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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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万氏住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宅子别有洞天。

    从外面看,青砖白墙,不过是乡绅家普通的宅子而已,占地面积大些罢了。但是住进去之后才会觉得,此间清幽无比,不但书房里藏书量丰富,而且五进的宅子,里面的设置皆以清雅实用为主,非是为了凸显主人的富贵权势。

    留守的仆人都是柳家积年老仆,恭敬知礼。万氏母子不敢忝居主院,那老仆便领着万氏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道:“小姐已经吩咐过了,若是舅太太不嫌弃,就住在她的院子里,待她得着空儿就来向舅太太请安。”

    万氏便住进了别业里柳明月的院里,不过她进了主卧,见得里面铺陈一新,又问及老仆才知,这院子乃是这两年才建起,不断添置,柳明月原来也不知自家此间有居所,乃是相爷觉得城中相府有时候未免拘着自家爱女,便劳心劳力亲画了图纸,悄悄吩咐府中管事在京郊建了这样一座宅子,本来准备去年夏天便要带着柳明月与薛寒云住过来消暑,奈何柳明月出了事,只得作罢。

    既然柳明月都未曾住过,她便不肯住主卧,只住在了厢房。

    仆人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

    而温氏兄弟俩则住进了薛寒云的院子。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柳相亲自设计的图纸里,柳明月与薛寒云的院子仅有一墙之隔,紧紧相连,反令得万氏母子十分方便。

    万氏问起柳明月几时会来,老仆道:“这两日小姐要去罗府学武,恐怕得过两日。”

    万氏想起她娇怯怯堪怜模样,深觉奇异:“难道月丫头竟然还会两下子?”连她两位表兄也觉奇异。本朝女子以贞静为主,官宦臣之前的女子至多识字读书,弹琴作画,挽弓骑射的大多是武将家女子。

    老仆颇有几分自豪之意:“舅太太别瞧着我家小姐身子弱,便胆子也小了。去年我家小姐去祭拜夫人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回来之后便立志要学武,以求有自保之意。试想哪家的小姐遇上这样事,吓也给吓死了,哪里还想着去学武?”

    万氏瞠目结舌,她自小教导女儿贞静贤淑,端庄为要,与柳相教女的方针大大不同,也不知道这姐俩相处的如何?

    其实万氏这纯粹是白担了一番心事,柳明月固然与温毓欣自小生长环境不同,便是两家的教养方式也不同,但两姐妹脾气却极为相投。柳明月自有天真娇憨惹人爱的地方,温毓欣却也颇有长姐之风,极是宽厚包容。

    在柳府歇了一日,柳明月便要去罗家练武,因怕温毓欣寂寞,索性连她也带了过去。罗老爷子以为这是柳明月又给他带了个小徒孙来收,吓的躲在演武厅不肯出来。

    柳明月不明白,问罗瑞婷:“师姐,可是我哪里惹阿翁生气了,阿翁竟然连我的面也不肯见了?”

    罗瑞婷已经与温毓欣厮见完毕,见她大方从容,虽是臣之女,却对她全无一点偏见,只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显然对小校场周围架子上的兵器很感兴趣,她边替温毓欣普及兵器知识,边回头笑答:“说不定是阿翁怕你又给他领了个徒孙来。前几日他还后悔收了你呢。”

    柳明月深觉冤枉,她已经很是努力了,但是天生的体格所限,与罗瑞婷比起来,她明显弱一些,不过相对来说她已经很刻苦了。

    温毓欣见识了柳明月的学武之处,罗瑞婷又觉得她性子极好,极易相处,便索性请了容慧米妍,还有贺家一对姐妹花贺黛茜,贺黛倩来罗家做客。

    众女如今已经与柳明月极其熟悉,自重阳之后,也有过两三次的相聚,暗地里都道柳相虽然宠女儿,但这位柳大小姐却是为极可爱的女子,全无娇揉造作之意,如今见得她的表姐更是端庄大方,温柔沉静,与之相处却令人如沐春风,万事周全妥贴,更是喜欢,便接连数日做东,宴请温毓欣。

    如此折腾数日,待到温毓欣也借着相国府做了一回东,谢了诸位姐妹盛情,便是七八日过去了,今上的病情也趋于稳定,薛寒云终于得着空儿了,柳明月便提出要他陪着她们去京郊探望万氏。

    薛寒云数日未曾见柳明月,不想柳明月却从夏惠嘴里听到一则笑话,正准备亲口问问他呢。

    说是那日从夏家回来之后,薛寒云唇角一直带笑,坐在书房里发呆。他本来不常笑,且是这种木呆呆的笑,直吓的连生以为他中了邪,内心打鼓。前半夜薛寒云还枯坐着,到了子夜时分,该入寝之时,他却又兴奋莫名,在院子里打了半夜的拳,直到东方发白,才沐浴换衣去宫里值守。

    待得他前脚刚走,后脚连生便窜进了柳明月的院子里。他也不敢亲自去问柳明月,只让小丫环琴儿偷偷将夏惠叫了出来,探问她薛寒云在夏家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夏惠见他神色诡异,想了想便将夏温氏侮辱薛寒云的话原样讲了出来。

    连生是个忠心的,当即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破口大骂夏温氏,思及薛寒云昨晚的异状,不由跌足叹道:“坏了坏了!我说少爷怎么昨儿夜里神色怪异,呆坐着傻笑了半夜,后半夜在院子里打拳,一夜未睡,天色发白才去了宫里……难不成是被夏太太刺激太过?”

    夏惠抿嘴一笑,也不告诉他柳明月在夏家那番话。

    彼时连生还在二院门口,哪里知道薛寒云听到了柳明月那番话。

    “少爷……会不会被夏太太刺激的厉害了,他那般枯坐,会不会是想到了报复的法子?”

    京中人口密集,各种案件层出不穷,那些震动京师的大案子,若深究起来,背后多半隐藏着这种“当初她看不起我得势之后我定要加倍讨回来”模式的社会惨案。

    而这个她,可作泛指,亲眷长辈父母或者痴心爱慕的女子,更甚者,势利眼的邻居等等诸人……

    夏惠气的在连生脑门上狠敲了一记:“说不定云少爷还巴不得夏太太能刻薄他几句呢……”能换得小姐的回护之语,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连生愈发不解,可是脑门上挨了重重一记,又不敢再问夏惠,只得怏怏而回。

    好不容易等薛寒云从宫中值守回来,见他进门便提着许多小玩意儿,顺手接了过来,寻思一会送到柳明月院里去,窥着薛寒云面色平静,全无前些日子那种碜人的傻笑,这才小心翼翼安慰道:“少爷,前些日子夏家太太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横竖老爷从不曾那样瞧你……”

    哪知道他这几句话惹的薛寒云面色一变,抬腿便将他踹了一脚:“滚!”

    连生被踹出门去之时,扭身去瞧,恍惚瞧着自家少爷的耳根似乎红了……难道发怒也会令人耳根乃至耳垂都变红?

    又或者是他瞧错了也未可知!

    柳明月听到夏惠悄悄转述这些,一脸笑谑,柳明月脸未红,非常淡定的瞧着夏惠,反将夏惠瞧了个大红脸。

    夏惠在她澄澈的秋水明眸之下几乎落荒而逃:“小姐……小姐为何这般看着我?”

    柳明月清咳一声,一本正经:“本来寒云哥哥便是这世间难寻的好男儿。”这句话发自肺腑,倒露出几分诚挚来,“但是……实在腼腆了一些。”想当年司马策与她定情之后,无不动手动脚,便如那猫儿见了鱼一般,虽然未曾做到最后,但好些手腕,她如今想起来,也只能感叹一句:不亏是姬妾成群,又有专人教过的,那样调——情的手腕……

    夏惠瞪大了双目,俏脸红透:“小姐你……”怎么会有这般大胆的想法?

    许多年后的今天,她才能明白,那并不是深爱。可是寒云哥哥……也让她摸不透,在他心里对她到底有着几分情意?亦或只是因为自家阿爹亲自抚养了他,恩情难却,这才不得已接受了这门亲事?

    哪怕,他对她稍微有所表示……比如除了拉拉小手之外还有别的行为……至少也让她能稍微确定一点,他确实对她有意。

    现在看起来,或者寒云哥哥一直拿她当亲妹妹宠爱,才会三不五时买些小玩意儿小吃食回来……

    至于他大半夜傻笑,难道是因着自己往年欺压他太厉害了,偶尔回护他一回,令他太过高兴了……柳明月深深反省自己从前,惭愧不已。

    她唯一不安者,便是无法测知薛寒云心中是谁,又瞧见夏惠那番怕羞的模样,严肃脸:“嗯,夏惠姐姐是该找个小女婿了……过两日我去找阿爹谈谈这事,免得耽误了姐姐终身……”

    她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娃,却要替自家丫环张罗亲事,夏惠本来是前来打趣她的,将薛寒云这番异举告诉了她,让她多想想,小两口将来成了亲也和和美美的,岂不乐哉?哪知道反被小丫头打趣,立时红着脸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写完就放上来,不会到十二点的,不会那么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