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一声巨响,梁水顶着狂风从临时营区里歪歪斜斜地跑出,嘴里还不断用通讯器的公共频道叫着秦朗空。可是凌越V9在狠狠砸在营区操场的空地上之后便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孟好,不对,这情况不对呀!”梁水在公共频道里急的哇哇乱叫。
他手脚并用地沿着凌越V9半跪的腿部向驾驶舱的地方爬,结果才爬了一小半,就被一条黑色影子给吓得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
“卧槽!怎么有蛇呀!”梁水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滚起来,营区指挥室里听见梁水叫声的孟好刚好从营区赶过来,伸手甩出一把匕首,就将那条扬着身子一直保持着攻击姿态的家伙给咔嚓了。
“是矛头蝮的变种,雀卫九上的特有品种!”孟好一贯就显得比梁水显得稳重,他将准备再次往机甲上爬的梁水拽到身后,然后将手套上的一个环形装置取下,吸附在凌越V9的足部然后自己也向后退开了一下。
嗡嗡的几声过后,果然机甲的缝隙中又有几条和刚才品种不同的毒蛇被震的掉了下来,梁水虽然是个壮小伙儿,但平生最怕的东西就是这种明明没有脚,可偏偏在地面上移动起来速度比他还要快怪物。
“你说秦队这是去蛇窝了?”梁水一脸恶心地将面前的好几条死蛇用脚扫到壕沟里去喂怪兽,这些东西他光是看着就足够倒胃口了,还是彻底消灭的连渣都不省比较好。
就在梁水处理地上几条死蛇的功夫,孟好已经三跳两蹿地抵达了机师驾驶舱的位置,伸手打了指纹之后就成功快速地打开了座舱门,然后他立刻拿起通讯器呼叫道,“医疗队,秦队长出事儿,就在操场上!”
由于孟好用的整个医疗队的通讯频道,因此此时正在队医杨泽身边不远处的楼晧海自然也听见了,他看了一眼想动却又最终没动的杨泽道,“你也跟过去看看吧!毒伤总归是你的老本行。”
的确,杨泽之所以年纪轻轻的就能挂上中央级特殊人才的头衔基本上靠的都是他这些年在毒伤方面的研究,楼曦平老爷子当初钦点了他跟楼晧海一起作为先遣队上雀卫九也同样是考虑到雀卫九上很多本土毒物的声名在外。
很快秦朗空就被人架到了临时营房的医疗室,梁水则拿了苦兰去药剂室给楼晧海配药。
在仔细观察了秦朗空的情况,并且先紧急处理了伤处之后,杨泽对身边的一个女助手吩咐道,“这张血液详单你赶紧拿去配置抗毒血清!”
女助手接了单子便急急忙忙地推门往外跑,正好一头撞在了楼晧海怀里,楼晧海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下,轻轻咳嗽了一声而后叮嘱道,“小心点!”
显然是被楼晧海温柔的态度给溺得失了神,女助手瞪大了双眼看了楼晧海好一会儿功夫,才想起自己手头上的重要任务,然后她慌忙冲楼晧海敬了个军礼,然后连话都没好意思说,就红着脸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一边跑还一边忍不住地想,果然研究所那边人事部的姐妹说的没错,比起秦少还是楼少更适合做老公,明明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可偏偏这么温柔,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现在那些所谓的当红明星好听多了。
走进医疗室,楼晧海随便找了张靠近病床的凳子坐下,然后看向杨泽问,“他怎么样了?”
“是绀岚矛头蝮咬伤。”回答问题的时候杨泽显得相当有把握,很显然在他得知自己也在先遣雀卫九的人员名单上时就提前做足了相关功课,“抗蛇毒血清需要二十四个小时才能配置出来,还好秦少体质特殊伤口一直在出血,要是一般人在咬伤之后伤口快速结痂估计这会儿早就没命了!”
楼晧海靠坐在凳子上,微微皱了皱眉头将目光再次放到床上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秦朗空身上,此刻在床上乖乖睡觉的秦朗空显然显得比平常活蹦乱跳的样子要更吸引人一些,再加上中毒昏迷,脸色青白嘴唇殷红,要是不了解秦朗空的人多看几眼,保不准还要心生些怜爱出来。
“二十四小时?”楼晧海没挪开目光,很显然听刚才杨泽的介绍,秦朗空的情况应该不算太好才对,而且中毒之后拖得时间也不短,那么这个二十四小时的配药时间究竟来不来的及呢?
杨泽自然明白楼晧海的意思,他站起来看了一眼秦朗空手臂上挂着的一小瓶静脉注射液,此刻十毫升不到的药剂已经快打完了,然后他一面从移动诊疗架上掰开一只颜色泛黄的针剂,一面对楼晧海道,“以秦队长现在的情况看二十四个小时确实有点危险,因此我刚刚先给他静脉点滴了十毫升的弛缓剂,让他的心跳和血液流速都降下来,现在再给他静脉助推一支临时中和剂,只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证秦队意识清醒,撑过二十四小时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的意思其实就是还有可能出差错。可杨泽作为医生在这个时候自然只能是实事求是,该是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再牛的医生,也无法对任何一种病症打包票,拍胸脯说包准治好,更何况还是秦朗空现在这样凶险万分的情况。
静脉助推结束之后,床上的秦朗空很快就有了反应,杨泽看见他动了动眼珠,立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心都已经完全湿透了。
今天这一出儿,又一出儿的事赶事,出事的还偏巧是基地里两个背景身家最硬的少爷公子,他就是在有本事,神经再粗壮也扛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啊。
“秦朗空!”楼晧海看秦朗空的眼神有点儿空,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想让他快点清醒过来。
似乎是听见了让自己感到熟悉的声音,秦朗空在枕头上动了一下脑袋,半晌才张嘴吐出两个字来,“苦……兰……”
“药已经在药剂师手上了!”楼晧海接话接的很快,杨泽刚才的话虽然越声儿越小,但楼晧海也还是听清楚了,必须保证秦朗空的大脑清醒。
听了楼晧海的答话,秦朗空这才算是又清醒了点儿,他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床边围了一群人,有队医,也有普通紫衣队员,甚至连那两个教授都一脸殷勤地凑了脑袋过来瞅他,于是他立马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低声骂道,“都戳这儿干嘛?看猴子?”
搁平时整个基地感触秦朗空眉头的人除了楼晧海也就没有了,这个时候自然更没人感惹秦朗空不高兴。
“你知道你被什么咬了吗?”楼晧海抬眼扫了一眼医疗室里的人,的确是有点多。
秦朗空动脑子回忆了一下,结果还没说话就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难受,“蛇……黑色的?”
不错,看样子是真的清醒了。
“让他们都给老子滚!”这边楼晧海下面的话还没继续问出来,床上的秦朗空就用手按住太阳穴大声嚷嚷了一句,“围在这里一圈圈的,看的老子眼晕!”
原本杨泽的意思也不大赞成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只是碍于楼晧海都没有开口说话,因此他也没好意思开口提。现在床上的秦朗空自己提要求了,他自然乐得做白脸劝道,“各位没事儿的话就先出去吧,挤在这里会……”
结果这边还没等他说完,床上的秦朗空又不耐烦地骂道,“你丫儿也给老子滚,吵吵什么呢?闹心!”
人受伤了,身上各种不痛快,连带着心情自然也就要糟糕些。再加上楼晧海不冷不热的态度,秦朗空是又难受,又生气。郁闷之下只好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在场其他人的身上。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除了有任务有岗的,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坐在一旁的楼晧海终于出声了,他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之后才转过头对床上一脸憋屈的秦朗空道,“杨泽走了谁管你?”
“楼队其实如果秦队不高兴我走也行,其实只要别让秦队睡着了谁在这都是一样的。”杨泽又不傻,自然不会主动去得罪秦朗空这个基地二把手。
莫名其妙受了池鱼之灾的其他人也很快离开了,楼晧海看着就剩下自己和秦朗空两个人的医疗室叹了口气道,“秦少想聊什么?”
“这么好?话题随我挑?”秦朗空在床上笑了一下,虽然脸色难看,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了无生机了,他心想原来被蛇咬一口还有这待遇,那可真是妥妥的值了啊!
点了一下头,楼晧海又咳嗽了好几声,拿纸包了一口血扔进纸篓后才答道,“只要秦少你不睡过去。”
一听见楼晧海咳嗽,秦朗空立刻又觉得刚才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不少,他哼了一声,显得不大满意,“你吃药了吗?还有力气和我闲扯?”
“药,梁水已经送过去交给药剂师了,待会儿应该就会有人给我送过来。”楼晧海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和秦朗空侃大山,即使说废话也从善如流地配合到底。
在床上自嘲地哼笑了两声,秦朗空道,“看来楼少今天晚上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聊天呐!”
“秦少不乐意?”楼晧海挑了挑眉,大有秦朗空一说不字就立马出去换人过来的意思。
“啧!”秦朗空在心里对自己默念别生气一百遍,而后才继续道,“要是我不想聊呢?”
“那秦少想干点什么?”楼晧海的态度依旧没变。
差点气得直接从床上滚起来的秦朗空用手猛地砸了一下床垫,“我他妈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老子这次这样又是为了逼你干什么你不乐意的事儿?”
楼晧海没说话,依旧是神情淡淡地看着大发雷霆的秦朗空。
他没否认,因为他确实觉得秦朗空心里做的是这样一个打算。
“操!你就从来不知道往好里想想老子!”这下秦朗空是彻底气急败坏了,可是这又能怨的了谁呢?即便是忽略他的那些累累前科,光是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换做秦朗空自己,秦朗空自己也觉得没可能。
其实楼晧海和秦朗空在本质上根本就是一类人,只是很多时候楼晧海躲在一张完美的面具背后以混淆视听罢了。因此很多时候,秦朗空在面对楼晧海的时候都仿佛是在镜子里看着另一个比自己要完美数千倍的自己。所以秦朗空才会对楼晧海这个人又爱又恨,耐心好到耗费□年的时间和楼晧海纠缠。
“秦少!秦朗空!”楼晧海看见病床上的秦朗空目光又渐渐开始涣散,于是开口叫他。
秦朗空不耐烦地嗤笑一声,“怎么怕我睡着?”
楼晧海没出声,再看见秦朗空眼眸中重新找回的些许光彩之后,楼晧海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秦朗空的话一样。
“我就知道,呵呵——我就知道……”秦朗空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你说你他丨妈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我秦朗空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过……呵呵不对,我说的不对……还有我很小的时候……当时那个女人都还没死……”
也许是刚才的中和剂的效用正在逐渐消退,秦朗空的情况又开始变得糟糕,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地躺在床上,仿佛是对着楼晧海,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过去的事儿。
“秦剑北那个女人呀……噢对了就是我妈……哈哈我那个□妈……”秦朗空的声音突然高了一来,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什么事儿,笑声相当不好听。
不过虽然听不大清楚,但楼晧海却知道秦朗空究竟想起了什么。说起来当年这件事在京城圈子里还小范围的传播过,虽然随着之后秦剑南的崛起,当年的知情人也都心照不宣,不再提起,可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年秦家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还不足以在京城站住脚跟,但秦家最小的妹妹秦剑北人长的漂亮,人也聪明因此常常跟着上头的几个哥哥出席各种场合,很快便也结识了不少圈子里的二代,三代。对于圈子里的那一帮公子哥来说,秦剑北这样的姑娘自然是个稀有货,既不像圈子里的那些女孩子一样爱端架子,大小姐脾气,又不会像其他外头的女人一样势利眼,瞅准了他们这些公子哥身上的资源,因此自然是很受欢迎的。
而秦剑北当时也是年轻,自然很享受这种备受追捧的感觉,喜欢和圈子里的这一帮公子哥疯玩。可谁知这一玩还就真玩出了事儿,一次晚上的别墅聚会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喝多了,秦剑北也是一样,结果一觉醒来秦剑北就发现了情况不对。她竟然赤丨身裸丨体地和同样光着身子的□个男人睡在了一起。
出了这样的事儿秦剑北虽然平常一贯胆大会玩,但也不敢和自己的几个哥哥说。结果这一藏着掖着,有拖出了大事儿,秦剑北居然怀孕了。而在众多压力之下,当事人秦剑北也突然从秦家失踪了。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怀孕了,却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闹不清楚,一时间全京城的人似乎都在看好不容易才刚刚起步的秦家人的笑话。
但很快这则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就在一夜之间突然戛然而止了。之后又过了七八年的时间秦剑北被秦家人从一个偏远的卫星上找了回来,和她一起被带回秦家的还有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虽然秦家人对外说这个孩子的父亲就是那个卫星上的原住民,而且已经过世了。但但凡对当年那些丑事了解一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很可能是京城名流一支中的血脉。
但是当年那些年轻的二代三代如今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事业,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在站出来挑事儿,往自己身上引祸水,因此虽然谁都知道不是,但真正多嘴说长短的人却几乎没有。
而可能是由于压力和精神刺激,秦剑北虽然独自一人漂泊在外平安生下了秦朗空,但却并不像是正常母亲一样对待疼爱自己的孩子,反而以虐待打骂他为乐。
由于凤凰星系对于虐童的事件监控严格,秦剑北甚至想出了利用秦朗空先天凝血障碍症的事儿,故意在他身上制造一些小伤口,然后替他去医院申领免费的止血药片。而这种止血药片在当年还没有完全改进,副作用也大,大人吃下去往往都能痛得满地打滚,更遑论年纪幼小的孩子。
这也是秦朗空为什么对止血药片那么反感的原因,很多时候身体上的痛很容易就可以治愈甚至忘却,可一旦心灵上被烙下了印记再想磨灭就是难上加难。
“秦朗空!”看见秦朗空的神情越来越恍惚,楼晧海终于出言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秦朗空你看着我,清醒点。”
很显然中和剂的药效已经所剩无几了,楼晧海从凳子上站起来用手推了推秦朗空的肩膀。
“楼少!?”秦朗空有些呆滞。
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至少都还能认出他是楼晧海。
“在坚持一会儿,还有剩下两个小时不到了。”楼晧海拿了毛巾替他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和他模糊了眼睛的泪水。
秦朗空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你说我要是真的熬下去了该怎么办?”
现在他身上的感觉的确很糟糕,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疼痛,头脑中错落混沌的思维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正常的思考,而那些不受控制向他涌来的负面情绪更压迫的他生不如死。
“我是真羡慕你!”半晌没有听见楼晧海的任何回答,秦朗空了然地自嘲一笑,然后他的眼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湿润了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论你相信不相信。”
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可以,可以让他秦朗空甘愿放下一切骄傲低贱示弱。秦朗空想着,突然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向以往一样厚着脸皮再吃一把楼晧海的软豆腐,可不知道为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突然,楼晧海再次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双手撑着床沿,俯□子在秦朗空汗涔涔的额头上仿若蜻蜓点水一般地烙下一吻。
卧槽!这下真心是死也可以瞑目了呀!
不对,等等,还不能瞑目,都没亲到嘴巴上!不甘心,好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为……为什么?”被楼晧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连话都有点说不顺溜的秦朗空彻底傻了。
楼晧海别过头又咳嗽了几声,然后伸出微凉的手掌抚上秦朗空的额头,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当然是为了秦少你之前的话。”
诶?诶?他刚刚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秦朗空急的差点把脑袋上的毛都给揪光了,也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句话当然是楼晧海信口胡说的,至于他吻秦朗空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刚才示弱的秦朗空太过让人有征服欲,又或是因为刚才秦朗空流泪的样子太过诱人,其实究竟是因为什么楼晧海也不知道。
他只是这样想了,然后便也就做了。
但是这个由楼晧海主动的吻虽然美好至极,可实在是太快了。弄的秦朗空现在颇有点猪八戒吞人生果的感觉,味儿都还没砸够呢就咕咚一下全下了肚子。
这下估计就算是真的垂死秦朗空也绝壁不会轻言放弃了,而且估计就算是秦朗空这会儿真的没气儿了,也能在楼晧海这轻飘飘的一个吻的下再重新蹦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出来卖萌,打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