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岳哥很是抓狂的喊道“李想大哥,你的拳头跟腿怎么能同时出一面的呢?你就不觉得会站不稳么?”话音刚落,李想已经扑倒在地。
小岳哥手忙脚乱的去扶李想,李想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自嘲的笑道“多少年没锻炼过了,骨头都僵了。翻云,多谢你了。”
翻云是小岳哥的字,他名叫翻,字翻云。赵先生开始很奇怪他怎么这么小就起了字,一问才知道,他父亲老年一连失去了四个孩子,眼见两个最小的儿子还算健康,可自己已经老迈了,很怕自己见不到孩子成人,当然,接连失去四个儿子也让老两口被吓怕了,所以总是很担心这两个孩子不能活到成年。后来一个路过的行脚僧给了建议,说他家的五郎早慧,应当早点起个字,这样便算作成人,不容易夭折了。这一听就是歪理,可架不住岳老爹相信啊,立码给五儿子起了字。谁知岳五郎也是个妙人儿,他非常认真的建议父亲:给弟弟也起个字吧,这法子放我身上有效,估计放弟弟身上也有效吧!
于是岳翻就有了翻云这个字,李想一听这个字儿嘴角就直抽:这什么破字?翻云,犯晕,怪不得小岳哥没事儿就迷路,他整天被人叫犯晕,能不犯晕么?
当然岳翻云本人可不这么看,他满脸崇拜的回忆着自己的兄长“哥哥说的没错,果然起了字儿就会变成大人!我自从有了字,裤腿一年就接了三截儿……”喂,那是因为你到了发育期啊少年,李想默默的吐槽道:所以兄控神马的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了。
这会儿李想从地上爬起来,正好小桃端了水果过来看他,李想总觉得自从小岳哥搬进来以后,小桃就变得话少了,这会儿她端了果子,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小乙哥,小六哥,吃果子。”李想忍不住瞅她一眼,却正看到她低了头却拿眼角偷瞟小岳哥,登时失笑:感情小丫头是被美少年迷住了。
小岳哥对食物的热情从来没有减少过,新鲜的海棠果水灵灵的装了一盘子,看着就爽脆,他哪里还忍得住,急忙蹦了过来拿起一个就吃,李想忙喊“洗手!”他又赶紧跑到井边,哗啦啦的提上一桶水,笑嘻嘻的叫李想跟小桃都过来一起洗手,大家一起吃果子。
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一大早这么一通活动,李想身上早被汗湿透了,小岳哥也没比他好多少。小少年身体就是棒,脱了上衣直接拿了桶往身上倒凉水,看的李想直呲牙:那井水才提上来,还冒凉气儿呢!他才运动过,这种水要敢直接浇在自己身上,准立码抽筋儿,可看小岳哥,那副享受的样子,就差大声喊一声“爽”了!小岳哥边往身上浇水便对李想说“李哥哥,你实在应该也用冷水洗澡,从夏天开始洗,洗到秋天,会不容易生病的!我五哥三九天还跳到冰窟窿里抓鱼呢!”
李想对他这种三句话必提他五哥的毛病已经习惯了,不过想想山东冬天的气温,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能被小岳哥如此崇拜的小岳哥的哥哥果然是比小岳哥更加非人的存在。
小岳哥冲了澡,穿上条短裤,把湿衣服往盆里一丢,便抓了把皂角稀里哗啦的洗起了衣服。李想这阵子当对照组已经当的麻木了,反正你洗你的,我懒我的,别的好说,洗衣服这种事儿还是能躲就躲吧!换了衣服下来扔到盆里,小桃肯定会处理的……扭头再看看洗衣服的小岳哥,李想良心发现,决定下午回来的时候给小桃买两只闹娥戴戴。(注1)
天气太热,这些天上工的时间已经做了调整,天一亮就开始干,半上午就停下,半下午太阳落了一半儿再就着余晖干上一两个时辰。小岳哥早上是一定要晨练的,再说石头采下来运到断崖也是要时间的,晚去一点不打紧;至于李想,管理层向来都是有特权的。
两人吃了早饭,一起往工地走。小岳哥边走边背书,这是赵先生昨晚教他的新功课,李想实在是服了岳老爹:他到底怎么养出这么好的孩子的?自觉性也太高了。这时候的李想显然忘了自己也是从小就十分珍惜学习的机会,整个中学阶段哪天不是六点起床学习,晚上回家再复习到十二点?他这么一穿越,似乎这些事情变得十分遥远了,几乎把青少年时期的那个优秀的自己给忘记了。
虽然才不过辰时末,可空气中的热量已经相当让人焦躁了。李想看了看来来回回干活的人,衣服几乎都贴在身上,皱皱眉头道“已经是末伏了,怎么反倒更热了?”
钱奎也拿了帕子猛擦汗“可不是,再有两天就出伏了,可这天气反倒一天热似一天!这都一个多月没下雨了……这样下去,今年的豆子可要完了。(注2)”
李想皱皱眉,这个时代农业极不发达,青州作为粮食大镇,据说水土丰美,产量在全国都是靠前的,可是一亩地能收多少呢?最好的地,麦子不过能收两石,二百多斤而已;大豆就更少了,能有一石就不错了。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劳作不停,撑死了能种十亩地,农忙的时候还得家人帮忙才可能及时收完种上,这样下来,一年能收获两千多斤粮食,再交交税,剩下的能够全家吃饱就不错了。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话放到现代是讽刺,可其实在农业社会,这话一点都不好笑,完全就是真实的写照。小地主们在荒年经常要提供民间借贷——播种季借种子给农户,收获季的时候农户再把加了三成的粮食还回来,不要以为这是剥削,粮食的价格在丰收的时候跟播种的季节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种地的吃不上饭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罕……而这样的情况下,绝大部分农民对于灾患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他们的粮食在大部分年景里都只能勉强支撑到下一年收获。
显然,在大豆生长的旺季,将近两个月的大晴天,已经成为让很多人不安了。联想到灾年可能造成的一系列问题,李想也觉得头大了,他对农业灌溉节水这些知识知道的不多,对节水这一块儿他就知道个滴灌:这种技术这时候提起来纯粹是扯淡,在没有合适的原材料,不能对水源质量控制好的情况下,这种跨时代的技术压根没有任何可行性,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正烦心着,忽然远处传来马嘶声,钱奎侧耳一听,纳罕的说道“听着似乎有好多匹马,这个时候,路又不好,谁没事儿往乡下跑?”
李想跟着钱奎走到路中央,却看到几匹马,还有两顶四人抬的轿子晃了过来,钱奎呲牙道“这是知州的轿子……”果然轿子一停,前头的轿子里下来的是吴知州,后面的轿子里下来的则是汤主簿。
李想忙上前作揖问好,吴知州一见他,眼睛就笑成一条缝“小郎君真是个妥当人!我一路行来,看到这路竟都修的七七八八了,原本以为起码得修到入冬呢!谁知道夏天还没过,工程就快收尾了。难怪汤主簿总在我面前夸你能干,你确实能干!”
李想最不擅长应酬这种话题,听了只是尴尬的笑。汤主簿对他的性子有些了解,便凑上前对吴知州笑道“我就说么,小郎君不懂逢迎拍马,是个正经做实事儿的人。知州(注2)若问他工程上的事儿,保证他说个滔滔不绝,若提别的,可不就成闷葫芦?”
知州哈哈一笑,便跟李想说想到山上去看看他运石头的机关。李想看看天上的太阳,有些犹豫,知州一挥手“不要紧!大家伙儿石头都背得,我不过是走几步路,怕什么。”
说罢,吴知州问一旁的钱奎要了顶草帽扣在了脑袋上。李想心中十分感动,忙让人带上大水壶跟着一起上山。
“我看你那边大锅里熬着绿豆汤?里面放了忍冬(注3)?”一边走,吴知州一边问,又指了一边民夫推着的小车道“这是准备往山上送水?这是盐?”
李想点点头“嗯,热水往上头运太吃力,索性在半山那里支了锅子煎绿豆汤,加点忍冬解暑。出的汗太多,身体里的盐分会减少,喝点淡盐水免得乏力……”
吴知州奇道“竟还有这种说法?”他想了想便又笑了“倒也是,人的汗是咸的,那出汗多了身子里的盐一定会少,这是好办法,回头我让人吩咐下面,别处也试试……”
李想忙道“不能随便放盐,盐跟水是有一定比例的……”
几个人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矮崖下头。巧的很,小岳哥正在单手摇着绞盘往下托石头呢!堆了满满一翻车的石头慢悠悠的从矮崖上被提了起来,通过支架上水平转角转了一下,又缓缓的放了下来,正好落到断崖下面最宽的一片地上的木头台子上。
翻车一落下来,小岳哥便走到跟前,拿了杆子往边上的支架上一插一撬,一车的石头被推到台子边,再一掀,一整车的石头被掀到了地上堆成了一堆,方才闪到一边的民夫们一拥而上,稀里哗啦的开始往空推车里装石头,而才上山的几个民夫则推了一边早就装好的车子,直接下山去了。
吴知州跟他带来的一群人早就看呆了眼,好半天汤主簿才挤出一句话“怪不得这路修的快,这么个干法,怎么会不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