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步伐放缓,停在焦炭身前,似没有要走的打算。
“哟!我当谁呢,原是三太太家的新管事。”
焦炭听婆子提起他,客气的点头哈腰,不知如何称呼她,丫鬟及时道:“是二太太身边的尤妈妈。”
焦炭听说过尤妈妈,据说她在府里的权利大着呢,掌握着府中奴仆们的生杀大权。焦炭不敢怠慢,笑眯眯的客套,再次鞠躬点头。
“我听说三太太今年有意种稻子,求我们二太太很多上好的种子呢,你今儿来也因为这个吧。”
焦炭愣住,摇头。“您或许不晓得,太太的庄子地势高,不利于引渠,是不能种稻子的。”
“哟,竟是这样!太可惜了!米价正看涨呢,我们二太太心善,还想着帮衬三太太呢。”
焦炭赔笑,没接下去。
尤妈妈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问:“那三太太今年仍是打算种菜?”
焦炭略显迟疑:“七姑娘的意思是这样的。”
尤妈妈是人精儿,听焦炭这句话,立马明了魏氏把庄子的打理权交到七姑娘手里。那小丫头才十二,能有多大出息。尤妈妈打探到想要的消息,夸了几句焦炭,心满意足的走了。
周家老太太大寿前三天,府里有人坐不住了。老太太六十大寿,各家官贵人物都会到场,正是闯闺名的好机会。她忧心她备的寿礼被其它姊妹比下去,出不了风头,挨家去探口风。
初虹第一个打探是初雨,她人爽利,坦然说她做了首曲子赠送老太太。初雨琴技高超,是有目共睹的,这点她比不上。初虹酸溜溜的走了,琢磨自己的那副画,才艺不同,不算抢她风头。初露被关禁闭,不足为惧。初莲那儿也够不成威胁,不过初恋仍旧去探了探口风,瞧她愁眉苦脸的,估摸是还没定下来;都这会子了,初莲没有备好寿礼,再准备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再说她快定亲了,年岁大,和她争不得什么。
最后只剩下初晨。对于这个七妹妹,初虹有些不打准。以前她人老实,做什么都是中规中矩的。现在,初虹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她人变得比以前爱笑了,似乎仍旧是好相处的,但初虹总是喜欢不上来,她更喜欢原来那个蔫吧的初晨,老实的跟面团似得。
初晨正拿着原画的屏风比对绣好的屏风,查看其中是否有什么差误。忽听初虹来了,初晨忙命人把屏风撤下去。
初虹一进院儿,就听到屋子里有声响,估摸初晨一准背着她私藏什么,快步着进屋,果然见四个丫鬟正搬一座木折屏。
“这是什么东西?”初虹明知故问,其目的就是要阻止住丫鬟把它搬走。见初晨正坐在案后练字,初虹笑呵呵的凑过去瞅,字体歪歪斜斜的大小不一,不及她十分之一。“七妹妹的字大有进步啊!”
初晨笑着点头,似乎没听到初虹的有意讽刺,表现的很得意。
初虹讥笑得更厉害了,指着那屏风问:“这是妹妹送给祖母的寿礼么?快给我饱饱眼福。”
“六姐姐等祖母寿辰那日自然能瞧到。”
初晨明显有意拒绝她,初虹更感兴趣了,这说明这屏风里有内容。她不去管初晨的意见,直接自己的丫鬟们去把屏风展开。丫鬟们的气势冲冲地过去,把楠芹、春雨等人被挤到一边。玉瓶不服气欲理论,被初晨一记眼神压了下去,不乐意的撅嘴扭帕子。
红木折屏被打开,一共有十二扇,上头画着以十二孝故事为本的画儿,人物景物逼真极了,独缺题字。这屏风上的画有十二幅,既大气又吉利。而初虹准备的那副只是个六尺长的小画,和这比起来,谁高谁低不言而喻。
初虹肚子里醋坛子打翻,嫉妒、怨、恨糅杂在一起,她恨不得把眼前人掐死,将屏风据为己有。初虹酸溜溜的打量屏风,言不由衷的赞美了几句。初晨没有一点谦虚,笑盈盈的接受。这令初虹更加愤恨,不行,她一定要把这幅画得到手。
“妹妹把这屏风送与我可好,我太喜欢它了,见到它我便能想起妹妹的好来。我手笨心笨,画出来的东西半点比不上你这个。我和妹妹不同,妹妹送什么祖母不带说半句的。祖母喜欢苛责我,他老人家对我期望极高,我若不得她的赞同,呜……”初虹抹起眼泪,模样哀哀凄凄。“求妹妹帮帮我!”
“我不想送,这些画儿是我的心血,费了好些功夫。”
初虹没想到初晨会这么直白的回绝她。哼,既然她不给她面子,休怪她不客气。初虹瞬间收回眼泪,擦干眼角,目露凶光,威胁道:“七妹妹最好识趣些,我是你的六姐,你本该敬我。我劝你好好想一想,得罪我,得罪二房的下场!”初虹特意加重二房两字的重音,意在警告初晨别忘了诺大的侯府是二房在当家!
初晨笑意收敛,别眼发黄的窗纸,眼底微沉。
初虹以为初晨怕了,得意地扬起下巴,眯眼鄙睨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初虹冷哼一声,摆手示意丫鬟将屏风搬走。
“慢着!”初晨厉声喝止,眸光一反常态的犀利,如两根长刺直射初虹眼中,她指着屏风郑重警告:“这是我的东西!”她不再是那个心软的懦弱人了,再不会由别人威胁或欺负她。
初虹有些不敢相信,那,那个人眼里才刚流露出的恨意,是对她么?
“当然,如果你跪地求我,我不是不可以给你。”
初晨转而嫣然一笑,明媚如春日阳光,但经历先前的犀利之后,笑比不笑更恐怖。
初虹脸憋得通红,气得青筋暴起,她想指着初晨骂,又怕初晨犯狠做什么过分的事儿。母亲说过直路走不通就要走弯路,初虹可以暂且忍耐,但她想要的东西,绝对要得到!
傍晚,初晨从魏氏房里归来,远远地便见自己的院子里浓烟滚滚,各处人奔走相告“走水了!走水了!”。初晨被几个丫鬟护在身后,站在离着院子远远地地方。没一会儿,魏氏、吕氏、张氏赶了过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候,或被扑灭了,浓烟渐渐消却。婆子们勘察现场之后,来向三位太太通报,说是储物房走水,起火原因为人为纵火,因为储物房窗下有一堆烧尽了灰尘。
“阿弥陀佛,幸好七丫头不在院。”张氏手拿佛珠,向西方拜一拜。
“七丫头多大年纪,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丧心病狂的东西!”吕氏心疼的大叫,抓住初晨搂如怀里,拍后背哄她不要怕。眼角和适宜的挤出两滴眼泪,不舍得擦,任凭流到脸上。
“难为你这么关心她。”张氏感叹,见院子乌烟瘴气的,必不能再住这,和魏氏商量初晨的住处。魏氏的意思自然是让初晨和她住,三房没穷到连个多余的住处都没有。
张氏刚要点头,吕氏抢上来发言:“开春正忙的时候,你那来往人多,多有不便。要我说让她搬去和她六姐姐住去,她那地方大,俩姐妹素来处得好,平日也有话说。”
多大点的事,张氏没心思再磨叽,不打算再问魏氏和初晨的意见,直接拍板定下。丫鬟们便拾掇常用的东西往二房那边搬,初虹那头人突然热情起来,也派了几个丫鬟过来帮忙。
二太太把两个抱厦分给初晨和大丫鬟们,体贴的声称怕初晨受惊,丫鬟们也更方便伺候。
“二太太倒热情。”玉瓶刮目相看。
初晨轻笑,不作表态。她眼里没什么喜悦,目光淡淡的扫向手上的书,耐心的等待去查点物件的楠芹。
“如姑娘所料,独独那个屏风不见了。”楠芹归来后,凑到初晨耳边小声汇报。
初晨夹上书本,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笑意延伸至眼底,淡淡的,温温的。
楠芹开始着手打理新住处,丫鬟们通告知她,和初晨同住在抱厦,几个丫鬟欢喜的跟小麻雀似得。楠芹肚里蹿出一股火,第一次开口骂她们不懂事。
“你们有没有脑子,姑娘身份高贵,哪有和丫鬟住同等屋子的道理!二太太拿我们贬低姑娘,你们竟没察觉。我们几个真若住下了,不是在打姑娘的脸么!走,和我一起去找二太太回绝!”
……
周母六十大寿那日,信远候府里空前的热闹。周母端坐在后宅最大的大堂中央,接受各色人等的拜寿,偶起身迎接身份更高的人。往日空旷的厅子,如今竟显得有些小了,人数不断增加,屋子里也越来越挤。周母无法,只得把庄太妃、秦王妃、王氏等身份高贵的往里头请,由她亲自作陪,外头则由张氏、王氏打理。
聊着聊着庄太妃提起初雨,问周母怎么不见人,周母谦称几个丫头年纪尚小不懂事,怕惊扰了贵客故让她们躲在屋里头。
庄太妃假意拉下脸:“那丫头我打从六岁之后再没见过,早想得我心肝疼!快别藏着了,把叫她和姊妹们过来让我瞧瞧,我最喜欢年纪轻的姑娘,个个粉嫩跟花骨朵儿似得,瞧着人欢喜。”
秦王妃掩嘴笑:“太妃今儿可要饱眼福了,她家七丫头出了名的漂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