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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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齐习的性子,只有涉及到专业领域才会锋芒毕露,至于日常的待人接物,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的尖刻。尤其在谈情说爱方面,简直可以算是个矜持、内敛的人了。上辈子他在浮华的时尚圈儿打拼了十几年,愣是没正眼瞧过任何一个俊男美女,也没给过任何一个人追求他的机会——直到偶然认识了乐维。

    乐维就是有一种本事,可以把单调而艰辛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儿,他不需要去创造快乐,因为他本身就是快乐的。他的感染力堪比足球、情歌和病毒,轻易就能同化周围的人群。而齐习正是那人群中的一个,因为靠乐维太近,被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迸射的火星点,之后就轰轰烈烈地烧起来了。

    从一个不苟言笑、专注事业、只为实现自我价值而活着的齐老师,变成为一个温柔随和、爱斗嘴、甚至上了床还能开几句黄色玩笑的齐老师,这过程中乐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正是因为有了上辈子的感情基础和乐维潜移默化的影响,如今齐习跟乐维做任何亲密举动都毫无障碍。至于乐维,更是个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的家伙。所以当两人心里都涌起了感觉,一个甜蜜亲吻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可当乐维回吻齐习的时候,周遭气氛却传来了异样的波动,直觉告诉乐维,有两道灼热的目光正愤愤然凝聚在他身上,随时都可能开启爆炸式袭击!

    他猛一扭头,妈蛋的,竟然是王大美!他要是长了毛的话,脖子上那一圈儿毛非得炸飞起来不可。不用问,刚才和齐习那少儿不宜的一幕肯定是被王大美撞个正着了。

    “你你你……”王大美伸手指向乐维,真真是怒其不争,可是脑子里一时被搅得乱糟糟,“你”了半天没憋出下,她不得已又转手指向了齐习,满脸控诉,“你你你……”

    乐维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把齐习拉到身后藏起来,别看王大美身高不足一米六,小短腿还没有饭桌儿高,年轻那会儿也是服装厂缝纫车间的掐架小能手,逼急了脱鞋就拍,抬手就挠,充分印证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伟大口号。

    哪成想,他这头儿保护都保护不过来呢,齐习倒自己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来,还在那彬彬有礼地跟王大美打着招呼:“阿姨,您好,好久不见了。”

    乐维被气得只翻白眼儿,还阿姨?还敢跟阿姨玩儿“您好”?信不信阿姨分分钟倒点儿酱油、挤点儿芥末把你当刺身给生吃喽!

    被问候了的王大美阿姨并没有立刻高声叫骂出来,她一张脸红里透着黑,黑里泛着紫,嘴唇翕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眼见着老妈怒气值不断飙升,能量条即将读取成功,很快就要满格放大招儿了,乐维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猫着腰儿扛起老妈就跑。

    一旦王大美爆发出来,可就谁也阻止不了了,所以这时候还是先把人带离案发现场,冷处理一下比较好。王大美当然不会轻易就范,她身体被架在半空中难以施展,手却不闲着,照准乐维后背就是一顿猛捶。

    母子俩跟打仗一样狂奔到了马路对面,齐习还在背后老神在在地招着手:“阿姨再见。”

    他阿姨被气得七窍生烟,见对付不到齐老师,就干脆拿儿子撒气,连抓头发带扯耳朵,把乐维整治得哇哇乱叫。

    好在车子就停在附近,乐维大步跑到车前,迅速把王大美塞进了后座,车门锁死,然后开着车一溜烟儿跑掉了。

    直到车子飙出了老远,齐习还站在人行道口儿笑眯眯望着,那辆车就跟油箱里灌满了酒一样,醉醺醺东倒西歪,开出的全是“s”形曲线,可见王大美一定是揪住乐维耳朵在狠狠蹂躏呢。今晚乐维家里也一定会很热闹吧……

    对于王大美突然出现撞破了他们恋情这件事,齐习并不太担心。既然两个人决定要在一起了,那家人这一关是迟早要过的。虽然王大美并不像自家妈妈那么开明,可作为母亲,疼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乐维身上有一半儿遗传基因是来自王大美的,单凭这“半个乐维”的能耐,也足以对抗任何大风大浪了。回想起上辈子,王大美在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也着实闹了一阵子,可是一天一天接触下来,当她真真切切看到齐习带给乐维的幸福和快乐,想法也就慢慢转变了。

    所以今天被王大美逮了个正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早点儿摊牌,就可以早点儿进入到彼此磨合的环节。上辈子王大美从知道齐习的存在到接受他,足足花去了三年时间,这一次,希望能快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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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之后,乐维在前面跑,王大美在后头追,母子俩杀气腾腾冲进家门,又绕着茶几转起了圈子。

    王大美披头散发,脱了皮鞋抓在手里好一通抡:“你个兔崽子混球儿王八蛋!还骗我什么想追女朋友?狗屁!你说,你说,你是哪根筋烧坏了?和个男人在街上就那么……哼!臭不要脸!”

    乐维猴蹦子一样跳到沙发上,灵活躲过了高跟鞋的袭击:“别污蔑人啊,我可没骗你,我从来没说过喜欢的是个女人!再者说了,我亲我喜欢的人,有什么不要脸的?这叫勇于表达情感,活得奔放!”

    “啥?还还还喜欢的人?”王大美直接把鞋子撇向了乐维,“告诉你说啊,我不同意,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道理,知道那叫啥吗?叫同性恋!正经人哪有搞同性恋的!”

    乐维一把接住了凌空飞来的鞋子,闪身缩到了沙发背后:“不同意?那成,那你就等着看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听儿子这样一说,王大美急了:“不行!打光棍儿我也不同意!”

    乐维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就答应我和齐老师在一起。”

    “嘿呦你奶奶的!威胁你老妈是不是?”王大美叉着腰站了片刻,决定转换攻势,由喊打喊杀暂时改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维,听话,你这样将来怎么办啊?俩人在一起还结不结婚?生不生小孩儿?都是大男人,整天介腻在一起,就不怕人笑话?”

    乐维很骄傲地一扬下巴:“谁爱笑话谁笑话去,闲的!咱不偷不抢,本本分分过日子,碍不着别人。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领一证儿嘛?我反正不在乎,估么着齐老师更不在乎了。至于小孩儿嘛,你要真喜欢咱就去抱一个,现在有得是那种生得起、养不起的,咱领养一个,还能给社会主义事业贡献点儿微薄之力不是!”

    “领养的能一样吗?那能一样吗?那都不是你的骨血!”王大美痛心疾首。

    乐维嘿嘿一笑:“这不就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嘛,我大中华传统美德啊。”

    论贫嘴王大美不是乐维对手,她气哼哼把另一只皮鞋往地上一甩,转身朝房间走去,边走还边嘟囔着:“也不知道姓齐的给你灌了什么**汤儿,好好的大小伙子,就这么给拐带坏了,看我怎么……”

    乐维在后头连声唤她:“大美,大美,你还没吃饭呢吧?”

    “还吃?不吃了!饿死我算了!”王大美“咚”一声撞上了卧室门,震得墙皮扑簌簌直往下落。

    乐维被关门的巨响吓得一缩脖子,缓了半天,瞅瞅墙上老爸的遗像,摊开手无奈抱怨:“看看,这就是你婆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学会不吃饭了,唉……”和老爸的相片儿对视了几秒,他认命地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别瞪我了,帮你给哄好喽还不成嘛,记得晚上别托梦吓唬我噢,你儿子这可是为了真爱!”

    见王大美既不吃饭也不做饭,乐维只好亲自下了厨房,不过以他当下的水平,也就只能煮个泡面、煎个鸡蛋而已。

    这两样儿做得了,乐维帮王大美摆在桌上,搁好了筷子,又跑到卧室门口敲着门劝道:“大美,甭管你是想打、想骂、还是想生闷气,都得吃饱了才有精神啊。快看看儿子给你准备的饭,真是汤鲜味儿美,鸡蛋又香又嫩,你闻,你闻。”

    王大美在里头鼻子重重一哼:“不吃,我儿子这辈子都毁两回了,当妈的还哪有心思吃饭!”

    乐维站了片刻,又搬过把椅子坐到门边儿接茬儿劝:“那也不能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啊,没道理嘛。老党员的觉悟哪儿去了?你就得该吃吃,该喝喝,精神百倍才能坚持战斗啊。”

    王大美立场坚定:“不吃,不吃,除非你跟那姓齐的一刀两断,否则我就绝食抗议!”

    乐维在门外边儿好言好语劝了个把小时,王大美就是闷在屋里不挪地方,到后来,干脆连声儿都没有了。乐维说不着急是假的,他也怕老妈岁数大了,真被自己给气出个好歹。

    贴着门缝儿听了听,实在听不出个所以然,他转身跑上了阳台。乐维家的阳台紧挨着卧室,而王大美卧室的窗子是矩形飘窗,和阳台之间只隔了一个空调架。以乐维这样的身高,从阳台侧面抻长脖子就能轻松看到大半个卧室。

    还好王大美人在气头儿上,没留神把窗帘拉严实。乐维探头张望进去,只见王大美正盘腿儿端坐在床边,手上还拿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往嘴里塞,再细瞧瞧,原来是一包奥利奥。

    这下乐维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悄声不响地关好了阳台窗子,又蹑手蹑脚回到门边儿,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央求老妈,声音更加可怜:“大美啊,你这样不吃饭,儿子好心疼啊,要是把我们家如花似玉的大美子给饿坏了,老乐非勾搭雷公劈我不可。你就算不吃饭,起码也吃点儿饼干垫垫肚子嘛……”

    被他突然这样一说,王大美心虚了,一口奥利奥噎在嗓子眼儿,狠狠咳嗽了几下,喷出满口巧克力、奶油渣儿。

    乐维小小地耍了老妈一记,见好就收:“这样吧,你要看着我烦,那我先回房了。饭就给你留在桌上啦,饿了记得出来吃,别看东西不起眼,都是儿子的一片心呐。”

    等到乐维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过道里,王大美光着脚丫子火速冲进厨房,倒了一大杯水就“咕咚咕咚”往下灌。她是没被儿子气死,也没饿死,反而差点儿被一口饼干给噎死了。

    放下杯子,王大美瞄到了桌面上还带着余温的煮泡面和煎至两面儿焦黄的鸡蛋,鸡蛋凉了,散发着淡淡的腥气,面条儿也泡得开始发囊了。但是这年头儿,能给老妈煮面、煎蛋的好儿子世上又有几个?

    于是王大美更加坚定地认为,儿子还是好儿子,一切错都错在齐老师身上,就是那姓齐的把她纯洁无暇、忠厚老实的宝贝儿子给教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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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王大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琢磨越不是味儿。乐家三代单传,现如今就剩下乐维这一根独苗儿,他要是铁了心跟着齐习,真的不结婚、不生孩子了,那乐家的香火可是要断送在这一辈儿了。这叫她将来两眼一闭去了那头儿,可怎么对得起跟她恩恩爱爱厮守了大半辈子的老乐呢?

    王大美自从嫁给乐守信,就辞掉工作专心在家洗衣、烧饭、带孩子了,大事儿她没经过多少,主意也用不着她来拿,遇到紧要关头,她就懵了,急需找个人来商量商量才行。

    王大美的老爹、老娘都在世,娘家还有五个弟弟,弟媳们之间虽然风波不断,对她这个大姐却都是恭恭敬敬的。大弟媳是老师,三弟媳是个大夫,最小的弟媳妇还是外国留学回来的双料硕士,按说都是见过世面懂得大道理的人,可今天这事儿又实在难以启齿,要是给亲戚们知道乐维不学好跟个男人搞同性恋,那乐维往后的日子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眼看时间临近午夜,王大美一跃下了床,从抽屉里把台旧收音机翻了出来,吹吹上头的灰,开关一按,还真能响。

    调频不断拧来拧去,终于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本地频道,女主持人声音低沉而和缓地说道:“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午夜心声,我是小凡。很高兴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又通过电波与大家相聚了,不管您有任何的烦恼,悲伤,或是遗憾,都欢迎拨打热线电话进来倾诉,希望我们的节目能给您带来一丝丝安慰……”

    王大美翻出手机,按照里面公布的电话打了进去,没花多少力气就接通了,导播预先询问了几句,就直接把热线接给了主持人。

    女主持人很亲切地问候道:“这位女士您好,请问该怎么称呼呢?”

    “我姓王……啊不,我姓张!”王大美生怕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姓张,张奶奶的张!”

    类似情况主持人见得多了,因次她只是得体地轻笑了一下:“张女士您好,很高兴能与您通话,那么您有什么想要与我们分享的呢?”

    “唉……”王大美重重叹了口气,“了不得了,我儿子患了一种心里头的病,他说他喜欢上一个男人了。我是怎么劝都没用,绝食抗议的招儿都使了,可那小子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小凡姑娘,你那么有本事,能不能帮忙想个办法啊?出出主意。”

    涉及到这种敏感性话题,主持人不方便说得太深,基本都是场面话:“张女士您先不用着急,首先我们不能把同性恋当成一种病来看待,我想人和人之间还是应该多沟通,您先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找机会和儿子坐下来好好谈谈,确定这到底是他真实的性取向,还是仅仅一时贪玩儿而已……”

    主持人开导王大美的同时,不断有热线电话打进来,大家纷纷对王大美的遭遇各抒己见,有人痛斥同性恋违悖人伦,有人同情王大美家门不幸,也有人感叹母亲养育子女的辛苦和无奈。

    其中有位男听众的话言辞简洁又条理清晰,还真把王大美给听进去了:“张女士,首先,不要采取粗暴的方式去对待您儿子,要知道力的作用是相对的,‘重压’所能带来的只有‘反抗’。您的儿子是成年人,成年人有能力也有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活,父母可以提供建议,却不该横加干涉。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心平气和,一旦闹僵,直接后果很可能是把孩子给逼走了。”

    王大美听得一机灵儿,这不能够啊!要是乐维收拾行李给她来个离家出走,她哪儿想辙去?万一儿子跑去姓齐的家里再搞出个非法同居,那可就就亏大了!

    她决定明早赶紧给乐维做点儿好吃的,把儿子牢牢拴在身边,免得被姓齐的公狐狸给拐跑了。

    收音机里那个男声接着又说:“其次,您作为母亲,是否有端正过自己的态度?您的反对里头,有多少来自于对孩子未来的担忧,又有多少来自于这种行为会使您丢脸的气恼?一个男人,要承担工作和家庭的双重负担,心理压力已经非常大了,这种时候作为父母再给他施加额外压力,他是否能够承受?对于当事人来说,使他感到最痛苦,往往是来自周遭的异样目光,而他最大的依靠,就是自己的家人。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底下,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是爱孩子,想他幸福。”

    王大美听得都快哭了,当即展开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与检讨:我大维苦啊,我大维不容易,当妈的怎么还能对孩子说狠话呢,不行!一定得对大维好点儿!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继续不紧不慢地轻轻说道:“第三,我们想告诉人家一样东西好吃不好吃,如何才能更具备说服力?那就是自己先尝尝这东西的味道啊。您在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有没有坐下来理智地想想,和您儿子在一起的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就算要否定他,起码也应当先了解他吧!”

    王大美捧着收音机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反正姓齐的不是什么好鸟儿,就干脆把他的黑材料全都挖出来拿给乐维看,不信大维还能一门心思往上扑。

    再次回味那名男听众的话,王大美总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又想不起哪里听过……

    不管了,接下来首要目标——盯住姓齐的!防死姓齐的!打倒姓齐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