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疑念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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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和杨婶给韩彻喂药,却见门帘一挑,小豆子从外面探进头来,“小青姐姐!”

    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抱住我的手臂,“一直见不到你,我好想你。”

    我见到小豆子也很高兴,伸手摸摸他的头,“小青姐姐也想你啊……你和同学们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读书?”

    小豆子重重点了下头,忽闪着眼睛道,“孔先生很好,从来不凶我们,也不向我们收束脩,我们都喜欢他,也都用功读书。”

    我疑惑道,“孔先生?”

    杨婶接口,“便是镇……燕先生找来的那位先生。”

    那日杨柳坞发生的事杨婶也在场,她已经知道燕无双是镇南王,只是当着小豆子不好明说。

    小豆子期期艾艾地看着我,“小青姐姐,燕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很想他呢。”

    我的眉心动了下,勉强冲小豆子笑了笑,“燕哥哥去了别的地方,可能不会回来了。你们好好读书,等长大了再去找他。”

    小豆子失望地“哦”了一声,嘟起了小嘴。

    我不忍见小豆子情绪低落的样子,便把从王府带来的点心拿出来给他吃。

    见小豆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已然忘了烦恼,我和杨婶不禁相视一笑。杨婶打量着我,道,“小青姑娘,你在那里……还好吧?我看你气色不错,几日不见,倒好像胖了些?”

    是吗?

    我疑惑地挑了下眉,自己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这段日子来,确实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不似以前那么容易疲倦了。

    ……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怎么杨婶就说我气色好了呢?

    我正想着,却听“哐当”一声,小豆子惨白着脸倒在地上,手里的点心洒了一地。

    我和杨婶都吓了一跳,忙把小豆子抱起来放在床上,我用手试了试小豆子的鼻息,发现很微弱,忙急急地抬头,“他这是怎么了?”

    杨婶凑过来,贴近小豆子的胸口听了听,一脸惶恐地看着我说,“他的心疼病又犯啦!”

    我一惊,想起上次小豆子犯病时的凶险,倒抽了一口冷气,忙问,“那怎么办?”

    “……只有仍旧去求山上那个道长施药了。”

    终于又攀上了一个山头,我喘了口气,停下来擦汗。

    小豆子的心疼病,每次发作只有山上的老道有药救他。杨婶肯定走不了山路,我又不想求王府的人,反正小豆子上次发作,便是我上山求的药,于是这次又是我来了。

    我辨认了一下眼前的山路,正想选一条比较好走的上去,目光无意中一瞥,看到斜前方有个山洞。我的心里一动,想起上次我上山求药,途中遇到大雨,被燕无双抱进山洞避雨的事,好像……就是这个位置。

    那时我当燕无双是忠义之士,对他毫不设防,还把心事说给他听;但是现在,我却视他为洪水猛兽,比路人还要疏远,连和他同桌吃饭,都会食不下咽。

    我看着那个山洞发了会儿呆,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堵,深深吸了口气,我加快速度向山上行进,掠过了那个山洞。

    到山顶时,居然时辰并不十分晚。

    我心里暗暗诧异:我的体力何时变得这么好了?上山的速度虽然无法与三年前腿脚未损时比,但绝对比上次上山要快得多。想起刚才杨婶说,她觉得我气色比之前好,我的心里更是十分狐疑,想来想去,我最近和燕十三同桌吃饭,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比他多喝一碗汤!

    我越想越觉得古怪,但小豆子的事更重要,于是我也顾不得想这个,快步向道观走去。

    到了道观,我被道僮引着进了大殿,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端坐在蒲团上,我知这定是那位施药的道长了,忙恭恭敬敬施了个礼,向他说明来意,求他施药给我。

    老道听我说完,睁开精光湛然的双目看了看我,便又合上,淡淡道,“施主身边,有比贫道高明百倍之人,何不去求他,反倒舍近求远地来找我?”

    我一愣,不明白这老道在说什么,以为他是有意推诿,不肯给药,便又施礼道,“道长,民女只是凡夫俗子,身边也没有会治病的朋友,小豆子得的是心病,只有道长的灵药能够救他,上次他发病,便是上山求得道长舍药,求道长……”

    我的话还未说完,那老道便又睁开眼来,双目中的光芒似明灯一样,直望进我眼里,“心疾乃与生俱来之病,世上无药可医。贫道的药,乃师祖所传,于施主说的这位小施主的心疾也只能维持一时,却不能治愈,师祖的灵药只传得三枚,在前年便用尽了。施主说上次来求药,是什么时候?”

    我听了,如遭雷击,失声道,“不可能!”

    明明,几个月前我才上山求的药,还是燕无双亲手给我的,怎么老道说前年药就没了!

    老道的眼睛抬了抬,目光中满是悲悯之色,他缓缓道,“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祖传下来的药,确实在前年便用完了。你说在贫道这里求了药,可是你亲自来的?若是别人给的,怕不是假的吧……”

    我当时心里完全乱了,喃喃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抬起头,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若是假药,小豆子吃了,为何当时竟治愈了?”

    老道白眉一抬,“什么?”

    我以为老道没听清,便又重复道,“小豆子当时心疾发作,吃了那药,便好了。”

    老道沉吟片刻,道,“要治心疾,只有用雪狼的血。贫道的师祖玉虚子真人,当年机缘巧合,得了一点雪狼的血,才配得这几颗药。若如施主所说,上次那位小施主吃了药便好了,难道那药里也混有雪狼的血?”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泥塑木雕一般。脑子里各种片段飞快闪过,一会儿是燕无双手捧着那颗红色药丸对我说,青弟,你睡着了,我便替你上山求了药。一会儿是那个老道说,我这药前年便用完了,你手里的药是假的。一会儿,又想起那日在山洞里避雨时,我随口对燕无双说的那句,若是有雪狼的血,便能救小豆子的心疾……

    雪狼的血,雪狼的血……

    我顾不得回家,下了山直接坐着马车回到王府,进门后匆忙奔进内宅,在屋子里找不到燕无双,拦住一个下人问,“燕无双呢?”

    那个下人素日机灵的很,这几日见我和燕氏兄弟在一起时的情景,明白我是不能得罪的人,见我一脸凝重焦急,不敢不对我说,却又有些迟疑地道,“王爷在后院,但是……那个院落平日锁着,王爷不让别人进去……”

    我眸光一闪:狼苑!

    院子的门虚掩着,我一推便开了。

    我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那个人,见他一袭白衣,立于群狼之间。

    微风吹来,带动那人衣角,蹁跹飞舞;群狼敬畏地围在他身后,只是紧随,到了一箭之遥处却俯首不前,唯有那人周身浴着阳光,昂首而立,雍容高贵,有如谪仙。

    看着面前的景象,我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从来不曾真的认识这个人,我和他相处这几个月来的记忆都是假的,我们其实只见过两面,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在那日他凯旋回城时,隔着面具对我的深深一瞥。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隔着狼群,在燕无双身后,停住。

    燕无双没有回头,淡淡道,“既回来了何不好好歇着?”

    我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你是谁?”

    我听到低低的笑声,燕无双问,“青儿,你觉得呢?”

    我看着那人潇洒俊逸的背影,眼前仿佛又浮现起杨柳坞初见时,他临风而立,衣袂飘飘的样子。

    我深吸口气,缓缓道,“当日你是燕七时,对我百般照顾。你说要找个人,我只道你情根深种,是中意了哪家姑娘,那时,我敬你服你,真的当你是大哥……”

    我想起当日的情景,觉得恍如隔世,心里堵得很难受,一时说不出话,便停住了。

    燕无双的脸微微侧过来,朝着我的方向,似乎在等我继续。

    我又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后来,杨柳坞那天,我知道你其实是……我平生最恨人骗我,尤其,是我信任的人。况且,我是待罪之身,你是堂堂王爷,便是……你曾几次三番的救我,示好于我,我终是觉得你我身份相差悬殊,不宜再有往来……”

    燕无双没有动,仍旧维持着那个倾听的姿势,轻声道,“还有吗?”

    我眯了眯眼,“你……从孙守诚那里救下我,却又把我强留在王府。凭心而论,这段日子你待我不差,然而所有的这些都是你强加给我的,我并不想要,是以你虽救了我,我却不感激你,反倒恨你。”

    燕无双已转过身来,潭水样的黑眸静静看着我。

    “我不知道,何德何能,能让王爷对民女青眼有加。我只记得初次见你是在你凯旋回城那日,你却说,三年前便认得我了。这些日子,我也反复想过,却想不出三年前我在哪里遇到过你。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认识我的?”

    我一口气说完心中的话,扬起头,直直望进燕无双的眼睛里。

    偌大的场院里,一时寂静无声。

    偶尔一丝清风吹过,卷起我的发梢,轻轻拂过我的面颊,就像那个人用指尖疼惜地抚过我身上的疤,问我,你这些伤,又是因何而来?

    燕无双看着我,幽深的眸色晦黯不明,仍是那句话,“你觉得呢?”

    我抿了抿唇,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又道,“今日我回去,小豆子的心疾又犯了。我替他上山求药。那老道却说,他的药是师祖玉虚子真人传下来的,早就用完了。那么,你上次给我的那粒药丸,却能治好小豆子的病,又是从哪里得来?你为何骗我,说是那老道给的!”

    不知为什么,问得越多,我的心里越慌,很多零碎的片段碰撞在一起,隐隐约约在我脑中凑出个答案。我却又觉得那答案太匪夷所思,也太可怕,我宁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