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俯在她身上,两手捏着她脸用力拉扯:“醒一醒啊太阳都晒屁股了小懒猪!”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快放开啊要扯坏了……”唐烟儿浑身软趴趴的从床上栽下来,双手捂着脸打哈欠:“哈啊啊啊啊啊……我就是……唔……”揉眼睛,睡眼惺忪:“就是……在屋顶上听见两个女人在议论你……然后,就问了问她们嘛……”
姜黎哪里还不知她什么德行:“你怎么问的?”
“唔……”那人眨眨眼,好像清醒一点了,不太确定的说:“我……好像把她们吊在不晓得哪间屋子的房梁上了?”
“……唐!烟!儿!”
“哎哟,你叫得好像我师父诶……”
“唐烟儿你还让我活吗……!!!”姜黎欲哭无泪:“你这样要我怎么做人啊?我回去以后怎么面对她们?”
“这个……”唐烟儿不负责任的摸摸鼻子:“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啊。”
姜黎也不跟她见外了:“你知不知道她们已经看我不顺眼了?”
唐烟儿点点头:“知道啊,原来不知道,昨晚也知道了。”
姜黎气苦:“那你还……”
“呃……当时没想这么多嘛……”那个人说罢,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如果有人有意见的话就叫她们来找我好了。”她看看姜黎:“当然,最好的办法,是你自己动手,打到她们不敢多嘴为止。”
她自负的笑笑:“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看到彼此力量的差距。所以你只要够强就可以了,去扬州也是,那些讨厌的人也是,我们的约定也是。”眼里的神色柔和下来:“姜黎,变强吧,我等你。”
“……说再多好听的也改变不了你闯祸的事实。”
回到梅居里,一进门姜黎就被教习师傅揪去一顿责骂,虽然大家都知道动手教训人的是谁,但是这黑锅姜黎是毫无疑问背定了,罚了一年的俸钱,罢了她一个月的课,又在拙剑台那人来人往的地方跪上一天一夜。幸亏姜黎此时已经有足够的内力护体,一天一夜好歹没要了她的命,最要命的是,在她跪在那里风吹雨打的受罚的时候,另一个人,就是害她这么惨的罪魁祸首居然就堂而皇之的打着伞蹲在她面前啃包子,边啃还边笑的呲牙裂嘴。
“嘿嘿嘿……”唐烟儿笑。
姜黎没好气的横她一眼,真是个灾星,自打认识了她自己就三天两头的受罚,没一天的安生日子。
“别生气嘛姜黎……”她把啃了一个豁口的包子递过来:“给你吃。”
谁要吃啊你都啃了一半儿了,再说……要被人看见她更惨好不好!姜黎咬牙切齿道:“小祖宗你就不能滚回你的流云居去吗?”
“可是……我害你被罚,你在这里罚跪我却在流云居躺着,这样我很过意不去……”
姜黎朝天翻个白眼:“够了,你就不需要良心那种东西。”
“姜黎……不然我陪你跪?”
“不要,要被人看见了我还不知道被怎么报复呢!你到底明不明白啊,你要为我好你就稍微收敛一点!”
唐烟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好嘛,我也就是……一个人,很无聊罢了。”她站起身,竹青色的油纸伞,雨过天青色的衫子,衣袂飘飘,杳然若仙,转身的刹那身影薄成一张纸片。
姜黎突然觉得她也很可怜:“唉……我看我也不招人待见,若是回房去也是受人白眼,若不介意……今晚跪足了时辰,我能去你那儿么?”
“可以啊可以啊!”唐烟儿立马转头过来,忙不迭的点头,一时间什么杳然若仙,顿成幻觉。
那分明就是只害怕寂寞的小狗崽。
姜黎失笑:“好了,快回去吧,身上都淋湿了,回去换件衣服别生病。”
唐烟儿对她的关心嗤之以鼻:“你就一青阳诀护体都没事,我还能生病?我长这么大就没生过病。”言罢摆摆手,轻身而起转眼就不见了。
姜黎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的寂寞啊,她走这么慢分明就是在等着你心疼好吧?——又着了道了!
姜黎被停课期间是不许乱跑,要乖乖关禁闭的。整整一个月啊,可把唐烟儿无聊坏了,除了趁无人时溜去姜黎那里给她带点好吃的,陪她聊聊天再指点一下她的功夫,剩下的时间她也只好自己闷头用功。
终于有一天爱热闹的小孩儿憋不住了,不远万里的跑去了莲花峰去找她的有琴姐姐,莲花峰上遍植草药,很多并不名贵的药材其实就跟野草一样很好养活,天生天养自己就能连绵长出一大片,因此并不很上心。很久以前,姜黎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这些药材,山下的药农上来采些药瑶光殿的人是不在意的,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能够自己种植的药都会被采回去种起来,只有不能自己种植的药才需要不断的上山来采。
只有珍惜名贵的药材才会被种在药园里悉心照料,偏偏唐烟儿落点不太好。她习惯了飞来飞去,任你一条大路摆在眼前也是视若无睹,非要去翻山越岭,因此翻过缙阳峰偱势而下就一脚踩在了人家的药园子里。
“啊……”她抬起脚,一颗不知什么草被踩的陷进了泥土里,远处传来一声高呼:“什么人!”
她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开溜,都飞到一半,想起来自己这是要去拜访药堂的二把手的,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在已经被人看见的情况下公然逃跑。于是讪讪的降下来,回首摆出一张笑脸来。
手下的小青衣来报告有人闯入药园踩坏了草药的时候,有琴徵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擅闯青阳派的药堂。那人被一众青衣弟子拉拉扯扯的推到殿前来,雨过天青的衫子衬得人仙风道骨,更枉论他面如冠玉,眸若点漆,面上稚气未脱,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衫子上一本正经的绣着手工精细的远山绰绰,配上那人小小的一只更加显得儿戏。
分明是个小孩儿。有琴徵有些无奈的放软了神情,一开始就没把这位闯入者当做什么可疑人物,着人看座看茶,却见那小孩儿一见她就两眼放光,高高兴兴叫了一声:“有琴姐姐!”
有琴徵一愣,再定睛细看:“你是……唐暮烟?”
“嘿嘿,姐姐不记得我了?”唐烟儿挣脱了那些青衣弟子,一个箭步就蹿上有琴徵身前:“姐姐,姐姐,烟儿好想你呢!”
有琴徵上下打量她:“你怎么这副打扮?”
“呃……”唐烟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惯常都穿男装的,女装太麻烦,我也不习惯。姐姐见到的那一天,才是意外。”
有琴徵看了半晌,笑道:“你也真是……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我说是谁呢,竟然从缙阳峰那边飞过来,还踩坏我的草药,竟然是你这小魔星!”
“姐姐!”唐烟儿嗔道:“你也这么说我!”
“还有谁这么说你?”
唐烟儿大略讲了一下她给姜黎惹得祸,有琴徵大笑不已,她平日看起来多么冷淡的人啊,竟然会笑得那么夸张,唐烟儿脸都红透了。“怎么,你还会害羞?知道闯祸了害怕了吗?”有琴徵笑她,唐烟儿摇摇头:“不,只是姐姐笑起来太好看了,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好看的很,笑起来更是好看千百倍,姐姐真应该天天都这么高兴。”
有琴徵面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结,那样的表情唐烟儿太熟悉了,每每在景年面前提起他和唐昀风的往事,不管当时心情多好,都会瞬间僵硬起来。
那是有着心伤的人被触到伤口时的痛。
唐烟儿一皱眉:“姐姐,我是否说了不该讲的话?”
“不……”有琴徵淡淡的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与你无关。”
她整顿了一下表情,重新用那种打趣的眼神看着唐烟儿:“难怪山上的人都说你是个会走路的灾星呢,如此看来,果然不假。那位姜黎小师妹可真倒霉。”
她弯起眼来,笑意染得冷淡的容颜熠熠生辉,唐烟儿不敢再乱说话,闷闷瘪了瘪嘴。
“我来找姐姐玩的,姐姐就这么说我,太伤心了!”
“玩?我这里可没什么好玩的。”有琴徵挥退了那些青衣弟子,带着她往殿外走去。唐烟儿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哪里会?有人跟我说话就可以了,我要求不高的。”
“唔……还真不高。”有琴徵看着她:“缙阳峰上便连一个可以跟你说话的人也没有吗?”
唐烟儿委屈的撅起嘴:“你也说我是‘会走路的灾星了’除了师父跟姜黎,谁会理我啊?师父没空,姜黎又在受罚,我都闷得快长出蘑菇来了!”
有琴徵失笑,点着她的脑袋说:“不错哟,如果长出蘑菇来,可要先摘给我尝一尝。”
唐烟儿怨念的看着她:“姐姐,万一是毒蘑菇呢?”
“你也太小看姐姐了,我可是这瑶光殿的大师姐呢!”她自信的笑说。
带着唐烟儿此处逛了逛,这莲花峰上人不太多倒是花花草草的多,而且每一样都有名目的,唐烟儿问这问那的也没闲着,待到看见一大丛颜色艳丽的花,眼前一亮:“姐姐,姐姐,都快入秋了,那些芍药为什么还没有谢?”
“那些啊……是门下弟子特别栽培的,调节过花期,别的芍药都谢了的时候才开,能一直开到九月末。况且,青阳山地处北方,又在山上,本也不是很适合栽培芍药,这种品种还要好活一些。”有琴徵解释道。
唐烟儿眼睛亮晶晶的,转头期待的看着有琴徵:“姐姐,姐姐……我,能不能摘一些回去?”
虽然芍药实用价值很高,但那并不是多么名贵的药材,有琴徵欣然点头:“当然可以。”
她正蠢蠢欲动,却见有琴徵低身拱手:“师父。”
转头看去,一位看上去成熟而美丽的女子从花丛那边走来,虽然成熟但并不显老,唐烟儿从善如流,立刻跟着躬身行礼道:“唐烟儿拜见师伯。”扬起来脸甜甜一笑:“师伯,师父让我问您好呢!”
“哦?你是景年的徒弟?”女子发髻高绾,着淡色衣衫,步履从容,神态可亲,正是瑶光掌殿飞篱。
“嗯!”唐烟儿重重点头:“师伯真的比师父大吗?可是师伯这么漂亮……”
飞篱失笑:“你这是跟谁学的?我不记得我那从来一本正经的师弟景年何时如此油嘴滑舌啊?”
唐烟儿一脸不可置信:“师伯,你确定你说的是景年吗?他还会有正经的时候?”
“哈哈……想来他现在是很不正经咯?”飞篱问。
答者一脸悲愤:“何止是不正经?简直是死不正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