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菲席那帮兄弟姐妹们都嚷嚷着要帮他开个欢送会,却被乐维给拒绝了。既然憋着口气想干出一番事业,那将来自然少不了合作的机会,还差这一顿饭吗?他很潇洒地大手一挥:“咱们来日方长,别看哥们儿的肉身走了,心还留在这儿呢!”
众人哄笑:“是啊是啊,心都留在齐老师办公室里了,天天朝九晚五。”
乐维大咧咧笑道:“没错,心都拴他身上了,还拴的死扣儿呢,这辈子谁来也甭想解开。我不在的时候,还要拜托你们大家帮忙多照顾着点儿齐习。”
一圈儿人七嘴八舌地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你照顾好,要是什么庄主编之流的敢来撬行,直接轰出去没商量!”
这些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乐维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主动充当起了称职的探子和眼线。不管齐习是开了多久的会,跑到外头看了几处场地,还是发脾气骂了什么人,甚至午餐时对哪道菜表现得很有兴趣,都能在半天之内准确无误地传进乐维耳朵。
最初齐习对此感到很无奈,可时间一长,也就慢慢习惯了。单论起迅速笼络人心这一套,他是骑马都追不上乐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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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后,齐习的工作稍稍轻松了一些,就把所有空余时间和精力都放到了乐维身上。
他先是根据很多长辈们提供的信息,多方搜罗之下帮乐维找到了几名经验丰富的打版师和工艺师,接着通过奶奶的关系帮乐维联系到了一批优质又便宜的常规面料。周末休息,他也闲不住,又跑去专业书店帮乐维找了几本色彩心理学方面的书籍。
当齐习提了一大袋子工具书去找乐维的时候,乐维正踩着梯子在往墙上钉画框。他像是爱护眼睛一样爱护着这间失而复得的工作室,凡事亲力亲为,每天大清早懒觉也不睡就跑过去做清洁,玻璃、地板都擦拭的锃明瓦亮,桌椅机器一尘不染。
看见齐习走进门,乐维立刻灵活地从梯子顶端跳了下来,把齐习手里的东西全部抢过来提着,又飞快把人带到里间沙发上坐好,一迭声地问:“累不累?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
面对乐维的过分担心,齐习轻松一笑,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放心吧大维,我跟它相处快三十年了,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不用太紧张。”
乐维小心翼翼地把齐习往沙发里侧推了推,尽量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拆弹专家也是这么讲的,驯兽员也喜欢这么讲,有用吗?你可千万别大意……”
正说着话,外间响起了王大美电铃儿般的女高音,貌似正在跟工艺师李阿姨确认需要的机缝线数量。她现在也积极发挥余热,帮儿子做起了后勤工作。
齐习赶紧将食指竖在唇边,朝乐维“嘘”了一声:“别说了,小心給大美听见。”他不想让王大美知道他生病的事儿。人年纪大了,全部心思就都转到了子女身上,一旦知道孩子们身体出了什么毛病,难免要跟着担惊受怕。
乐维点点头,帮齐习倒了杯水塞进手里,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儿,末了在齐习脸蛋上湿漉漉亲了一大口,这才坐到工作台前专心去修改效果图了。
齐习懒洋洋窝在沙发里,远远看着乐维认真工作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入迷儿,连王大美什么时候站到了身边都不知道。
王大美“小齐小齐”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反应,不得已把手伸到齐习眼前比划了两下,咂吧着嘴儿叹气道:“唉呦,按说儿子是我养出来的,我也觉得模样儿挺俊的,可我还是闹不明白,就真有那么好看嘛?天天看都看不够?”
齐习回过神儿来,朝王大美傻傻笑道:“是啊,怎么看也看不够啊。”
王大美嘴角撇到了下巴颏上:“小齐你给阿姨说说,都看上我家大维哪块儿了,我咋就搞不懂呢?你看看他,脑筋又死,脾气又倔,跟谁都不知道留个心眼儿,一条道走到黑,他到底哪儿好?啊?”
齐习装模作样地挑起半边眉毛想了想:“就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都好得不得了。”
王大美看看齐习,又看看儿子,一脸坏笑地凑到齐习耳边:“小齐,我跟你说噢……”她挤眉弄眼儿地嘟囔了几句,又哈哈哈大笑着跑开了,经过乐维工作台前,还很幸灾乐祸地“哼”了一记。
等王大美走远了,乐维才抽空儿停下笔问齐习:“我家大美又跟你整什么幺蛾子了?看那副得意相儿就知道有问题。”
齐习表情古怪地抿抿嘴,似笑非笑:“大美跟我说……你昨晚上回家之后又偷偷溜出去找人喝酒了,衣服上还沾着香水儿味……”
“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生在战争年代活脱脱就是个女版蒲志高!”乐维知道齐习百分百相信自己,这种鬼话完全不会给两人间造成任何芥蒂,可老妈阴险的告密行为实在让他哭笑不得,“啧啧啧,我算看透了,我肯定不是亲生的。往后你们老的、小的穿一条裤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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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齐妈妈设计婚纱的事儿还算轻松,起码有齐习帮忙把关,但是帮电视节目设计演出服装就没那么容易了,又要节约成本,又要看起来有质感,还要突出主题、形成系列,工作量大且十分繁琐,单靠乐维一个人负责多少有些吃力。
除此之外,乐维也开始着手筹划起了自己的品牌,他急着尽快做出点儿成绩来,好让齐习安安心心地接受手术。
工作室目前还没完全走上正轨,除了设计上需要有人辅助乐维之外,行政与财务方面也急需得力的人手。
晚上吃饭的时候,齐习跟乐维商量起了招人的问题,乐维正好也存了同样的想法,可又多有顾虑:“将来做设计师品牌,一定要风格鲜明才行,冒然找个人过来,彼此不了解的话,在设计理念上很难形成默契。再者说……个人品牌毕竟不同于大的公司,没经验、没能力的请了也没什么意义,而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又未必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倒是有个人选……”齐习试着建议道,“白清瑜怎么样?她在法国学习过,水平自然没得说,也有处理实际问题的经验,况且她刚刚遭遇到很大的挫折,正需要一个安稳轻松的工作环境。”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齐习没说,他想借工作的机会尽量把白清瑜安置在乐维视野之内,这样两个人都可以时刻留意白清瑜的动向,万一遭遇到什么状况,使白清瑜走上前世的老路,他们也可以及时制止掉悲剧的发生。
这件事的决定权虽然在乐维手上,可最大的障碍却是王大美,要是王大美不点头首肯,将来对着白清瑜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那可就家无宁日了。
齐习放下筷子,陪着笑脸柔声问道:“阿姨,这件事儿您怎么看?”
王大美塞了块大肘子在嘴里,“吧唧吧唧”狠狠嚼着:“我怎么看?我不想看!我跟她天生犯冲,就是看她不顺眼!”
单纯以专业能力来讲,乐维还是很欣赏白清瑜的。他主观上也希望能将其收为己用:“大美啊,你的成见太深了,其实说白了她也没做错什么。换了角度想,我还得感谢她呢,要不是她甩了我跑去法国,我又去哪儿认识齐老师?哈,缘分这玩意儿真是奇妙,谁能想到,一个跟头栽进了烂泥坑里,竟然还摸到了条绝世大肥鱼了!”
听到乐维的感慨,王大美很骄傲地话起了当年:“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记不记得小时候住咱隔壁的王瞎子?人人都叫王半仙儿的那个,能掐会算,你一生出来我就拿生辰八字儿给他批了,当时他就送了我一句话,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细品品,这话说的,多有才,没路儿了,然后又见到了村子。”
“得了吧,”乐维当即对王大美的封建迷信思想表示了批判,“王瞎子算哪门子的半仙儿啊,他那俩眼睛不是去机械厂偷电缆给炸瞎的吗?自己怎么不给自己算算?这事儿机械厂的老人儿都知道,我同学二毛他爸就在机械厂看大门的。”
王大美对街坊邻居间的秘闻向来兴趣十足:“看大门儿的不是二毛他爸,那是二毛的便宜爸爸,二毛他妈年轻那会儿是厂里有名的一枝花儿……”
齐习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不着边际的对话:“大维,阿姨,咱们能不能说回请人的这件事?对于白清瑜这个人选,你们觉得怎么样?”
王大美这才想起原本要讨论的话题,她尴尬地正了正脸色,愤愤地数落起来:“抛开她人品好赖先不说,咱就说她那面相吧,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从小克爹妈,爹妈克死了就克男朋友,男朋友给克进了监狱,现在倒好,又整了个私生子出来。”
乐维作为男人,心胸要比老妈开阔很多,正因为心里全都放下了,所以也就不在意了:“大美,咱说话得公道点儿,不能光看人家不好的地方,也要看看人家好的地方。没爸没妈一小姑娘,靠自己本事考上名牌儿大学,边打工赚学费边念书,有几个能做到的?我蹲大狱那些年,她赚了钱也没少往里搭。至于那个孩子,要我说都是姓许的太畜生,两头勾搭不说,为了点儿钱就始乱终弃了,白清瑜也算有骨气啦,没仗着孩子就跑去死缠烂打,还打算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呢。”
王大美“嗖”地翻了个大白眼儿:“大话谁不会说啊,真把孩子养好喽才算数,想生就生也是不负责。这年头带个孩子容易吗?吃的,穿的,念书,哪样儿不得操心?孩子没爹,将来长大不受欺负?就说你姚婶儿吧,仨大人围着一个孩子转悠,那还紧忙活呢,儿子、媳妇为了张罗钱天天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眼看就要往离婚的道儿上走了。”
乐维不解地问:“姚婶儿她儿子不是电力部门工作吗?听说待遇不错啊,哪至于养个孩子都养不起?”
王大美立刻拿出了媒婆儿传闲话的八卦架势,压低声音说道:“他有钱都拿去炒股票了,听说全套住了,那家伙吗,比赌博还厉害……”
才说上没几句,母子俩又跑题了。齐习手扶着额角缓缓摇头,心里止不住苦笑。可转念想想,咳,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平平淡淡的,家长里短的,没有什么大是大非需要去艰难抉择,这才是最实在的快乐日子啊。
于是乐维和王大美信马由缰地从股票聊到了小区车库的单位售价,再聊到路口儿卖凉粉儿的哪一家比较正宗,直到母子俩口干舌燥停下喝汤的空挡,齐习才舒出口长气,用指尖儿“笃笃笃”敲了几下桌面:“注意,都听我说,关于请人那事儿,暂时先定下白清瑜了。我亲自去和她谈,她愿意最好,不愿意再做别的打算。”
齐老师一严肃起来,也颇有点儿不怒自威的架势,乐维自然是时刻唯命是从的:“嗯,反正我都听齐老师的。”
王大美偷眼瞧了瞧齐习神色,脖子一缩,赶紧跟着磕磕巴巴地说道:“那那那……我也听齐老师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