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本站公告

    刘秀终于可以下田干活了。因为邓晨又去了一趟舂陵,还去了蔡阳城,回来高兴地对刘元刘秀姐弟俩说:“好消息,严尤调走了,去长安做官了;蔡阳衙门对捉三弟的事好像也没人再上心,城里城外悬赏捉拿三弟的布告被雨水冲刷坏了也没有再换,看来这场风波慢慢要过去了。”姐弟俩听后自然十分欣慰。刘秀说:“要那样,不行我就回去吧,在这儿打扰姐姐姐夫这么长时间。”邓晨刘元都嗔怪说:“看你这孩子又说这话,姐姐家是外人家?”邓晨还说:“你大哥不是早给你说过,不来叫你就不要回去嘛,你干啥要急着回去啊?虽说蔡阳衙门好像松懈下来了,但并不是说从此就不捉你;万一回去碰上他们又去庄上捉人,看大家都后悔吧。”刘元也说:“就是哩兄弟,你不能回去,姐说啥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刘秀说:“那好,我就先不回去。可是我到地里干点活还行吧?这么长时间没下地我都快闲出病来了。”邓晨说:“这个还行。地里的秧也该挠第二遍了,如果你实在憋得慌,就到地里干干活也行。不过只能在地里挠秧,不能到别处去。”刘元说:“到地里挠秧不也是抛头露面?最好别去。”邓晨说:“整个邓家庄差不多都是咱邓家人,谁会坏咱的事呀?再说以前三弟也过来帮着挠过秧,大家不会感到意外的,去地里没事。”刘元只好点头同意。邓晨又说:“这第二遍秧不像挠头遍那样活多,也就拔拔那些小草就行了,三弟你不用赶那么急。我这两天出去办点事,回来和你一块下田拔草。”刘秀说:“姐夫你尽管去,我以前也挠过秧,不会赶那么急的。”

    于是刘秀穿着短裤戴上草帽,光着脚去庄北的稻田里挠秧拔草。姐夫的五六十亩地都连在一块,出了村一直到北面的坡下,都是姐夫的稻田。因为这是挠第二遍秧,地里的杂草相对少了些,又不像挠第一遍那样要把稻株根部的硬泥挠软,所以也就不必再顾人。于是偌大一片稻田里,就只有刘秀一个人戴着草帽弯腰趟着泥水在稻垅里拔着那些杂草。

    其实刘秀到地里挠秧,一是自己确实想下地干活,二来他更惦记着坡北阴家聚那位美丽的姑娘。自从他知道了他当初救的那位姑娘就住在坡北阴家聚,而且这位叫阴丽华的美丽姑娘还去蔡阳找过自己,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他多少次恨不得插上双翅,一下飞到北面的那个坡顶,去看看坡北的阴家聚是个什么样,更盼着丽华姑娘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没准丽华姑娘和我灵犀相通,互有感应,在我一登上那个坡顶的时候,丽华姑娘恰好也登上了这个土坡哩,那我们不正是“巧相见”吗?真能如此,那就是上天之命,神人安排,说明我们的的确确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那我就啥也不怕了,我的逃亡身份也可以向丽华照直实说,为了救人而把严县宰打下马的事当然也要告诉丽华姑娘。而丽华姑娘肯定不会嫌弃我,没准还更加地崇敬我、喜爱我呢。然后我们就可以在坡上的树下紧紧相拥,互诉衷肠。丽华姑娘肯定会依隈在我的怀里,流着泪诉说她的相思之苦、寻找之苦。而我则可以轻轻吻着她的额头,拿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倾听着她的诉说,并帮她拭去眼泪。然后我们就可以海誓山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再也不分开!其情其景,将是多么的幸福美妙!

    刘秀就这样一次次地遐想着,做着令他欣笑不已的白日梦。可是每当从遐想中醒来,除了红着脸自嘲一下,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惆怅——现在别说去北面的坡顶了,连姐姐的家门都不能出呢!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他像凤鸟一样地飞出来了,不但可以在稻田里挥动着两手尽情地拔草干活,一会还可以登上北面地头的坡顶,去观看坡北的阴家聚。他想,如果丽华姑娘和自己互有感应,没准今天也会走出家门,并在这个土坡上和自己相会呢!自己不老觉着和丽华姑娘还有个“巧见面”吗,是不是就在今天,就在前面那个坡顶上?!

    想到这儿,两只拔草的手挥动得更快,踩在泥水里的两只脚也飞速前移,哗哗哗地趟起一片片水花;身两旁沉甸甸的稻穗在他的刮拂下也欢快地跳跃,唰唰作响,像是在为这位兴奋无比的年轻人欢呼鼓劲。

    不大一会,刘秀就挠完了长长的一垅,来到了北面坡下的的地头。刘秀从水田里一跃而上土坡,扔掉杂草,光着脚向着坡顶便登。坡不是很高,也不陡,上面除了一些杨树、椿树,还有一些绒树,遍地都是又密又细的羊胡草,被太阳晒得软软的,一点不扎脚。

    刘秀快步登上坡顶,满怀忐忑地睁眼去看——坡下除了也是大片的稻田,哪有那个美丽姑娘的身影?刘秀裂嘴笑一下,摘下草帽扇风,一边暗暗自嘲说:刘秀,看来你又做了个白日梦。

    笑罢,开始抬眼观看阴家聚。但见这个村庄不是很大,距土坡约有二里余;庄里庄外绿树掩映,一派葱茏,使这个小村显得分外秀丽。刘秀想:怪不得能出一个大美女呢,原来这村子也这么好看。

    刘秀观看一会,心底里默默呼唤:丽华,我现在就在你们村南的土坡上,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思念着我?按说,我现在满可以跑下坡到你们的村里去找你,那样我们马上就可以相见。可是,我现在穿个破短裤,光腿裸脚的,跟个傻小子一样,怎么去见你呀?到你们家还不把你们都吓一跳?再说,我现在毕竟是逃亡之身,还是不急着见你为好。请你耐心等待,我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们一定还会有个“巧见面”,我有这个感觉!到那一天,我一定张开双臂,将你紧紧拥抱,与你共度那惊喜激动的幸福时刻!丽华,让我们祈盼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吧!

    又默默观看良久,刘秀才转身向南走下坡去。

    就在刘秀伫立坡顶向阴家聚凝神观看的时候,依然在思念“白衣哥哥”的阴丽华忽然又是一阵心口乱跳,就好像那个哥哥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禁暗暗惊喊一声:啊?莫非那个哥哥这回真的来了?!于是一边胸口突突紧跳一边急切出门,看那个哥哥是不是真的来了。可是到街上才知道同以前一样,根本不见人影。不过她想,怎么现在感觉那位哥哥一次比一次离自己近?是不是要不了多久我们真的就可以再见面了?

    啊,老天,请您恩赐丽华,让我和那位哥哥早日相见!

    刘縯与刘稷朱祐三个人在一个村庄的街上走着。这地方叫南社乡,在舂陵庄以南约四五里。

    刘縯自从家中躲出后,也很少回家。后来听说严尤调走,县上对他们犯下的案子没人再管,刘縯这才不时回家看看。但这一个多月来,刘縯主要还是奔走于南阳各县之间,看看众宗室兄弟准备得怎么样了。经过连续的奔走察看,得知众兄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军器、旗帜、衣甲已基本齐全,人员也联络得不少,人数多者竟有一二百人。刘縯大喜,就和众兄弟商量,准备过了麦收就举起大旗。可有的宗室兄弟说,按古人的说法,春夏万物生长,不宜见血,否则对举兵不利,不如等秋收以后再说。刘縯对这些说法其实是不信的,但既然宗室兄弟提出来了,又不好拂人家的面子。再说秋后粮草丰足,对举兵也更有利,就对众兄弟说:好,那咱们就秋后。具体哪一天,我回头再派人分头通知大家。众宗室兄弟都高兴地答应。

    但是刘稷还没有合适的兵器。刘稷平时练武的兵器,就是刘縯家的那柄大刀。但那柄刀太轻了,才二三十斤;头两年小伙子舞着还可以,现在明显不上手,舞起来轻飘飘的跟一把木刀似的,拿着它根本不能上阵。刘稷就对刘縯说,哥,我还得打一把大刀,少说也得八十斤,轻了我抡着没劲!刘縯说,是得给俺猛弟再打一把大刀,二三十斤的刀怎能发挥出俺猛弟的勇力?不过八十斤太重了,六十斤就行了;猛弟这么高大的身量,再加上八十斤的大刀,还不把你的马压趴下呀?就打把六十斤的吧。刘稷说,不行,少说也得七十斤!刘縯说那咱俩各让几斤,就打把六十六斤的吧,刘稷这才同意。于是两个到南社乡的铁匠铺上交了定金,让人家给打一把六十六斤重的长柄大砍刀。打铁的匠师一看刘稷这么高大威猛的小伙,也啧啧称赞说,这小伙两臂膀恐怕有几千斤的力气,六七十斤重的刀的确也不重!

    说好今天可以去取刀,正好朱祐过来,于是刘縯从家里取了打刀的钱,装进布兜里,交给刘稷挎上,三个人便一块来南社乡取刀。可是匠师因为昨日有事,刀还没完全打好,三个人只好又回转舂陵。朱祐则伸着手去摘刘稷肩上的布兜说,猛弟,把钱兜给我挎着吧,这来回怪沉的。刘稷也不用客气,取下来给朱祐挎上。

    三个人走着路,自然也话语不断。朱祐见街上没啥行人,就说:“伯升,咱叔弟去新野有一两个月了吧?现在咱那案子也不咋紧了,是不是该叫三弟回来了?”刘縯摇头说:“不,还不能着急,等到秋后再说吧。”朱祐说:“秋后?是不是等咱起事的时候?”刘縯:“对,到那个时候就啥也不怕了。”刘稷也说:“哥,到那一天你让俺三哥参加不?”刘縯说:“他要参加我欢迎,他要不参加我也不能强拽他。”朱祐笑说:“你是不是还是怕挨叔叔的骂?”刘縯也笑:“就是不让叔参加叔叔肯定也得骂。等到兵马聚起,满村庄的都是人,叔叔还不骂个昏天黑地呀?不过他再骂也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咱必要带着人马浩浩荡荡上路的。”朱祐说:“到那时王莽如果听说你们刘家人闹起来了,他还不吓个半死啊?”刘稷说:“吓不死也得尿一裤子。”刘縯笑:“哼,反正够他的呛。”

    三个人正一边走一边说,忽见前面路边的树荫下有个卦摊,树上还挂着一个布旛,上面写着“神算“两个大字;算命的白胡子老先生正仰靠在树荫下的躺椅上,闭着眼打盹。

    朱祐说:“伯升,咱们秋后就要起事了,要不叫这位老先生给算一卦,看看日后吉凶?”刘縯说:“大丈夫行天地间,当见机而作,适时而动,处变不惊,料事如神,听他算卦的瞎说什么?我不去。”刘稷说:“对,咱堂堂的男子汉,信他那个东西?!”朱祐说:“可别这么说。人家过去的帝王还有孔老夫子还崇尚卜卦哩,何况咱们?走走,到跟前算算去。”

    说着硬推着刘縯来到卦摊前,喊:“老先生,醒醒,来生意了!”

    算卦的老先生一听,赶紧睁眼坐起,问:“你们要算命啊?”

    朱祐指着刘縯说:“你给我们这位仁兄算一算,看他以后能当个什么大官,事业上有什么成就?”

    老先生说:“那请问这位大哥,今年贵庚,何年何月何时生啊?”

    刘縯不耐烦地地说:“咳,说这个干啥?”

    朱祐说:“这有啥难说的?你就说说嘛。”

    刘縯依旧不耐烦地说:“成帝绥和元年三月初十乙卯午时,今年正好三十三。”

    老先生“噢”一声,又睁着眼看刘縯一会,便开始颠倒摆弄桌上的龟贝蓍草等卜卦器物。倒弄已罢,就指着刘縯说:“这位大哥,天生火命,气冲霄汉,是个建大功立大业的盖世英雄。可是有一点,得谨防人家的暗算。如果不加提防被人家算计了,不但一事无成,而且……”

    朱祐不觉有点紧张,就问:“而且什么?”

    老先生说:“如果中了人家的奸计,不但一事无成,还有性命之忧。”

    朱祐更加吃惊:“啊?!”

    而刘縯则仰天大笑,去朱祐肩上的布兜里掏出一把铜钱,往老先生面前的卦摊上一扔,拉着朱祐刘稷便走:“走走走走,快给我走!”

    朱祐被拽着走,嘴里不停地说:“哎哎伯升,你怎么不听人家再细说一下呀?你看你你……”

    刘縯依然大笑:“哈哈,我堂堂大丈夫,将来誓当纵横天下,建立功业,还怕他什么人的暗算?”

    朱祐说:“伯升,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个人豪气满怀,可就是权数不够,不善防人,将来说不定要吃亏的,你不能不当回事啊!”

    刘縯又笑:“防什么呀防?防谁呀?仲先,别在这上面费心思了,快走吧。”

    刘稷说话又象放爆仗:“哼,他娘的谁敢?谁敢算计我哥哥,我他娘的一刀剁了他!”

    刘縯笑:“哈哈,对,有我猛弟在,看谁敢动我半根寒毛!”

    三个人说着来到前面一个十字街口,忽听街口的另一边有喝骂声:“走,快他娘的走!”

    随着骂声,只见四五个扛枪挎刀的军卒正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从街口横穿而行。

    三个人看见了两个被绑的人,不觉都惊呼一声:“啊?!”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