这种担心就日益加重——前队的废刘最多,他们很有可能要乘这个机会起事。绿林赤眉,无非就是顾张嘴而已,没有夺取朕的江山的打算,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而废刘犊子的黑旗一经举起,那就是要夺朕的江山的!这事朕已经下书给甄阜了,要他密切注视前队废刘的动向;只要他们胆敢蠢动,就全部消灭,老幼不留,以永除后患!所以你到南郡消灭了王常这股贼寇后,先不要急于进入前队。你可屯于界口,然后派人进入前队打探动静——如果刘氏还没有举事,你就暂且按兵不动,等他们起来了你再进兵。如果他们已经举起了黑旗,你就立即知会甄阜,你们两军南北夹击,将那些废刘犊子全部彻底地消灭干净!”
严尤听了不禁“格登”一下,心想这个大新皇主还真是不含糊,连前队的刘氏有可能造反他都知道。好在,这个皇主只知道前队这个大圈圈,不知道蔡阳这个小地面,更不知道舂陵那个小乡村。而自己,在几个月前就知道这个乡邑小村就是刘氏复兴的发祥地,而且领头的十之**就是刘縯、刘秀两兄弟!只是,自己深知他们身负天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令自己庆幸的是自己几个月前被召入长安,似乎摆脱了这个“麻烦”。可是谁想到,自己又要回到荆州,回到前队,又要去面对这个大麻烦了!
不过当初自己和曹县尉商量好了,对刘氏是“顺应天命,听其自然,见机行事,保住身家。”对绿林残贼,自己可以尽行屠戮,毫无顾忌;但是对刘氏,自己对他们可是半根寒毛也不敢动的啊!自己不是定下了“见机行事”吗?那就得有所行动——在领兵走之前,自己先把老婆孩子迁出长安,秘密安置;将来一旦刘氏起来,自己也好当机立断:或者是偷偷离军,去接到老婆孩子远走高飞;或者干脆投降汉军,帮助他们推翻王莽,重建大汉!反正刘氏起兵之时,就是你王莽灭亡之日,老子才不为你殉葬,这就是“顺应天命”!嗯,就这么着,离长安之前先把老婆孩子迁出长安去!
可是接下来王莽的几句话,却让他一下子像跌进了冰窖里。
王莽说:“严爱卿啊,你的宝眷家小是不是都在这常安城里啊?”
严尤的额上立即冒出汗来,说话也结结巴巴:“啊,是,是,陛、陛下。”
王莽立刻对王邑说:“王邑啊,你明天就派人把严爱卿的宝眷接入宫中,好生安顿。记着一定要派些军兵守卫保护,粮米衣物,不得有缺。总之要让严爱卿在外面专心一意讨贼,没有后顾之忧。”
王邑也许真以为这是皇主对严尤的“隆恩”,就不无高兴地对严尤说:“严大将军,陛下对你如此恩顾,这是你的无尚荣光,还不赶快叩谢陛下?”
严尤却是一阵透心凉,心想这哪是什么“恩顾”,这明摆对我不放心,拿我的家小做人质啊!可他又能怎么样呢,只好冒着汗珠跪下道:“谢陛下宏恩。臣一定竭尽犬马之力,将乱贼剿除干净!”
次日早朝,除宣布严尤陈茂去荆州讨贼之外,又命令大司徒王寻去洛阳,助太师王匡守住东都。又命大将军阳浚镇敖仓,并分兵扼轘轅,以为洛阳外围。又命大司马董忠训养骑射于中军北垒,以为后备之军。而大司空王邑,则兼大司空、大司徒、大司马于一身,总典朝政。
次日,严尤陈茂整军已毕,拜别皇主,便率军出长安,去南郡消灭王常、马武等等这股绿林残贼。
(注1):南郡,王莽改为“南顺”。这里为了叙述上的方便,避免增加枝节,就不再使用“南顺”这一“新名”;即便从王莽等人嘴里,也还使用旧名“南郡”,读者心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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