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举行,江予一身黑衣坐在轮椅上,mirror背后推着他前行,ri11在一旁撑伞。 淅淅沥沥水帘滑下伞面摔落在江予脚边,他远远伫立于殡仪馆外,那个跪坐在黄白花圈身旁的女人凄厉的哭声似乎也透过这绵绵不绝的雨水传进他耳膜。让他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那里面,乌压压一片黑色的人群里都是江予厌恶的故作悲伤。他们,他们这些人,怎么敢用那么虚伪的表情来面对阿宜的遗像。
“太子,我们不进去吗。”mirror俯下头低问道。
江予搭在轮椅上的手指猛地一颤,才像是恍然大悟般哆哆嗦嗦开口:“推……推我回去。”
mirror眉头都没皱一下,握住轮椅的推手便要将轮椅转过了一个方向推着江予离开。ri11提了提盖在江予腿上的毯子,默默将伞撑在江予头顶。
“诶,那不是江予吗!怎么还没进来就要走啊。”人群里不知是谁分贝不大不小却又能让所有人听到的一句话冒出来,一时间大多数人都下意识转过头去望见堪堪留给他们背影的三人。
接着便有一人从人群中冲出,在门外撑起一把黑伞便追了出来,那身形那面容,不是章淮又是谁。
“阿玉……”章淮千般言语到最后也只能化成这一声呼喊。
汉离一事,章淮被他老爹狠狠教训了一顿。他酒醒之后记起自己抽了江予一鞭子之后就颓废得不行。本想着在江濉生日聚会上找江予好好道歉的。没想到却又发生了那一茬坑爹的事。章淮自己被暗杀之外,江予又受伤了,旧病新伤的这么加在一起让章淮又担心得睡不好觉了。这一次再见他,本以为伤应该调养得好了大半,却没想到他人憔悴单薄得比之以往更甚。
“好久不见了,章章。”江予低垂着眼,弱声开口。
“来了怎么不进去?”章淮也温声细语的。
江予勉强提了提嘴角,没做声。他抬抬手指,mirror会意,把轮椅的超想转回面向殡仪馆然后推着江予往殡仪馆走去。
章淮一抿唇,跟上去。
“江予和司相宜,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他怎么来了。”
“怎么说也是父辈有点交情的,这人都去了,过来拜拜也正常。”
“这江大少看着怎么也感觉活不了几天啊。”
“呸呸,说什么呢你,就不能想点好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这不说说嘛,你看那江大少脸惨白得,跟活见鬼一样。哎,还别说,要是他真死了,江家可就好玩咯。”
“啧,私生子啊,再怎么样也还是当不了家的。我们掺和这些什么,赶紧趁现在大人物多找个机会套套关系啊。”
“等等我看看这江大少完事了。”
“你真是狗改不了□,迟早得死在你那不开窍的脑袋上。”
“切……”
江予没有听到分立两侧的人群里窃窃私语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血液慢慢冷却了下来,空气黏稠得甚至无法流动。他太阳穴突突得跳着,脑袋里绷着的一根神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他渐渐接近了放置遗像的祭桌,伸手接过ri11递过来的黄色雏菊,低头轻轻放置在一堆前人放下的花上。ri11代替不能起身的江予站在遗像面前规规矩矩标准九十度三鞠躬。
这几个步骤再普通不过,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伯母,节哀。”说的话也是最为普通的安慰。
黑压压人群里气氛很是微妙,他们在江予这么波澜不惊,一点特色都没有的祭拜之后有的人大大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却更加紧锁眉关。
mirror正准备推江予离开,江予微微转过头瞥一眼遗像上司相宜清冷面容,眼底深处酝酿着哀伤风暴。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左膀右臂,他的阿宜是真的永永远远不在了。人总是这般,失去才知后悔,但早已于事无补。
江予转过头,余光却恍然望见一匹杉叶安静躺在遗像侧后方,此时江予目光角度正好,才发现那躲藏在遗像之后的杉叶。
江予瞳孔骤然收缩,一瞬间那被强行压制的暴风雨忽然冲破辖制疾风骤雨袭上心头。他头部一阵椎刺剧痛传来,便像是有一柄锯子在他脑上前后划拉,几乎欲裂。
江予眼泪不停地掉,他伏在轮椅扶手上,头痛,心里更痛。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司相宜,还不是那个高傲精英的司相宜,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是板着那一张脸张开双手把他护在底下,不准追过来的人伤害他。那个时候的司相宜单纯得很,什么都不懂。以为只要有勇气有胆识便能保护一切,他不知道他还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力量。他还远远不够强,不够能把想要保护的东西挡在身后的强。他心高气傲,执意要跟着江予进组织,江予拿他没办法,只好勒令他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就算是父母最亲近的人也不行。他把这命令遵守得太好,直到他死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和江予的关系。
司相宜他命好,当初遇到的不是真正的拐卖儿童。虽然最后还是被一脚踢开。
司相宜亦是命不好,因为遇到了江予,他这么多年一直活得明不明暗不暗,没一刻痛快的。
现在,是不是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了?
“少爷?少爷?”mirror见江予忽然倒在轮椅上神色痛苦,他脸色一变,急忙矮□去查看江予情况。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司相宜的葬礼,恐怕人群早就沸腾起来了。而一旁神色郁悴的司家人见此状况更是脸色大变,唯恐这江予就这么折在这里。
章淮从来没见过江予这般模样,他本是站在人群中间,此时立马就扒开了面前的一众人飞快冲过去。而一直隐在人群之中的江濉和蒋可白也相互对视一眼换上一副焦急表情赶上前。
“快,药!”ri11瞪mirror一眼,似乎是在责备他现在这个时候还看什么看,直接上药啊。
mirror急忙从西服上衣口袋掏出食指长玻璃药品,倒出两粒灰色药丸想要蛮力给江予灌。却没想到江予突然一挥手,打得mirror一个措手不及,手上的药丸也飞了。
“滚,都给我滚!”江予这有气无力,嘶哑的一声吼把整个场子都给震住了,
“哥,你怎么了?阿荣他也是为你好啊,你这病不吃药怎么行。”江濉忽然蹲在江予轮椅旁,苦口婆心劝道。
江予猛然抬起头,猩红双眼瞪视江濉,江濉这一刻吓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江予似乎已经从剧烈头痛中缓过了劲来,湿了前额发的冷汗和越发惨白脸色让人知道他刚才究竟受了多大苦。
mirror被江予一下扫到在地没有任何怨言,他立刻爬起身又将药丸瓶子双手递到江予面前。江予无力地摆摆手表示不用。他转过身去对司家众人歉意地点点头,随后才招呼mirror和ri11推他出去。
章淮一把抓住江予肩头,江予转头便对上章淮纠结复杂的眼神。江予朝他虚弱地笑了笑,拍拍按在自己肩上章淮的手,便把那手拉了开来。mirror尽忠尽职地推着江予前行,江予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惶惶闭上双眼。
“我早跟你说过了的吧,哥哥他从来就没有跟你坦诚过什么,他心里的事多着呢。”江濉站在章淮身后,冷眼凝视章淮。
章淮一个字都没回应,他只是望着江予离开的身影,觉得有什么似乎在崩塌。
阿玉,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所有人都被江家这大少爷给吓了一跳,等他那半条腿都踏进了鬼门关的身子越渐走远之后众人才暗自放松下来。而只有蒋可白默默走到不起眼处缩起了自己冰冷的指尖。
他分明在江予路过他身侧时听到那个曾经的小表弟冷冷说了句,我们还来日方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