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篇《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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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

  对根有更深刻的认识是我参军入伍后,去新疆罗布泊执行任务的时候。在那一望无边,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根。它们是胡杨的根、红柳的根、梭梭的根。当我面对那些根时,被深深地震撼了——根原来是这样的。风在流浪,沙在流浪,河在流浪,路在流浪,唯一坚定不移的是那些根。一望无际的滚滚流沙,周围纵横交错的已死和方生的根,令我恍然感到这是一个生命的战场。

  在广袤的沙漠戈壁上,在绝大多数植物绝迹之处,我看见累累坟丘一样的沙包一直排列到远方,那就是红柳的家。红柳一旦在沙漠戈壁扎下了根,就成了风沙的死对头。从地上看,它的枝干只有小小的一簇,而在地下却是一个庞大的根的家族,根系长达十几米乃至更长。它们无论是深埋在地下,还是露在外面,都是盘根错节,紧紧抓住每一粒扑向它们的沙土,牢牢地拥抱着大地,坚贞不屈地固守着自己的家园,为荒凉戈壁造就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记得在部队营区的生活中,当时取暖做饭用煤供应数量不足,需要有人去打柴。这样,使我有机会进入戈壁滩上的原始胡杨林。那几十公里数百公里连绵不绝的胡杨林是沙漠地带最悲壮的生命景观。在胡杨林里,空中没有飞鸟,地上没有走兽,也几乎没有其它任何草木。最令我激动的是,那胡杨堆积如山、盘根错节露的胡杨根,好似英雄的骨头,支持着不屈的生命。一座胡杨林就是一座根的博物馆。那些根把胡杨送到高高的沙峦,送到其他生命都走不到的地方。有人说胡杨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烂,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理解。每一座胡杨林里,都有许多死而不倒的胡杨,还有许多倒而不烂的胡杨,置身其中,如同置身于大战之后的废墟。这是一座生命的战场,死去的是勇敢的战士,活着的都是英雄。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根。

  最令我记忆犹新的一件事,在部队时组织战士去戈壁滩上挖甘草,由此对根更有了敬仰之心。原以为甘草是地面上的草,这才知道在《本草纲目》将其列为百药之首竟是它的根。那是1982年深秋的一个星期天,我组织战士们带好干粮和工具,乘上有后加力的大卡车,行驶大约有6小时的路程,来到从没有人去过的戈壁深处。下车时就看到了在沙滩里露出高达一米多的甘草苗,颗颗亭亭玉立,随风摆动。这时候,战士们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先挖开一个直径和深度都达一两米的大坑,看到直径约有五六厘米粗细的甘草根时,如同见到珍宝,就像挖战壕一样顺着根的伸展方向继续挖下去,直到近有五六米长的甘草根露出地面才肯罢休。十多人奋战不到三小时,甘草根就装满了整整一卡车。卖给地方药物采购站,收入近有三千元,对改善当时战士的伙食费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我与战士挖甘草就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后来上级有了挖的通知,才知道挖一根甘草要破环十多平方米沙地的生态平衡。可见甘草根是多么壮举、多么伟大,它不仅为人类提供了治疗疾病的良药,同时也是植物界抗干旱的能手,斗风沙的先锋。可见树有根,有根才枝繁叶茂,葱郁参天;草有根,有根才野火烧不尽,风吹又生,有根,有根才经冬历夏,年年落开。因而明媚轻抚,夏因风而狂飙奔放,秋因月而皎洁素雅,冬因雪而冰凉寒骨,都因为有根的存在。百川滂沱,终归于海,落叶缤纷,终归于根,事物的形形离不开它的本,更离不开它的根。

  根是生命的源泉。对植物而言是这样,对人类而言也是这样。人们常说:黄河、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摇篮,这摇篮实质上就是“根”。不管身在哪里的人都有一种传统的乡土观念,叫做“叶落归根”。经常听说居住在世界各地的海外侨胞不畏山高路远,飘洋过海,回到祖国大陆来寻根。这些寻根者,尽管来自不同的国籍和地区,甚至连肤、语言也不尽相同,却有一个共同点,既是“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人亲”。他们把根作为个人立足于世界的奋斗基石,作为民族长盛不衰的精神支柱。这里所饱含的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的一腔热血,所跳动的是每一个龙的传人的一颗红心。

  根的含义太丰富了。世界上,万物有了根的支撑,才有生生不息的物种,才有五彩斑斓的世界,才有人世间的繁华和昌盛。人不是植物,因而并没有根。但人又的的确确是有根的,不是物质之根,而是精神之根。人的精神之根是什么呢?是真、是善、是、是生活的勇气。亲人的呵护关爱,师长的培养教育,朋友的支持帮助都是你生活中的根;追求、奋斗、学习、合作、尊重、诚实、谦虚,也是你安身立命的根……

  我爱根,是根,朴实无华,它既不嫉妒鲜草,也不眷恋富贵荣华,却能在寂寞的生涯中寻找永恒;我爱根,是根,默默无闻,无论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还是冰封大地的时候,它都能够不动声,不露锋芒;我爱根,是根,无私奉献,总是沿着有水分、有养分的方向进取,然后把汲取的精华输送给主杆、给枝叶、给果实,把丰收、把喜庆送给别人。

  根犹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我们每个人只有把根留住,让灵魂之根,扎在生命广袤的土地之上,生命之树才会根深叶茂,生命之魂才有祥瑞之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