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一下子爆发了一阵如雷的欢呼声,“郡尉回城了!郡尉回城了!”
高严回城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回了城中军队驻地。
“郡尉!”危险暂时解除,高严就没让王直继续守城,王直朝高严拱手,向高严说着伏击辛勇时的伤亡,“死了七个兄弟,伤了五十多个。”死掉的七个,大部分都是死在辛勇手下。
“受伤的没什么危险吧?”高严往伤兵营走去,和尔朱英作战时的伤员,他们已经带回来了,但是死了多少人还没有统计。
“郎君,伤了的兄弟不在这里。”王直连忙道。
“在那里?”高严停下脚步问。
“在家里。”王直说。
“家里?”高严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女君说军营里条件太简陋,不利于休养,就让大家去家里了。”王直说。
高严闻言,让人拉过马车,运着伤员往家里走,王直连忙跟上。
高严这些年在涿县军威愈重,城中自有巴结讨好他的富户,将他住宅附近的民居买下送到他手上,高严来者不拒,直接将一条街都划成自己将士们居住的地方,然后让大诚和阿伦改造。6希对高严压榨自己手下的行为非常不满,高严就把军中专门管理辅兵和奴隶的军官调给6希,让辅兵和奴隶帮大诚和阿伦干活,才平息了妻子的怒火。
高严和王直进家门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愣怔,门口挂满了白幔,门口轮值的兵丁一看到高严和王直,行礼道:“郡尉、王司马!”
两人踏入屋内,就见宽阔的正院里,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灵堂,七口薄棺并排摆放在正院里,七名牺牲的军士穿着整齐的新衣的并排躺在大厅上,面容、头发和露在外面的双手也打点的非常整洁,神态安详。
陈源和罗靖见这些神色微动,“这是——”
“郎君,王司马、陈司马、罗司马。”阿伦正将叠好的纸钱摆出,见高严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你做的很好。”高严见到死去的兄弟能这么走,心里很是欣慰。
“郎君吩咐的事,小人不敢怠慢。”阿伦恭敬道:“郎君,小的已经在后山开辟了一块灵园,时下天气炎热,小人想等诸位大人都祭拜过后,就送几位大人入陵园,寺庙也建的差不多了。”
阿伦的话让众人都怔住了,“灵园?什么灵园?”罗靖问。
“是郎君让小人在后山开辟出来的一块墓地,专门用于安葬远离故土的大人,灵园里大人还让小人建了一座英灵塔,供奉大人们的排位,大人们是为了保护涿县而亡,想来死后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涿县一方水土,涿县百姓定愿意去祭拜诸位大人的。”阿伦说的很大声。
“郡尉!”前来祭拜同袍的将士们难掩激动的望着高严,身为武人,他们并不怕死,可谁也不愿意死后成为孤魂野鬼,别说正经的下葬、后代祭拜了,很多战死的军士都是随意的往乱葬岗一丢,烧了了事,如今高严肯正经的安葬战死的兄弟,还见庙让他们有香火供奉,大家如何不激动!
高严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他也没吩咐阿伦做过这件事,但不妨碍他配合阿伦的举动,这一定是皎皎帮他做的,高严心中柔情涌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高严按下了去看妻子的冲动,随着王直一起来了伤兵营。皎皎帮他做了这么多,他也不能让她失望。
很多将士见高严去伤兵,也跟着高严一起去了伤兵营,一走进里面,众人就觉得眼前就一亮,入目就是一片开阔的花园,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树下摆放了不少躺椅,许多伤势较轻的人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他们都已经洗漱干净,身上也换了宽松柔软的白绸深衣,伤处也用白色的棉布包扎整齐。
一见高严连身上盔甲都没卸下,就看来他们,不由激动的站了起来,“郡尉!”
高严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
陈源安抚了他们几句,问清楚大部分都没有问题,只是有几个恐怕以后都不能上战场了,都是在一起多少年的兄弟了,见他们断手断脚,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幸好郡尉对大家一向大方,伤退的兄弟,除了军部给的款项外,自己还会私人贴上一笔,只要稍微会点经营的,回去后舒心日子还是能过上的,他们拼命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高严在花园里看过一圈后,又往屋内走去,就发现这里依然还是大通铺,但打扫得十分洁净,床位也分的清清楚楚,每人床头还有一个博物架用来摆放些小东西,铺上被褥也是干净的素色。将士们看着这伤兵营,啧啧称奇,在这里转了一圈,对这里唯一的印象就是干净,非常的干净,让人住着就很舒服。而这些改变都是高郡尉来后才有的,想到这里很多人心里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高严入内的时候,一名辅兵正在用蒲黄水给伤员清洗伤口,一见来人浑身都是脏兮兮的,也没注意他们长相,忙道:“你们是来看大夫的吗?先去外面把盔甲驱除了,看完大夫后,有人帮你们洗澡。这里是病房,要洗干净了才能进来,不然对大家伤势恢复不好。”
“郡尉?”伤兵一见是高严,激动的要起身,却被陈源按下,和颜悦色的说:“郡尉是担心你们伤势,才来看你们的,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唯唯。”伤兵们看到高严都很激动。
“你们好好休息。”高严简单的嘱咐了一句。
这时一名年纪大些的将士大着胆子对高严道:“郡尉,你累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吧。女君有了身孕,都担心了你一晚上了,你也该去看看女君了。”
“是啊。”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高严神色平淡的往内院走去,但不自觉的他脚下脚步加快了,引来了众人善意的笑声。
内院里,穆氏正在委婉的劝6希,“大娘子,那些死伤的将士是可怜,可你已经有身孕了,若是冲撞了怎么办?”哪有人没事把死人放家里的?这不是自寻晦气吗?
“不会的。”6希安抚乳母道,“他们是为了保护涿县而死的,就算他们在天有灵,也不会冲撞这里的。”
昨天高严一晚上没回来,大家都说高严在城墙上守城,可6希心中总是七上八下的,晚上也翻来覆去了一夜,几乎都没合眼。天还没亮,就听人说死了七人!6希即使知道肯定不会有阿兄的,还是头晕了好一会,才起身让大家把伤兵安置到家里,又让人把死掉的军士梳洗一遍,换上了整洁的新衣,拉了七口薄棺来。条件不允许她厚葬他们,可她至少可以让他们最后一段路走的更有尊严,他们值得这样的尊敬。
“大娘子,是不是昨天一夜没睡?”穆氏见6希一直在托着脑袋,“你是不是头晕?”
“我没事。”6希摆手,“阿媪,你说阿兄什么时候能回来?”
“皎皎。”高严再也忍不住推门入门,“你身体不舒服吗?”
“阿兄!”6希惊喜的起身,可是看清高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凝结,脸色刷一下白了,看到高严这样,她不用问都知道,高严肯定昨晚出城打羯人了。
“皎皎!”高严箭步上前,扶住了6希,才发现自己的盔甲都没有卸下,身上全是血污,他知道自己吓坏了皎皎,“我马上去梳洗。”
“阿兄,你哪里受伤了?”6希拉着高严的手,颤抖的问。
“我没事。”高严小心的让妻子坐下,安抚他道,“这些血不是我的。”
“真的?”6希慌乱的翻开着高严的手,高严的手上全是血污,因时间久了,都发黑了,衬着6希细白柔软的肌肤,格外的狰狞。
高严皱了皱眉头,松开手,“我去洗漱下。”
6希昨晚一夜没睡,这会高严回来了,她眼皮就开始打架了,穆氏给她洗了手,就让她上床睡了。
高严梳洗完毕,回到房里的时候,6希已经睡沉了,侧着身体,身后还靠了两个大大的软垫,高严移走了软垫,让6希靠在他怀里,熟悉的幽香传来,高严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他低头轻轻的啄吻着6希的后颈,然后唇渐渐的下移,轻吻着她的肩部……
6希迷迷糊糊的睁眼,“阿——”她话还没说完,高严就吻上她的唇,他小心的托起她的背深吻着。
6希知道自从自己怀孕后,高严就一直忍得很辛苦,她听说过只要胎儿稳定后,夫妻间还是可以过性生活的,但她胎像一直不大好,现在好容易好了一点,她真不敢冒险,好容易等高严放开了她,她急急的提醒道,“阿兄,孩子——”
“我知道,我不会伤了你的。”高严柔声道,自从知道皎皎有身孕后,高严怕伤了皎皎,一直忍着不敢跟皎皎太过亲近,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似乎特别兴奋,他低头亲着6希已经完全凸起的肚子,感受着掌下绵软如脂的肌肤。
6希感觉到高严的身体都因忍耐而颤抖,心中一软,搂住高严的脖子,亲了亲他薄唇,这一举动更是刺激了高严,“皎皎,你帮我——”高严哑着声音说。
有人说死里逃生后,很容易兴奋,难道杀完人后也会这么兴奋吗?等6希倦极再次睡过去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高严搂着沉睡着妻子,眷恋不舍的吻着她细嫩的肌肤,许久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目光阴阴的盯着6希的肚子,臭小子,给我识趣点,再折腾你爹娘,看我以后不操、死你!
6希肚子的孩子像是察觉到了父亲的怒气,“咚咚”在6希肚子里踢了两脚,正好踢在高严的手上,似乎在挑衅着高严,6希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醒过来。高严脸色更阴沉,你最好保佑你是女娃!
“郎君。”春暄的声音在花罩外轻轻的响起,“王司马说有要事回报。”
高严先给妻子后背垫了两个软垫后,才起身走出寝室。
“郎君,在一百公里外,五柳树庄处,发现了约有五万人的大军。”王直朝高严禀告道。
果然后续有大军,“是羯胡吗?”高严问。
“不像是羯胡,重骑、轻骑、步兵都有,老鲁甚至还看到了有投石机。”王直语气有些沉重,当然要不是带着郎君的千里眼,老鲁也探不到这么详细的内容。
“投石机?”高严挑眉,那就不可能是羯人了,如果羯人有了投石机,涿县也不会太平这么多年了,“打扫干净了吗?”高严问的是在涿县外昨夜的战场。
“打扫干净了。”王直皱了皱眉头,“那些羯人的装备似乎比之前好了。”
是得了魏国的帮助吧,魏国这次也闹了大蝗,高严思及之前魏国官场的大动作,看来忍了这么多年,魏国终于忍不住了,“立刻把探到的情报上报,要求支援!另外吩咐各坊市武侯全日戒备,任何民众无手令,皆不得外出,违者杀无赦!”
“唯!”王直领命而去。
高严简单的吃了些早点,再次换上盔甲,就去城头的临时休息点找施平了。
“郎君,看来我们的猜测成真了。”施平看着斥候不断送来的战报抚须叹息,“昌平也有五万羯军和魏军联军在攻打。”
高严正待说话,“报!郡尉,目前有两千骑兵、两千步兵,在离我们五十里的方向急速前进!”斥候的回报声让高严和施平同时起身,往城墙走去。
“所有人员回城,抽起吊桥,关闭城门!”随着高严一声声命令,厚重的城门在最后一名辅兵回城后,重重的关上。同时瓮城偏门半开,军士们由偏门出入,羊马墙、女墙和弩台等处趴满了准备就位投枪手和弩弓手、弓箭手。辅兵们推着沉重的床弩、抛石机上了战棚和敌楼。
高严、施平、庄太守等人,登上了最高的瞭望台,借着千里眼,密切观察着疾驰而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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