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十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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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见着小贼被人拖走,他的眼神愤恨,并没有羞愧,心念一动,于是上前问道,“你好手好脚,什么活不能干?若是找个正经营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我瞧你斯斯,也不像是个鸡鸣狗盗之徒,是否有苦衷?”

    “说什么找个正经营生,你如果像我一般出生低贱,连纸笔也买不起的时候,便知道我为何整日混迹在街上了!我也想好生做学问,将来考取功名,奈何世道不存!”

    “你要考功名?”十一扬眉,再往前踏上一步,身边的壮汉欲要阻拦,却被她推开,“今年乡试已过,你是否过了乡试?”

    “考乡试需要交两吊铜钱,我没有钱。”那人撇开头,愤愤然道。

    “先放开他,”十一示意那一左一右牵制他的人,他们迟疑了一番,最后听命松开那人,十一续道,“这么说你还是个秀才?”

    “做秀才有什么难。”

    “呵呵,倒是挺有脾气的。”十一打量着他,然后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那人见到银子眼睛就发亮,不知不觉端正了身子,一边眼巴巴望着,一边惊疑不定地看着十一,琢磨着他的意思。十一笑笑,摆弄着手中的银子道,“我与你打一个赌约如何?”

    “赌约?”

    “你将田黄石还给我,这一锭银子就给你。”

    那人呆了一呆,换做原先的他,必然是立即应下拿了银子便走,但如今他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这位年轻俊俏的贵公子,竟有些晃神。这位公子让他想起了在范府侧门见到的那家小姐,长的一样的好看。世上除了母亲外,少有人对自己这般温和。

    十一见他发呆,挑眉问,“你难道不要?”

    “当然要!”那人将田黄石拿出,身边的汉子便夺走田黄交给了十一,十一验过之后俯视那人道,“我可不是平白给你这么多钱,我有条件,也是个赌约。”

    “赌什么?”

    “我赌你不能通过下一场乡试。”

    “少看不起人。”那人抬了台下巴,“若我中了举人,你要如何?”

    “若你侥幸过了,”十一摸着下巴思考半晌,故作为难道,“那就到此地再来拿银子,我资助你二十两如何?”

    “一言为定!”那人底气十足,夺过十一手中的银两,放嘴里咬了咬。

    “当家的,这种人您为何要帮,他肯定会卷了银子跑走的!”身边有人劝。

    “我们做生意的,最重什么?”十一问。

    “信誉。”身边的人低低地回。

    “正是如此,”十一望着地上那人勾起嘴角,“我与你的赌约已经生效,不过若是你输了,不单要送去官府法办,而且法办了之后便要来我府中当杂役。”

    那人先还犹豫着,后被一激,心中便好似起了熊熊烈火,一握拳坚定道,“好!”

    十一对着身边的人道,“余下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草拟一个契约,让他签字画押,办完之后,交到府中留存。”

    “是。”

    十一刚想走,后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转身问那人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愣,稍后答,“孟安仁。”

    十一微笑,如灿烂朝霞,“孟安仁,嗯,我记住了。”

    孟安仁这头被人牵住在契约上按押,眼睛却一直盯着那离去的背影迟迟不收回。夜色将近,那背影看似娇小,实则强大,只觉得他与平时的少爷公子不同,至少,待自己还算客气。孟安仁不是不知道,他那样说那样做是在激励自己,可自己与他无亲无故,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真的只是好心?

    不想了......

    孟安仁低头在契约上画押,一滴液体啪嗒一声落在契约之上,将周围的人都惊了一惊。堂堂七尺男儿,方才还誓死不屈,叫骂不迭的,如今一转眼竟低头哭了起来。

    他并非对功名无所求,如今这样,也是情势所迫,他恨自己的出身,明明满腹经纶,却连科举都参加不了,怀才不遇,叫他如何不心存怨念?!

    泪水晕染开契约上的字迹,孟安仁收拾好自己的那一份,捏在手中,起身扭头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然后默默地在心里发誓。

    你等着,我孟安仁一定会高中回来找你!

    十一觉得自己办了件好事,满心欣喜。上天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所有的事情,能这一天完成便抓紧时间完成,生意也好,亲情也罢,总不能等到时候到了,才急急忙忙地去办。

    不知不觉间又闲逛到了那日落水的地方,她行至拱桥之上,倚靠着桥栏,下方的水面清明澄净,倒影着她的影子,偶尔有小鱼跃起,打乱了这面镜子。十一眼见着自己的影子在水波中晃动,消散,原本大好的心情蓦然间变得消沉。

    转身背靠着栏杆,她仰头望着远处天际,神色黯然。

    十年......最长也只有短短的十年......若是我死了,除了我的家人,谁还能记挂我一辈子?

    她猛而按住自己的右胸口,那儿总闷闷地,好像积攒了许多年的抑郁。每一次那儿疼的时候,总觉得会有个人在身边看着自己,十一从来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容,只知道那人对自己而言一定非常重要,她一定非常关心自己,否则也不会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或者那只是个梦,那是个虚构的人儿,是十一自己在五年的睡梦中所虚构出来的一个女子罢了。那女子有着妖娆的容颜,紫色的衣裳,每次她的出现,都骑着一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凤凰,如果,那的确是凤凰的话。

    十一被她带到一个很寒冷的地方,她抛下了自己,将自己封在一个冰冷的透明的棺椁内,然后沉在了一处四面都是雪山的湖泊之中。那个地方,很冷,很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像是个冰雪铸造成的世外桃源,那儿没有黑夜,一直永昼,漫天冰雪闪着光,湖面却不结冰,湖水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冰雾。

    此时,心口那儿稍微缓和了一些,十一舒展眉毛,才发觉这儿已经66续续来了许多年轻男女,今日是上元节庙会的最后一日,那个救过自己的白衣女子,还会来吗?

    十一保持着一丝期许,在桥头安静地守着。

    离这座石拱桥百步之外,有一家临河而建的酒楼,对着河面这一厢房里,坐着一个浑身黑的男子,他低着头,黑色的斗篷帽子盖住了他的五官,只露出他光洁的下巴。他啜了一口茶,又徐徐放下。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手放在膝上,样子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替对方端茶倒水,服侍周到。

    厢房内角落里还有另外一人,那人手脚被绑,右脚却断了一截,血肉模糊。他的脸上满是鲜血,面容不清,上面的经脉还在一跳一跳,甚为恐怖,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狠狠等着饮茶的黑衣人,怒目而视,似乎正在用眼神将那黑衣人千刀万剐。

    “蒲松龄,你可不要学他,我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却当着我的面背叛我,所以我亲手扒了他的面皮,反正他早已经毁容了,这样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蒲松龄惴惴地点头,声音微不可闻,“是。”

    “你比他听话。”黑衣人瞄了一眼墙角那人,从袖中甩出几只黑色蜘蛛,蜘蛛立即攀附到了那人身上,那人露出惊恐的表情,蒲松龄也用余光看仔细了,那些蜘蛛正在啃噬他的血肉!而且每吃一口,那蜘蛛便分生出许多小蜘蛛,这么一来,不消一会儿,陈雀儿的身上便密密麻麻布满了那样恶心的东西!

    陈雀儿在尽力隐忍,眼睛还死死盯着黑衣人不放松,他的舌头已经被人截去,他口不能言,却一直用眼神来进行最后的抵抗。

    “哼,”黑衣人不屑,继续对着蒲松龄道,“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何当日明明见紫湛将玲珑心取出——玲珑心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她如今还能在我们面前出现。”

    “蒲某也不知。”

    “当初我一直以为是紫湛利欲熏心,为了她自己而抢走玲珑心,那样也好,至少让封三娘在生不如死的同时尝一尝被挚友背叛的痛苦。所以我后来未曾插手这件事情,但却万万没想到的是,封三娘如今成了仙体,连玲珑心都已复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中间动了手脚?这一个个的谜团,看来都需要你替我去接近她,替我去探明了。”

    “蒲某一定尽力。”

    “那你就跟着范十一娘。”黑衣人亲自客气地替蒲松龄斟茶,陈雀儿忍不住吆喝了一声,他眼神一凛,便让黑蜘蛛钻到了陈雀儿的口中去了,陈雀儿挣扎几下,身上血脉膨胀,眼珠子突出,惨不忍睹,嘴中“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黑衣人凉凉道,“若是有变故便来通报我。”

    “是。”58xs8.com