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坐在他对面的来访者穿着更加糟糕,简直可以用衣衫不整来形容,头上戴着一顶压低了帽檐的帽子,摘下来之后露出同样乱蓬蓬的头发。蒋东升自己挠了一下,后脑勺上的乱发更翘了,他脸上难得露出了点狼狈,道:“舅舅,我听说我妈和外公回来了,你安排个机会,我偷偷跟他们见个面。”
骆明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一抹笑意,道:“好,不过你现在方便吗?要是太勉强了,可以等下次机会,我和军方最近会签一笔大合同,你妈妈和外公会经常来京城,见面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蒋东升眼睛亮了一下,小声道:“什么大合同?最近又要买什么了?舅舅你跟我说一下呗。”
骆明脸上依旧挂着笑,道:“秘密。”
蒋东升切了一声,往后仰躺在宽大的红木沙发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您还跟我保密呢,真是,咱们这都是一家人,真小气。舅舅我借你这边的客房睡一会,等天亮了我就去找我妈和外公他们,您给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说几句话就成……”
骆明应了一声,又不放心的问道:“岳老板那边真的同意了?”
蒋东升咧嘴笑了,道:“军部那帮人巴不得外公留下来,岳老板还希望我能当说客呢。”
苏教授是有名的物理学家,研究的方向亦是炙手可热的核动力理论,自然受到军部的高度重视,老教授前些年平反,连卓公都亲自过问,可见他的身份特殊。
蒋东升一向睡的少,两三个小时就恢复了精神,坐起来一会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似乎骆明带着什么人走过来了。他从玻璃窗里往外看了一眼,喉结滚动一下,转身就退了回去!
另一边,骆明带着夏阳很快就推门进来了,边走边道:“就在这里,他一早就过来了。”
夏阳跟在后面,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句什么,骆明又道:“他没跟我说什么,我猜大概是东升怕天亮了被人瞧见吧,说回来,他现在的工作也有些不容易。”
夏阳跟着骆明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人,骆明微微皱眉疑惑道:“奇怪,也许已经起来了,要不我带你去见父亲他们吧,兴许东升去那边了呢。”
夏阳脚步稳稳地停在那,道:“舅舅你先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会,要是他还没回来我就去前面找你们。”
骆明耸了耸肩,无奈道:“好吧,你妈妈在前面给你准备了小酥饼,你记得早点过去,还能趁热吃。”
夏阳应了一声,等骆明关门走了,这才慢慢向那张稍显凌乱的床铺走去。那是一张核桃木雕花大床,四面有帷帐,落了一半的轻纱垂到床脚哪里,显出几分厚重感。床上放着伸开的薄毯,手伸进去,还能感觉到未散去的体温。
夏阳丢下薄毯,突然抬脚在床沿上踢了踢,道:“出来。”
房间里寂静一片。
夏阳皱眉,不耐烦地又踢了一下,这次力道明显要比之前重一些,嗓音也带了沙哑,“蒋东升,你给我出来!”
厚重的木床晃了一下,没等夏阳踢第三脚,就被人从下面抬了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紧接着一个背上蹭了灰的男人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夏阳,你听我说,昨天晚上……”
夏阳没等他解释,就一脚踹过去,他使足了劲儿却没有伤到对方一点,那人连晃都没晃,甚至在被踢了一脚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还露出了笑模样。
蒋东升带着几分讨好的凑到夏阳跟前,低头看着他,道:“夏阳,你再踢几脚,或者打我几拳头也成,别生气了好不好?”
夏阳抬头瞪了他一眼,眼角犹自还带着微红,压低了的声音里透着沙哑:“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昨天你对我做的那些事?!”
蒋东升已经知道夏阳不会跟他冷战,心里轻松许多,比起夏阳冷着脸几天几夜不跟他说话,挨揍算个什么事儿?他挨挨蹭蹭的又靠近一点,小心的解释:“我昨天晚上问你了,真的,你自己说你喜欢我,也愿意给我用嘴……哎哟!”
“少胡说八道!我明明记得那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夏阳狠狠地瞪他一眼,脸上泛起一片红润,像是恼羞成怒了。“你自己脑袋里有那么多龌龊的想法,你……你……”
蒋东升看着夏阳愣神,眼睛盯在他唇上,看了一会忽然脸色变了伸手去捂着自己下.身。夏阳离着他近,几乎同一时间也发现了,低头看了一眼,再抬起头来眼神里都是恼怒,抬脚就朝硬起来的那里踹过去!
蒋少一边躲一边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但是捂着裤裆闪躲的模样实在狼狈不堪,说再多也没了让人信服的理由。“夏阳你别……你听我解释,哎哟!小祖宗你怎么哪儿都敢踹啊!你听我跟你解释,这、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是不是!!它一看见你就……卧槽夏阳你别踢那儿,你下半辈子想守寡啊你!!”
骆明在前院等了好久,终于在苏荷的再三询问下心软了,再次到后院的客房来找夏阳。刚一走近,就瞧见夏阳从房间里出来,忙道:“小夏,你等到东升了吗?要不先去前院坐坐吧,饼干烤出来一会了,凉了配茶就不好吃了。”
夏阳见了骆明还是客气有礼的,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点头道:“好。蒋东升回来了,他在里面换衣服,一会就好。”
骆明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笑道:“我说你今天早上过来手里拿的是什么呢,原来是东升的替换衣服。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他,你先过去,你妈妈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
夏阳脚步停顿了一下,“我只是随手拿来,不是特意给他送的。”匆匆解释了一声又大步向前走去,从后面看只能看到微微泛红的耳尖。
蒋东升被夏阳狠狠“教训”了一回,过了好一会才从房间里换好了衣服出来,出门的时候扶着门框,走路腿都哆嗦了下,疼的直吸气。
蒋少害怕再被“教训”,看望完苏教授他们之后,亦步亦趋地跟在骆明身后,从未有过的亲密。
骆明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突然让这个一向跟自己呛声的晚辈这么信任,他毕竟是过来人,套着话问了几句就知道了大概。
骆先生简单扼要的总结了一下,“你惹了夏阳,现在不敢单独见他。那么,是需要我从中帮你们调解一下吗?”
蒋东升紧跟在骆明旁边,想起刚才那几脚又隐隐觉得疼,这会儿走路都有点不利索了,勉强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我都已经道歉了!”
骆明眼睛在他脸上瞟了一下,忽然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太年轻,有些事犯了错误,不止是道歉能解决的。”
蒋东升拿不准骆明对他和夏阳的事儿知道多少,他在鹏城的时候可没少在骆明那个涉外酒店住,动作言语里多少总会带出一些亲昵。骆明聪明的像只猎狐,对他和夏阳只字未提,但越是这样,蒋东升心里就越慌。
蒋东升被他看着,心里没来由就一阵狂跳,撇开头道:“那舅舅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骆明摸了摸下巴,看着跟自己个头相仿的这个年轻人,再次笑了出来:“我想,你大概需要‘认真道歉’。”
蒋东升切了一声,虽然面上带着不服气,但是却竖起耳朵去听骆明接下来要说的话,显然也是有些担心夏阳不原谅自己。
骆先生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蓝色的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狡诈,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道:“是这样的,我因为和军部要有一笔大合同,所以有相当一段时间需要留在京城,今天晚上呢,准备举办一个简单的酒会,请几位朋友来。当然小夏也会在场帮忙,我想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例如你恰巧能帮他一些小忙,咳。”
蒋东升道:“舅舅,你别开玩笑了,我这样哪儿能出现在大家面前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出什么任务的。”
骆明难得的坚持,向他解释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次来的人都戴着面具,看不出谁是谁,而且我的保镖身高都跟你相仿,你可以和他们穿一样的装扮,到时候只要躲在暗处,没有人会发现你。”
蒋东升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骆明的宴会办的果然有趣,他有军方的背景,也没太多的顾忌,邀请函的地点也写在了这处小院。来的人进门会被分到一个精致的小面具,遮挡住大半的脸,引起不少女眷的好奇心,拿在手里或戴在脸上都觉得有几分好奇。
夏阳也戴着一个精致的银色面具,只露出挺翘的鼻梁和一双饱满红润的唇,只是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并不笑,说话声音也是温和有礼的,很是得了一些姑娘们的欢迎。
霍静是由弟弟霍明陪着来的,但是进门很快就和其他的几个小姐妹把夏阳围住了,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蒋东升穿着一身黑西装,跟骆明身边那几个保镖一样的打扮,只是这样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掩不住一身的彪悍之气,随手撑着桌子去拿东西的样子也格外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
蒋东升脸上罩着个黑沉沉的面具,脸色也黑的跟锅底似的,正酸溜溜的看着夏阳那边。夏小阳学坏了,使唤他在一边干粗活,自己跑去跟那些女人说话……一个个丑的跟夜叉似的,笑起来都能看到满口牙了,哪有那么多的话聊个没完?!真他妈的见鬼!
骆明今天晚上自始至终在小心照顾自己的女伴,在宴会进行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他搀着那位身着长裙的漂亮女人,慢慢走到了最前面。
夏阳看了一眼骆明,在人群里又去寻找蒋东升,不出其然的跟蒋少视线重合,忽然笑了。
蒋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没吭声,心里却开始打鼓。怎么回事?夏小阳不生他的气了?怎么突然就冲他笑了?不对,事情有古怪,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他没预料到的……
骆明站在最前面,忽然开头道:“各位,请安静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他被女伴轻轻揪了揪胳膊,顺从的低下头来听她小声说了几句,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含着笑意,赞同道:“对,是我的疏忽。对于刚才的话我纠正一下,应当是有一件事想同大家分享。我的中文不是很好,不过幸好我有一位喜爱文学的太太,这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不是吗?”
蒋东升手里拿着酒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过去,他没记错的话骆明身边的那个人是苏荷吧?!那个面具和衣服绝对没错,面具是他亲手给苏荷戴上的,而且还是他亲自把苏荷送到骆明身边去,让他照顾她……这、这是怎么回事?!
骆明亲密地挽着女伴的手,微笑道:“下面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太太,苏幼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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