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打量着萧瑞,一时搞不清他的意图,这个人身上处处都透着一股违和感,不仅仅是美貌的面容配上丑陋的疤痕,还有他说话的方式,总是会出现片刻的停顿,就好像那一刻他的灵魂并不在身体上一样。
灵魂、身体、萧瑞、容青……他在死后成为了容青,难道说眼前这个人和他一样是死后附身,或者他才是真正的容青?
一时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容青只觉得遍体生寒,如果真的是这样……
“本王听说有古老的一族名曰凤灏。”萧瑞突然打断他的思路,缓缓地说道,“该族人丁稀少,却流行着一种巫术,通过借用他人年轻的身体来延长自己的寿命。因为这种巫术太过邪恶,在两百年前,当时的皇帝就下令灭族,将凤灏一族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这事你可知道?”
“草民孤陋寡闻,不知道什么凤灏。”这也算是实话,容青的确未曾听说过这事。
萧瑞片刻不停地关注着对方的表情,有些失望地发现容青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最终只是轻笑两声,“呵呵,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收了你这个占据他人身体的妖孽!凤灏一族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说罢,便甩开黑色的蟒袍,扬长而去。
“王爷留步!”容青在后面想要喊住他,却发现萧瑞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他追不上萧瑞的步子,到了门口就被府中侍卫拦下,无论如何都不让他踏出房门半步。
事情似乎是被扭曲了。
萧瑞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知道了他并不是真正的容青,以为他是凤灏一族的人,利用巫术强占了容青的身体,他找来的那些和尚们,恐怕就是要来收了他的。
事实却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凤灏一族,就算这一族还有幸存者存在,也不可能是他。
其实他并不认为萧瑞是真正的容青,因为他毕竟曾是容青的大哥,对于容青的一些习惯还是有些了解,短短三年可能会改变这么多吗?
第一次见到萧瑞是在马场,从萧瑞骑马的身姿来看,他的马术娴熟,绝对是从幼时就开始练习的童子功,而原本的容青因为身体不好是没学过骑马的,再加上萧瑞说话的方式等等,都与他所认识的四弟有着天差地别。
可是为什么,萧瑞会指着自己的头说容青在这里?
凤灏一族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他从未听师父口中说过?
“唔……”一阵腹痛袭来,他知道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在闹了,把手放在微凸的小腹上,容青闭上眼,轻轻地安抚着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溯儿总嚷嚷着想要个弟弟妹妹,或者是对那个死去在逃亡路上孩子的愧疚,这一次他格外小心也格外期待着小生命的降临,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看来,只有动用寒心谷的力量了……
寒心谷的谷主正是他的师父,他的师父钟元和他父亲是至交好友,他的情况告诉父亲之后自然也就被师父知晓了,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告诉师父也是理所应当。
寒心谷其实离这里非常近,过了丰州草原向北就是一座终年覆盖积雪的雪山,过了雪山之后有一片谷地就是寒心谷,谷中气候是罕见的温暖湿润,是师父的隐居之地,距离这里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
这三年,他的师父钟元经常在外游历,寒心谷中诸多事务他都有插手管理,和那边的联系一直很密切,这一点是他没有告诉过越成的。
他有些私心,还是不希望越成卷入江湖或者朝堂纷争当中,毕竟寒心谷的地位有些特殊,越成在北定国的身份也有些尴尬。
“荷香,我要沐浴,你们都出去吧。”容青把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支了出去,确定房间里再没别人,才站在窗边,偷偷拿出一盒香膏,涂抹在手背上。
幸好萧瑞没有没收他随身携带的东西,不一会儿就有一只灰色的小鸟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显然是闻香而来。他把信件小心地捆绑在小鸟的腿上,再放飞小鸟,不出意外,寒心谷很快就能派人来救他了。至于越成那边,他走的时候就留了信,猜想不会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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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王府软禁的日子又过去了两天,萧瑞真的隐秘地搭起了一个小祭坛,准备让和尚来收他。
一切都准备就绪,那几个大师一再保证作法能够成功,一定可以擒住凤灏族的妖孽之魂,意外却在当天发生了。
作法之前需要容青在十二个时辰内不吃饭不喝水,寻常人一天不吃不喝没什么,可是容青身体情况特殊,还未等被押上祭坛就晕过去了,大师过来一号脉才发现容青已经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
“王爷,作法是万万不能进行了。”那个大师说道,“这灭魂之法只对一个人适用,如今他腹中还有一胎儿,五个月时胎儿的魂魄也已成型,强行作法只会适得其反。”
萧瑞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过了许久才用笔在纸上写道:【那要如何做?】
那大师皱了皱眉头,“众生平等,这孩子将来不学习巫术就和正常人一样,是无罪之人。老衲认为,等孩子生下来再进行法事也未尝不可。”
萧瑞望着床上那人的腹部愣了一会儿神,最终挥挥手,把众人都遣退了。
“还真是让我吃惊呢。”萧瑞抿了一口茶,“凤灏族的妖人也会自己生孩子。”
“我早说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凤灏一族,王爷实在是冤枉了草民。”容青已经醒了过来,看到这间屋子和依然完好无缺的自己,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萧瑞第二次听他说不知道凤灏一族了,他已经开始有点相信这人不是装的,“你真的不知道凤灏一族?”
“不知道。”容青回答得很干脆。
萧瑞继续问:“那你是不是容青?”
这个问题也是第二次了,容青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曾经不是,但现在我就是容青。”
“果然。”萧瑞似乎早有预料,“你会凤灏族的巫术?”
“我都说了不知道什么是凤灏族,怎么可能会什么巫术。”容青闭上眼,“我只是,没有缘故地借尸还魂罢了。”
终于问出了点内容,萧瑞放下茶杯,兴趣被挑了起来,“哦?那曾经的你是何人?”
这简直就像是审问一样,容青觉得这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似乎并没有什么诚意,反问道:“那你又是何人?我与王爷无冤无仇,就算我身上有些秘密,可在下不过是一草民,王爷您又是软禁又是法师的,到底是何用意?”
萧瑞又停顿了片刻,好像神游了一会儿才回来似的,最终还是勾起唇角,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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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成已经找了容青整整五天了,五天前的清晨他还给容青拉好被子,吻了他的额头,给他熬了香喷喷的米粥放在锅里,然后带着溯儿出去骑马。
那天溯儿玩得很开心,在马上不停地大呼小叫,无论马儿奔跑得多快都不会害怕,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
可是越成却总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现在他万分后悔那天没能早点回家,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让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自己的爱人。
他从未感觉到这样的心焦,这样的忧虑。
没想到三年的平静生活就这样被打破了,容青是失踪得彻底。
起初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容青或许只是出去办什么事忘了留字条,可是后来越成在水沟里发现了看门狗黑黑的尸体,就不得不相信绝对是出现了意外。
家里没有留下信件和字条,村子里都找遍了,他把溯儿送到风城先让常锦夫妇帮忙带着,然后又在附近打探消息,花了好几天才最终打听到,容青当天好像是跟着一个穿侍卫服装的人上了一辆很高档的马车。那个人也只是远远地看到了,并没看清侍卫的样貌。
允许带侍卫的必然是官宦人家,再加上高档马车,基本上就可以锁定在皇亲国戚和朝廷大员。可是这里距离北定国都城漠桑也很近,都城里允许带侍卫的皇亲国戚就算不多可也有三五十个,这么多的人要他哪里去找?
他现在不是将军没有部下,一个一个去探查尤为困难。
或许是运气好,他在漠桑城最大的药房门口徘徊的时候,看到了瑞王府的人来买安胎药,联想到瑞王没有王妃,连一个侧妃都没有,这安胎药就买得尤为奇怪。
越成花钱贿赂了那个王府的下人,才知道五天前,确实有一个人住进了王府,这个人可能是谁,便不言而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